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横滨的退休生活》筱筱淅世

13、首领

　　月光带着冷意从窗外流淌进房间，但仍然有半个房间被笼罩在黑暗之下。
　　森鸥外坐在椅子上，为床上的人读着近日来的战况，可以用惨烈来形容。庞大的机器失去了指挥中心，只剩下零件，腐朽般嘎吱嘎吱作响。
　　他在心里发笑，不明白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首领的。
　　床上的人毫无动静，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40多岁的男人脸上带着细纹仍显俊美，但此刻带着遮掩不住的苍白，像是大病了一场。
　　这一家子长得都很不错，森鸥外心想，不，应该说都很完美，完美的不像是人能达到的。
　　江户川乱步把夏拉了过来，对比了一下两人，“一点都不像你呢。”
　　森鸥外：谁像谁？
　　夏暗金色的眼睛闪了闪，看向床上的男人，“是的，一点都不像。”
　　“系统错误了吧。”江户川乱步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肯定，“所有的系统错误都要被修正，这才是一个游戏运行下去的关键。”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把手术刀递给了夏，森鸥外看的欲言又止。
　　猩红的液体从伤口流出，夏划的并不深，但流出的血液很快稀释了体内的迷药。
　　男人清醒过来，身体酸软无力，连捂住手腕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转动眼眶里的瞳孔。
　　“我应该让你死在上一刻，不让任何意外发生。”夏对上高桥镇江困惑加惊恐的目光，自嘲的笑了笑，“没想到你已经忘了我。”
　　“但我还想问你，有没有后悔过。”
　　时间滴答滴答过去，血液从床单边沿往下滴落，床上的人在三人的注视下，脸色愈加苍白，眼神也变得哀求起来，但他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男人的眼泪落了下来，在强烈的求生意志下脑袋开始上下移动，他不知道他要后悔什么，但他想要活下去。
　　“说出来啊。”夏看着他，还帮他掖了掖被角，手按住伤口加速血液流动。
　　男人的额头开始冒冷汗，紧抿的唇终于打开，却发出一声又一声嘶哑的叫声，还小的微不可闻。
　　他看着无动于衷的夏，望向了另外两个人。
　　森鸥外温和的看着他，一身白大褂让他像是一位仁善的医生。
　　江户川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物件，那不是在看一个人类的眼神。
　　不甘心的加大声音，希望引来外面人的注意，可惜男人的努力加快了血液的流动，而外面始终一片安静。
　　房间内渐渐安静了下来，夏离开了充满血腥味的床边，看向了窗外的圆月。
　　就像是玲姬离开的那个晚上，那个一生要强的女人，只在追求爱情的那一段时间懦弱过，最后死在了她最爱的的孩子面前。
　　好好去吧，舅舅。夏的嘴角浮起笑容，我可是为了你在那边打点了不少关系。
　　森鸥外在苦恼尸体和现场如果处理，血流的实在是太多了。
　　江户川乱步则在回复福泽谕吉发来的消息，问他晚上到哪去了，自己能不能回来，需不需要他去接。
　　夏的眼睛突然闭上，再睁开眼时，鎏金色充斥了整个瞳孔，突然一拳打向面前的窗户。
　　巨大的拳风带起一大股气浪，连带着一整面墙都向外倒去，可见下手的人有多么狠。
　　森鸥外和江户川乱步都被这突变惊到了，他们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日野星夏回头看他们，声音听不出喜怒，“还在看什么，等着下面的人来抓奸吗。”
　　房间外的人只是被屏蔽知觉，监控也做了处理，但是掉下去的东西很快就会引起下面人的注意。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这里特指森鸥外。
　　日野星夏带着江户川乱步离开了房间，登上电梯，最后在一群人的眼皮子底下离开了港口Mafia。
　　被抛弃在房间里的森鸥外：……
　　沉默的在心里对比了几个备用方案，森鸥外觉得最近诸事不顺，直接放弃了计划，将男人的尸体连带着被子用床单裹了裹，扔下了高楼。
　　来不及处理地上的血迹，森鸥外直接靠着被轰开的墙壁，无视下方的高空，手臂用力将自己送进了下一层楼的医疗室。
　　这里是森鸥外申请的，但他平时也不能进来，只是为了应对首领的紧急情况。
　　换下显眼的白大褂，森鸥外戴上人皮面具，成为守卫在医疗室外的一员。

　　中原中也来到了海边，夜晚的海浪带着隐秘的暗色一下又一下的扑在他脚边。
　　他在等待着什么，但是他又不清楚他在等待什么。
　　直到海浪声中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他抬头看去，亮眼的银色在海中若隐若现，他才恍然想起，他在等待他的星夏。
　　银色在远处徘徊，始终不靠近岸边，中原中也有些着急的走入海中，衣裤被打湿，贴合在精瘦的腰际。
　　他终于靠近了那抹银色，在伸出手时他却快速消失在了暗色的海中。
　　正要进入更深的海域，身后却响起了出水声，背后的衣服逐渐被打湿，有东西攀上了他的肩膀，慢慢的靠近。
　　修长骨感的手指掐住他的下颚让他回不了头，有些锋利的指甲蹭在他的脸上，带起一阵阵痒意。水下的身体像是被什么囚禁住，带着冰冷的温度隔着布料蹭着，慢慢收紧。
　　银色的长发随着水流包围住他，不同于平时可爱的少年音，一道带着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有的温度的气流扫过耳廓，一股酥麻由中原中也心底升起。
　　“猜猜我是谁。”
　　中原中也的声音带着不确定与犹疑，“星夏。”
　　耳边的声音带了些轻笑，随之而来的是身体被放开的感觉，但中原中也仍然不敢乱动，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一条渐变鱼尾从水面下浮现出来，密密排列的鳞片在月光下折射出光芒，比他熟悉的那一条要更长，更华丽，同时显得更加危险。
　　隐藏在水面下的倒钩一点点竖起。
　　“好看吗。”那道声音又响起，比起疑问句更像是陈述句。
　　这次中原中也的回答毫不犹豫，又带着词穷的窘迫，“好看。”
　　日野星夏的眼睛里带着些兴味，视线一点点扫过手下这张对他来说尚且稚嫩的脸，在夜色中模糊不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想摸摸看吗？”声音里带着诱哄与捉摸不透的兴奋，同时尾巴伸出水面，一颗颗水珠在鳞片上滚动。
　　中原中也一边觉得不太好意思，一边手不受控制的想要摸上去，就像有人抓着他的手一般。
　　在他要触碰到时，脸上的手离开了，周身的银色退去，眼前只有越来越近的鱼尾，近到鳞片上的脉络清晰可见。
　　啪。
　　中原中也猛的从床上起来，脸上仿佛还带着火辣辣的痛意，活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他起身去照了照镜子，发现脸上什么印记都没有，疼痛也不存在了，仿佛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抓了抓褚色的头发，努力回想梦里的内容，却也什么都想不起来。
　　坐回床上，中原中也一时之间有些恍惚，总觉得那个梦非常的重要，但脑子里只剩下一团浆糊。视线触碰到放在床边的黑色手套和帽子，他又回过神来。
　　昨天星夏下去后，说自己不舒服就先回去了，让他也好好休息。
　　星夏的态度很强硬，中原中也想着可能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假装离开后又跟上了他。但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实在是记不起来了。
　　中原中也有些苦恼的敲了敲头，收拾好自己打算去看看星夏。
　　于是一脸没睡好的日野星夏一大清早收获了一脸迷茫的中原中也。
　　“你，找我有事？”日野星夏看了看钟表，时针指向五。
　　中原中也也有些茫然，其实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要来这里，干巴巴问了一句，“你，吃早饭了吗？”
　　日野星夏：坏了，不会脑袋打坏了吧。

　　虽然早饭只是中原中也一开始的理由，但他还是赶在早饭点前去买了四份早饭回来。
　　在给楼上的福泽谕吉也送去早饭，中原中也坐下来投喂日野星夏。
　　“哥哥，很贴心呢。”日野星夏看着送到嘴边的早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了。
　　语气里的成分过于复杂，江户川乱步抬头看了他一眼就飞速的低下了头，明明是这里最大的，此刻存在感却几近于无。
　　中原中也感到了一丝不对劲，但是日野星夏很快就吃下了早点并附带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森医生马上就要出差回来了，你需要抽时间去看看吗？”中原中也在早饭后问道。
　　森鸥外收到了许多任务，大部分地点不在横滨，不会有多少危险，但是很麻烦。
　　日野星夏倒是对中原中也对森鸥外的信任保持疑惑，明明诊所都开的那么不正规，他就差把黑医挂脑门上了。
　　“我知道了，到时候中也会跟我一起去吗？”
　　“我。”中原中也刚想答应下来，却想起了最近混乱的局势，对日野星夏的关怀顷刻间占据了上风，“还是把森医生带过来吧，你出去太危险了。”

　　最终森鸥外还是没能上门就医，因为他正在准备当上首领。
　　最开始想接近首领，是因为他在常暗岛研究出来的药物能让他掌控清醒的首领，但要搭配一些暗示手段。
　　但是他发现了江户川乱步的存在，港口Mafia的大部分行动方案都是这个少年做的，而首领只是做出最终决策。
　　接收，归纳，分析，总结。无论是在极少情报中推测出事情的真相，还是对当下还是未来局面的推测与应对，他都展现了极其强大的能力。
　　这个总是吃着点心的少年，就像一个完美的工具，是的，一个工具。
　　在森鸥外眼里，这个少年无论交代什么事情都会去完成，就像一个接受指令的机器，然后给你完美的答案，甚至还有几个不同的方案。
　　至于随心所欲这一点对于他来说并不是问题，有想法代表着有欲望，这一类人总是能被更好的掌控，比起他那个不可控的弟子要好的多。
　　森鸥外想要这颗已然闪耀的钻石，然后钻石就跟着他的原主顾跑了，到现在森鸥外都不明白江户川乱步为什么那么听日野星夏的话。

　　一个星期前，甜点店
　　“港口Mafia现任首领有些怪异。”森鸥外坐在装饰着粉色蕾丝边的椅子上巍然不动。
　　江户川乱步离开后首领的猜疑和连日的劳作让他格外疲惫，油腻腻的造型和眼底的青黑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奇怪的大叔，特别是在他还一直盯着对面的江户川乱步。
　　“怎么了。”日野星夏看旁边的江户川乱步不吃布丁就是一直在戳，抢过来就是嗷呜一口。
　　江户川乱步疯狂的摇着日野星夏，直到店员拿来了其他甜点。
　　“他坐上首领的位置就很不可思议。”这就是一个贪婪而又愚蠢的废物，除了皮囊一无是处。
　　当年的资料被销毁，高桥镇江坐上首领的原因成为了没人知晓的秘密。最开始的十几年无功无过，就像是所有的危险都避开了这里，任由港口Mafia壮大发展。
　　自三年前带回了江户川乱步，港口Mafia迎来了全面发展，但手段也开始偏激暴戾了起来。
　　森鸥外没明白他成为首领的原因，当年的玲姬也许更适合这个位置。
　　总不能，是伟大的亲情吧。
　　日野星夏不在意这些，在他看来高桥镇江只是一个让他豪门独子身份合理化的工具，但事实证明主系统最近抽风抽的厉害。
　　“是因为书哦。”日野星夏开玩笑似的说。
　　森鸥外猛的转头看他，像是在辨认这句话的真假，可惜日野星夏说完就去和江户川乱步抢甜点了，没空搭理他。
　　他无法判断消息的真假，日野星夏的情报来源至今无法探查，仿佛消息自己飞到他手里的。
　　“其实这件事情很无所谓啊，他马上就是个死人了。”江户川乱步保下甜点很高兴的说。
　　“会不会太着急了。”森鸥外觉得时间太赶了，特别是在江户川乱步离开之后的现在。
　　“森先生在害怕什么呢？”日野星夏看向他在震动的手机，“你不是也这么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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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江户川乱步：小孩哥的事情你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