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山而川》Nilco

1、世人眼里的叶二公子（可跳过）

　　“十两黄金抱乌云，可有人知道这写的是何物？”茶馆内，只见那说书老翁，着玄色长袍，一挥纸扇，向台下娓娓问道。
　　台下众多听客，七嘴八舌地猜着，有听说过的人则大声叫到：“我晓得，是金元宝！”
　　老翁摆了摆纸扇，高深莫测地开口说：“那你可知道这金元宝的来历？”
　　有一听客心急，喊道：“就算他知道，我们也不知道！老伙计，您可快些说吧！”
　　“就是，一口气说完嘛！”听客们起哄道。
　　却见老翁挥挥手，示意大家伙听他说。
　　“这都要从大宋天元四年开始说起啊……
　　这一年的十一月，江湖上以剑宗为首的三大宗、五大派纷纷归顺朝廷。也是在这一年，剑宗之主叶天澜与一个女侠客诞下一位公子，取名为叶子庭，也就是今日故事里的主角。”
　　“传言，叶子庭经脉充裕，修行天赋极高，但其性情顽劣，心思不正，所以在剑道上一直没有起色。叶宗主权衡之下叫其拜入二长老，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锻造宗师，方浮烨座下，学习锻造之术。
　　方二长老为人爽朗，一入门就赠予叶子庭一剑，名为星合。
　　多年前，此剑认主之时，剑宗海上鲲鹏展翅，一道金光划破长空，似是神兆。”
　　一个身材粗犷的大汉站起身，指着老翁的鼻子喊道：“怎么讲起神话故事了，赶紧说那金元宝！”
　　一位书生喝了口茶说：“叶子庭已经被逐出剑宗了吧？”
　　老翁满脸通红、手舞足蹈地说道：“客官们别急啊，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这叶子庭十岁时，杀害一同门子弟，不仅斩了他的头、还挖了他双眼，多么残忍啊……
　　而被杀的那位，不仅仅是长安谢家的幺子，还是宗主夫人的亲侄儿，叶子庭的亲表弟！”
　　“这‘十两黄金抱乌云’，说的就是谢公子的一双眼睛啊！”
　　金元宝，中体黑白，周身镶了十几两有余的黄金，因一对眼睛拼凑起来，形似一枚元宝，以此得名。
　　“如此骇人之物，还是叶子庭被罚禁闭时所炼，可见他毫无悔改之意，简直是阴狠毒辣，残忍至极！”
　　听到这儿，台下的听客们有的咂舌惊叹着金元宝的构造，好奇那鬼斧神工的锻造术、有的对叶子庭的作为嗤之以鼻，甚至愤愤得吐口水、还有人忍不住怒得拍掌大喝：“这般惨无人道，怎么配是修道之人？”
　　“修道之人最重规矩，像逐出宗门这样的丑事，普天之下也没有地方能容下她了！”
　　正当人群一阵喧闹，忽然，阁楼上传来轻盈的铃铛摆动之声。
　　“你怎么不说说叶子庭为什么要杀人？”这声音婉转清透，仿佛鸣啾的鸟，又仿佛水珠落玉盘，随着铃铛声一响而落。
　　“难道闲着没事干，随便杀个人玩玩啊？”
　　楼梯间，缓步走下一个身披鹅黄上衫、着半裙的少女——她背倚双剑、剑上淡黄色流苏微晃。玉藕圆肩，腰间无寸缕，露得肌肤皓如白雪、墨发垂肩，头戴金丝绣的纱帽，纱间有流光闪过。
　　少女停在台阶上，轻倚扶栏，旖旎如画，那双如同星星一般亮的眸子朝人群望过来，灵动得不似人间之物。
　　众人皆是目不转睛，心中不由得一动：“她像是个妖精。”
　　老翁慨叹道：“姑娘，这可说不准咯……有的人生来就是恶的。”
　　此话一出，人群中议论声纷纷，众口不一。
　　而那书生却站起身来，把茶盏捏在手中，说：“小生倒是觉得，人性本善。”
　　他朝那少女点点头，有礼地问道：“请问姑娘是何人？”
　　少女朗声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小姐名叫方金盏！你们刚刚说的人，是我师兄！”她声音虽娇俏婉转，但语气间却无丝毫暖意。
　　此话一出，在场一阵惊嘘，这不就是那位名满天下的锻造宗师方浮烨之女。
　　闻言，那位书生又温和地说道：“我问方姑娘的名字，并没有冒犯之意，望姑娘海涵。”
　　方金盏的视线在他身上游离片刻，似笑非笑道：“茶楼酒肆间的戏言，本小姐当然不会在意。”
　　那书生像正人君子一般地站在原地，方金盏突然心意一动。
　　她勾起唇角，踩着金色莲鞋跃下楼，两步走到他面前。
　　此时两人离得很近，少女一两丝朦胧的鼻息轻扫着书生的脖颈。她两根青葱玉手绕了缕秀发，若有若无地在书生眼前打转，且盈盈地盯着他看。
　　那书生呼吸一乱，慌乱向后一退，被身后的小厮扶住。
　　见他这样面薄，方金盏握发的手一松，潇洒地捋了捋耳发，小声朝他笑道。
　　接着，她越过书生，视线横扫四周，朗声说道：“江湖规矩，不知全貌，不予评价。今日本小姐有要事在身，下次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
　　说完，她不动声色地按住身后微微颤动，等待出鞘的双剑。
　　直绕过那书生，推门而去。
　　……
　　方金盏出了茶楼，记忆里不由得浮现出那个绝尘的身影——她的师兄，叶子庭。
　　她仍记得师兄在岛上练剑的模样，松枝扫落白雪时，雪坠睫羽，他眉眼如霜；
　　他手持的那双星合剑，长四尺一寸，重三斤二十四两，通透蔚蓝，星光溢剑身，横之似卷云生波；
　　师兄在树洞里养了三只雪兔子，总是抱给她赏玩。
　　想到这些陈年往事，方金盏垂眸，眼角似有盈盈泪光闪过。
　　……
　　十三年前，青龙海岛上，半具尸身被悬挂在一歪脖子树上，失了头颅，全身上下不着寸缕，死相极其惨烈。
　　尸体身上多处细小的剑伤，剑宗之人一看便知，此招名为“斩叶留痕”，乃是剑宗心法“青风诀”中的第二重。
　　施招者需具有灵活的身法，出手速度极快，让人无法反应，此招一出，受击者全身仿佛被百片树叶所刮，伤痕处火辣至极，如同皮肉焚烧。
　　经宗门查证后，证据确凿，叶子庭的确是杀了谢公子之人。
　　宗主夫人伤心至极，病倒数月，宗主则下令将叶子庭关至海牢，直到来年春时，一位面目清秀的女子来到青龙海岛上。
　　女子仿佛与叶宗主相熟，二人寥寥几句交谈，把叶子庭带离了剑宗。
　　这件事，除了宗主和二长老，再没有人知道。他们对外宣称已将叶子庭逐出师门，永不再入剑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