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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2011年的春节假期过去后,骆太太便着手对女儿前往益湖市第一中学借读的事情作最后的部署工作。

      手续也早已办妥,该联系的人都已经沟通到位,不过还有最直接的相关角色,骆太太决定亲自再去跑一趟。

      正月十三,虽然还没过元宵节,但是益湖一中的部分班级已经开始正常上课了。

      重要的学校领导都已到岗,在会议室客气地接待了骆先生和骆太太。骆潇坐在妈妈侧边,双手抱着面前的一只倒了热水的纸杯,脸上挂着恬静乖巧的笑容。

      “骆总放心,基本情况我们都了解了。”

      骆先生说话的时候,骆太太注意到女儿的动作,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并不凉,微微放心。骆潇松开杯子,追着她的手落到母女两人中间。看着女儿投来的懂事的微笑,骆太太更加心疼。

      她的女儿,样样都好,就是太善良了,被他们保护得太好,外面又什么人都有,受到那样可怕的惊吓,还表现得坚强懂事,不忍叫她担心。

      成年人总爱把一句话拆成两句说,把一种意思翻来覆去用许多句表达,骆潇对妈妈说,想出去透透气。

      骆太太轻声道:“妈妈陪你。”

      骆潇摇摇头。

      益湖一中并不是益湖市首屈一指的学校,骆太太最终选中它完全缘于它的位置——学校的南大门外便是骆潇爷爷奶奶的小区,以及尚在考察期时,骆潇来参观过一次,在诸多学风优良的学校中她最喜欢它。

      这是骆潇第二次来到益湖一中,在这个特殊的时间,高一只有两个基地班恢复上课。骆潇循着一点声音,往基地班的方向走。

      徐鸣森最恨英语课,他认为英文单词排列组合的逻辑毫无人类的高级智慧特征,起码跟他这个充满智慧的生物没有思维上的共鸣。正三心二意地转笔,忽然从窗外看见她。

      她最初从前门的方向出现,他看清了她浅驼色大衣之下的白色毛衣裙,露出半截笔直纤细的小腿,一晃而过。再只能从窗户看到她,怡然宁静的侧脸,鼻梁和下颌都是好看的弧度,目光追着一路送她到后门,看着她消失。

      徐鸣森确定是她。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她了。

      *

      徐鸣森放在传达室桌上的是饭卡,桌上已经有若干张从校园各个角落被发现还没有人申领的饭卡了。大爷没有太在意,打算按惯例记录拾卡不昧的时间和学生和班级。

      徐鸣森本想着用这个给班级加日常分,好抵过因他不守规矩扣掉的分。

      但骆潇在场,他知道骆潇,学校里没有人不知道她。

      徐鸣森忽然觉得自己做这种小事还要记录在案的计较模样太丢脸,像是幼稚的小学生在求表扬,天杀的他都是为了班级的荣誉,虽然每次班上得到流动小红旗的时候,班主任都要把他拉出来鞭尸一顿。

      大爷提笔,没得到回答,稍稍有点不耐烦,但顾及在场还有一位文静优雅的女学生,他多了点耐心,又问了一遍:“哪个班的,叫什么?”

      徐鸣森还在看着骆潇,他感觉骆潇的眼中似乎也在期待什么,他抿抿唇,开口:“高一(1)班的,徐,徐鸣森。”

      他说完挠了挠头,因为骆潇看着他,微微弯了眼睛。

      徐鸣森看她两手空空地站在这,联想到外面的大雨,大脑没怎么思考便提了提手上的雨伞,“一起?”说完,他便懊悔,自己为什么要把做英语阅读时候的冲动运用到她身上来,怎么也该绅士一把,先直接让出去。

      但骆潇唇角稍稍上翘,徐鸣森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但耳朵和眼睛总不能同时出毛病吧。

      骆潇说:“好。”

      徐鸣森怔怔地看着她走过自己,推开玻璃门在檐下站着,回身看他:“徐鸣森,麻烦你了。”

      他赶忙提伞跟上。

      骆潇没有朝学校门外走,徐鸣森小心地调整了雨伞的角度,试图在两个人不挨得那么近的情况下都不被大雨淋湿,但是很明显是不可能的。

      徐鸣森格外紧张,在暴躁的雨点子声里,他感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得格外不寻常。

      骆潇的步伐和她往日一样,缓慢悠然,她垂眸看了看自己右侧的肩膀和袖子,眼神里得意一闪而过。

      “咦,不回家么?”徐鸣森看她朝学校里走,离北大门越来越远,有点疑惑。

      骆潇柔声道:“从南门走。”

      徐鸣森恍恍惚惚,但就是跟她着她走,想问为什么她出现在北门,但又觉得这时候这种愚蠢的问题不那么重要。他搜肠刮肚在肚中酝酿着更多的想法,但只来得及说了一句:“骆潇,我知道你。”

      骆潇忽然站住脚,“我到了。”

      南门对面的小区,保安亭在雨天会搭建临时的棚子,为业主提供一点方便。

      “谢谢你,徐鸣森,周一见。”

      徐鸣森点点头,“不客气,多大点事哦。”他又夸张地摆了摆手,“周一见。”在骆潇得体好像又掺杂着催促的微笑中,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他原本的路线去了。

      雨天路上道路拥堵,徐父怕把车停得距校门口太近一会不太好开出来,远远地等着。在放学四十分钟之后,才终于等到姗姗来迟、又高兴又失落的儿子。

      “老师拖堂了?”

      “没有。”

      徐父皱眉:“臭小子,你在学校拉屎了?”

      *

      骆潇和余露的第一次校外见面约在了市区新落座的图书馆。骆潇知道她没钱,这种不用花钱的地方,对她有巨大的吸引力。

      余露表达过一次简短的迟疑,“旧图书馆也很好。”那儿离她近得多,是她的自行车能到达的地方。

      骆潇眨着眼睛贴心道:“新图书馆环境好,整洁安静,还有电脑,可以免费用。”

      余露也有她出色的观察能力,即使在这种冷天里,她仍然保持着2—3天换一次厚外套的频率,她挨着近的时候,感受过那些柔软亲肤的毛毛。除此之外,她的发夹、手链、项链、手机等一切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东西,都让她明白,“可以免费用的电脑”是为了她而说的。

      虽然余露对电脑没有需求,但她仍然笑嘻嘻地点头:“嗯!”

      周日下午在图书馆自习室见面的时候,余露带上了自己关于某门课的全部笔记,这是骆潇请她帮的忙:“因为上学期在国际学校,这些学得太浅。”

      余露耐不住好奇,多问了几句关于国际学校的事情,骆潇回答的时候,总是一派轻描淡写的模样,但透露出来的一丁半点都令余露目瞪口呆。她猜测,她那个四口之家的全部存款也不够那种地方一年的学费。

      一整个下午,余露写作业都心不在焉,她自卑,即使在周日她也穿着校服,而坐在她对面的女孩子,完全就是跟她两样的人。自习室来往许多人,她看见许多人的目光有意地投在骆潇身上,她肤白若雪,微微低头也掩不住高翘的鼻子和流畅完美的脸型,她的背挺拔,头发是披散着的,遮住了美丽的脖颈线。

      余露无数次从教室的后排欣赏她的背影,第一次从正面这样看她。

      为什么要选择我?

      余露心中敲鼓,借笔记明明有更好的选择,班长、学习委员,或者是对她很热情的前桌黄灵慧,为什么骆潇会选中我?

      她的心中许多不安。快要闭馆的时候,两人一块收拾,骆潇忽然变戏法地从书包里拿出一盒小蛋糕。

      余露惊讶地看她递过来,骆潇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本想着带给你的,大意了,忘记图书馆不能吃东西了。谢谢你的笔记。”

      余露手忙脚乱,最终接过来了。心里还是不安,但她接受,这或许是命运的馈赠,往她倒霉的人生里遣送一个天使,被选中是她的幸运。幸运的人怎么会问自己为什么是幸运的那一个?

      手里拿着蛋糕盒子,余露心中雀跃又忐忑,下图书馆长长的台阶时,骆潇问她:“余露,你怎么回家?”

      “坐公交车。”

      新图书馆在益湖市东南,而余露的家在西北方向,她要倒转两班公交车,花费一个半小时才能到达。

      骆潇将一点鄙夷隐藏在眼眸深处,轻声问:“你住在哪儿?有点晚了,我让阿姨送你一下吧。”

      余露抗拒地摇了摇头,“不,不用,谢谢了,骆潇,我自己回去就好。”

      骆潇没有再坚持。余露陪她在图书馆门口等了两分钟,看着骆潇上了私家车,她才往公交车站走。

      阿姨是骆太太请的保姆,平时负责照顾骆潇爷爷奶奶的起居,老人年纪在那,骆太太不敢叫他们开车,平常老两口上哪儿,都是阿姨负责开车。

      骆潇上了车后,目光还追着车窗外那一抹单薄的身影:“阿姨,绕一圈,往公交车站去。”

      “潇潇?”

      骆潇在后座悠闲地靠着,她即使放松,整个身体任然是一副文雅的姿态,“我有点不放心同学。”

      阿姨笑笑,想到骆太太对她的叮嘱,潇潇这孩子果然善良体贴。

      黑色的轿车混在车流中,绕了一圈又回到靠近公交车站那一边,骆潇看见余露正好上车。

      她微笑着:“阿姨,可以回去了,我看见我同学上车了。”上了105路公交车。

      *

      大概是晚高峰,公交车上的人十分多,挨挨挤挤,余露小心地护住手里的宝贝。正方形的小盒子,里面是四个不一样的小甜品,黑的那个应该是巧克力味道的,绿的是抹茶吧,另外两个淡黄色的就猜不到了。透明的塑料盖子上还有缎带打的蝴蝶结。

      但或许是图书馆的暖气太足,余露看见淡黄色的小蛋糕融化的迹象十分明显,奶油塌下去,看不出原来的造型了。

      身后的书包被人挤来挤去,余露缩着肩膀,将身前珍贵的礼物圈在怀抱里。

      在市区某个大站下车再换乘后,余露终于坐了下来,随着公交车往城市的边缘开去,人越来越少,余露把书包放在隔壁的空座位上。

      她现在为今天下午的胡思乱想感到后悔,浪费太多时间,连作业都没有写完。可是,她看了看双腿上摆着的甜品,心里又高兴起来。

      车里没什么人,余露犹豫一下,脑海里划过弟弟鼻子呼拉的埋汰样子,手指轻轻拆开了蝴蝶结。口袋里还有两张抽纸,那是骆潇的,她教她用这种芳香、纹理清晰且厚实的纸巾清理桌上铅笔草稿留下的橡皮屑,然后再利落地抽一张出来擦手。

      骆潇还教她丢掉,但是余露悄悄留下了。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她将手指擦净后,打开了甜品的塑料盖子。

      先吃淡黄色的,一路颠簸,它差不多化透了,手指捻起来,拖出长长的奶油,余露低头,吃得很狼狈。有冰淇淋的感觉,但是说不出是什么味道,最中间的那一口还带着冰感。两块下肚,余露看着遗留在盒内的残渣,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只有一位老太太,坐得昏昏欲睡。

      再低头,舌尖便触在盒内。太诱人了。脑海中又划过母亲不耐烦的面孔,她一口气全部吃掉。黑色的不是巧克力,是咖啡,和抹茶那个似乎都是冰淇淋馅的,但外面裹着了一层薄脆的巧克力,这才让它们看着还算完好。

      余露都不敢想象若它们才从冰箱里拿出来,该多么好吃。盒子空了,但嘴角的残留告诉她刚刚的美味不是凭空想象,虽然擦干净嘴和手,身处的仍然是灰蒙蒙的公交车。

      剩下的路程,余露伏在前面的座椅上写作业。享受过了,总要弥补的。她在进家门之前扔掉了蛋糕盒子,一阵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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