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日记》揾英雄泪

17、第 17 章

　　徐鸣森自己走到了小树林里，他曾经讨厌这里，因为小树林附近的一片公共区域是一班的包干区，他运气很背，每次轮到他负责这一块的值日，十有八九会被扣分。但如果他负责教室内的卫生，就总能安全通过。

　　不过这学期包干区重新划分了，徐鸣森走在小树林里，心不在焉地想起了这些旧事。

　　其实如果没有重新划分，徐鸣森也不会讨厌这里了。

　　小树林，是他第一次遇见骆潇的地方。

　　那会是十二月，已经接近学期末了。正是深冬，天空飘下细细小小的白色雪花，好久好久才在地上勉强铺满了一层。

　　徐鸣森手抄在校服口袋里，赶集一样闷着头往前冲。这时间段应该已经打过一遍上课铃了，他因为包干区卫生被扣分被班主任勒令整改，小树林距离教室不算近。为了少挨下一个老师的骂，他步履匆匆。

　　骆潇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已经是上课的时间段，忽然在校园的小树林出现了一个天使般的少女。虽然穿着便服，但仅凭侧脸，徐鸣森就能断定这是学生。

　　她蹲在被雪覆了一层的地面上，似乎有一只三花猫刚从她的身前跑走。徐鸣森暗暗揣测，可能是他的脚步声，踩在枯败的树叶上的咔嚓声，把那只小猫吓走了。

　　徐鸣森停下脚步，看见前方的少□□雅地缓缓站了起来，她略一侧头，就看见自己。

　　她的鞋子轻轻碾过地上薄薄的雪，碾过那些枯黄的树叶，碾过蜷缩在树叶中干掉的昆虫尸体。

　　徐鸣森觉得世界俱静，骆潇听见自己脚下的有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很脆，她脚尖回味般地勾了勾。站定看过去，看见了徐鸣森。

　　还有在徐鸣森身后的骆先生骆太太，他们在校领导的陪同下走过来。

　　骆潇挥手，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徐鸣森，她抿唇笑，她知道配合自己现在的发型和穿着打扮，这样的笑容有一种恬静的天真感。但是与她高挑玉立的气质来说，又显得维和，到底是妹妹呢，还是已经在渐渐走入成熟阶段的女人呢。

　　总之，对少年来说，美丽得叫他挪不开眼。

　　徐鸣森真有一刹那的恍惚，以为她是对自己而笑，他的回礼还没放出来，就听到身后教导主任的声音：“徐鸣森，你怎么在这？不去上课？”

　　骆先生等一行人走近，骆潇露过徐鸣森，悠悠地靠上父母那一边。

　　骆太太问女儿有什么感觉，骆潇回答说：“我很喜欢，这里。”

　　徐鸣森离开的时候，咀嚼着她的这一句喜欢。尽管人很快坐在了教室里，视线却忍不住飘出去，他昂首，总觉得那少女的目光轻轻地萦绕在他周围。

　　“徐鸣森。”

　　徐鸣森从自己的回忆中清醒，印象中一直美好的少女正站在他眼前。她的穿着一如既往的优雅得体，但又不失少女的俏皮活泼，此刻注视着他的双眼中充满了关切。

　　“骆潇，我……”想说的话都堵在喉咙口，或者他觉得那些不光彩的事对纯洁清澈的她来说都是一种玷污。

　　“我听说了，但是——我相信你。”

　　少年嘴角扯出一点笑意，倒不是勉强，他有一瞬间发自内心的轻松，即使知道要面对很坏的结果，起码在骆潇面前能保持几分平静从容。

　　“嗯。”

　　“那你——怎么打算？”

　　徐鸣森的嘴角落下，远处似有人声，叫着他的小名，骆潇顺着他的目光也看过去，小树林外露出深色的衣服一角。

　　他抬脚便要离开：“不由我。没关系的。”

　　骆潇注视着他离开，每一步都似乎都带着淡淡的忧伤，她弯了弯眼睛。

　　徐鸣森忽然又回过头，骆潇一怔，及时恢复如常。

　　“谢谢你，骆潇。我以后，还能联系你吗？”

　　骆潇点了点头。

　　他转头，小跑着去了。

　　骆潇注视着他的背影远去，才切换上那副冷漠的面容，黄灵慧那丫头到底有没有再按照她暗示的做呢，如果做，又做到什么程度呢，并没有打探出来。她兴致缺缺，错过了一场大戏，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再回到教室，黄灵慧观察她，她以为热心真诚善良的大好人骆潇是她的一柄剑，被她亮出来去刺探敌情。

　　“潇潇，怎么样？”

　　“徐鸣森没说什么。”骆潇摩梭着笔袋拉链上的小挂件，又开口，“不过——”

　　黄灵慧才从松下的一口气又提起来，“什么？”

　　骆潇抬起眼皮，把面前紧张的少女看得冒冷汗，“他说，他没有做那样的事，是……别人，不是他。”

　　她咬重了那两个字音，叫黄灵慧一阵哆嗦，“‘别人’是谁？”

　　骆潇惆怅一般地叹息：“不知道了。”

　　黄灵慧听了好一阵沉默，她回过头去。整整两节课，骆潇坐在后面都能看见她埋头丧气的模样，果然，放学前，她还是没有忍住，又或许是徐鸣森的事没有风波地悄悄过去了。

　　黄灵慧把骆潇拉到角落，“潇潇，我昨晚和你说的事情……”她脸上那种羞愤毫不隐藏，一跺脚，将最后一点也“抖落”出来给她听。

　　骆潇听到那些“细节”显然不相信。

　　黄灵慧又无声地动了动双唇，骆潇变了脸色，不可置信之外多了些哑口无言。尽管做这样夸张的表情，她那双大眼睛仍旧光彩夺人，黄灵慧掩下这一刻不合时宜的嫉羡。

　　“是真的，潇潇，你相信我！如果……如果……你能不能帮我作证？”

　　骆潇的表情渐渐回落，十分冷静，她看着面前的少女，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徐鸣森要转学了，那你预备——”

　　黄灵慧总算听到了她最想听到的回答，这样最好了。

　　“这样么……”

　　两个少女各自的心都安定下来。

　　徐鸣森的风波很快安安稳稳地过去，起码在面上是这样，学霸班的人绝口不提，最多也只是在口头上悄悄交流一些，任凭□□小窗戳烂了，也不会得到一点多余的回复。

　　学校老师都不让说，万一传了点什么出去，那都是差不多的下场，何况其实对于内幕真相如何，这群学生也并不了解太多。

　　总之，对于许许多多和徐鸣森不相熟的学生来说，期中考试就这样过去了，虽然身边少了一个同学，但他们自己的学习生活还在继续，一尘不变。

　　汇演的排练更加频繁、时间也更加长了，黄灵慧又跟着过去凑过几回热闹，艺术生有几次都带着妆站在舞台的聚光灯下，她欣羡地看了看，目光又转到骆潇身上，骆潇化上妆会是什么样子呢，一定会更漂亮，但她想象不出来，现在已经够漂亮了。

　　“汇演那天，我们都能来看么？”

　　骆潇想了一下道：“高一年级应该可以巴吧。”

　　刚刚那群在舞台上起舞的女孩子随着音乐声渐悄下场来，一从舞台上下来，都纷纷朝着骆潇招手，“潇潇！”

　　骆潇对黄灵慧无奈地笑笑，往那边去了。

　　黄灵慧看着她的背影，很快那些女孩子将她围住，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她隐约听到了各种化妆品品牌。

　　即使这样看，骆潇依然是最中间最闪耀的那一个。

　　王楚雯也来过一回，她期中考试期收到之前的影响，心情有点沉闷，发挥得并不好，低于她的一贯水平，骆潇带她来散散心。

　　“学习之外也要有放松么。”

　　王楚雯点头，看骆潇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学校里如雷贯耳的人物中间，他们每一个都会笑着和她说几句话，她是宠儿，是天使，人人都欢迎她。

　　轮到骆潇拉琴的时候，她身上那层圣光似乎更明显了，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王楚雯清晰地看见她眼里熠熠的光芒，琴声好坏她听不出来，但骆潇似乎抚慰地盯着她，王楚雯情不自禁流出泪水。

　　正式汇演那一天是周五晚上，高一全体都集中到了学校规模最大的礼堂，最前排坐的都是省里来的领导，骆潇的爸妈也来了，学校很给面子，也安排在其中。

　　恰好有些是骆先生和骆太太认识的人，开场前攀谈了几句，骆潇跟在爸爸妈妈身边，乖巧地和各位叔伯阿姨打招呼。

　　“潇潇现在看着开朗多了。”

　　骆太太也这样觉得，她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看她沉静柔美的面庞，心中十分欣慰，“是啊，我也放心多了。”

　　韩进也来了，他跟在中江国际高中理事的身边，两人各自客套，倒分不出主次。骆太太和熟人说话的时候，韩进也在边上。

　　骆太太看到韩进，心中又有另一层欣慰，“等六月份，我们家潇潇就去参加访学项目，跟小进离得不远，孩子们啊，都渐渐长大了。”这话引来年纪差不多的中年人一阵唏嘘。

　　骆潇抬头望了一眼韩进，很快收回目光。

　　倒是韩进，视线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甚至他还跟进了后台。

　　“韩进哥哥，我要再检查一遍琴。”

　　韩进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微微嘟着唇，懊恼一般，“你这样，我等下会紧张的。”

　　韩进微微退步，安抚似的温和开口：“正常发挥就好。”他知道骆潇的水平，这种层次的活动实在算不得什么，连写在简历中都不够格，完全不值得她费工夫，至于紧张的情绪，韩进看她微红的脸颊，一时无语。

　　督场的老师按着演出顺序一个一个地过来查看。

　　韩进便要离开。只是骆潇在他转身时候叫住他，“韩进哥哥，你一会可以帮我拍几张照片么？”

　　韩进“嗯”了一声。

　　骆潇的独奏在倒数第二个节目，她选择的是一段圆舞曲。帷幕缓缓拉开，骆潇站在舞台中央，今天穿的白色小礼服裙是骆太太精心挑选的，待她整个人露出来，弓搭在弦上还没发出声音，底下不知道是谁带头，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王楚雯在其中奋力地拍着手掌。

　　余露也满脸痴痴地鼓着手。

　　黄灵慧说不上不情愿，也咧嘴笑跟着拍手，扬着淡淡的与有荣焉的幸福感。

　　骆先生和太太身边的人便来转头恭维，夫妇两笑笑，举起手机，将台上宝贝女儿惊艳的亮相拍下来。

　　韩进更早地举起了手机，他心中许多情绪，面上沉静如水，动作一贯的沉稳。

　　大多人听不懂音乐，纯粹处于对这样一位有如神使的少女的欣赏，他们久闻她的名字，知道她的各种美好，一曲结束后，礼堂中响起更热烈的掌声。

　　骆太太好像理解女儿为什么在这里开朗了些，她与丈夫相望一眼，暗中握紧了对方的手。

　　骆潇回到后台，接受了候场的同学和老师的夸赞，她微笑着。收好琴，换好衣服，再打开手机，韩进的图片已经发过来了，他拍的自己当然美丽，但是匆匆滑过去看一眼，并不保存。

　　“谢谢韩进哥哥。”

　　要熄灭屏幕，骆潇手指顿了顿，翻到了和徐鸣森的聊天界面，两人的对话停在许多天之前，犹犹豫豫，她又返回去。

　　但徐鸣森居然心有灵犀一样，忽地发来消息，是她的照片，大约是从别人的动态里看到的。

　　“真遗憾，骆潇，没有看到你的演出。”

　　“很漂亮，虽然听不到琴声，但你拉得一定很好听。”

　　有同学敲门叫她，“潇潇，外面有人找你呢。”

　　骆潇应了声，她短暂地惆怅起来，指尖点点，从韩进发来的照片中选了一张转发过去，“谢谢。”

　　不过发完，她心情又明亮起来，嘴角的笑容都带了点嘲讽。

　　外面找骆潇的人是韩进，他受骆夫人所托来，看看怎么好一会还没有见人影。

　　骆潇开门，面上已然是另一种笑容，将琴盒交到韩进手上，甜甜开口：“我来了。”

　　后台扽嘈杂声淹没了手机的提示音。

　　两人一路出去的时候，收到了许多目光的注视。骆潇始终挂着那种温柔的笑容。

　　*

　　蓝天碧波，白云草地，骆潇一袭白裙子，远远地跑在前面，韩进举着相机跟在后头，镜头中的女孩子轻盈美丽，天使一般飘扬在绿地上。

　　骆潇心情愉快，仰面呼吸了花的芳香，放慢脚步，回头冲韩进摇了摇手臂，“韩进！”

　　咔嚓一声定格下少女美好的笑颜。

　　韩进收好相机，目光看过去。

　　待他走近，骆潇收敛了先前张扬的笑脸，状似害羞一样看他：“我觉得好高兴。”话落，脸颊边浮起一丝可疑的红晕，在夕阳之下，万分可爱。

　　韩进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潇潇。”

　　骆潇眼里亮晶晶的，在太阳的余烬下最最耀眼，他走向她半步，那样近，以至于稍稍勾手便能挽上她。

　　骆潇微微低了下巴，垂下眼睫。

　　两个人的沉默是最恰好的氛围，十指相扣，那么近那么近，似乎能感受到对方的脉搏。

　　她美好的人生啊，还在缓慢、有秩地盛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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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哈~
收拾心情写古早狗血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