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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八十三章 ...

  •   白雾升起。
      两人对坐。男人抬起的手又放下,时间极短,仿佛刚才的犹豫从没有出现过。茶杯边缘是层浅浅的纹路,麻麻的触感由指腹蔓延至手腕,小臂,四肢,之后似乎身体过了电。
      萧文在经历这个过程,他只是沉默着,许久没说话。面前的女孩只有二十二岁,瞧着外表的确如此,不该有一丝质疑。
      但若她开口,任何人都不会觉得这只是一位二十二岁的年轻人。
      即使听完自己的话,那些因他自己不愿回忆而被深埋的过去,她并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似乎已然知晓七八分,其他只等着他慢慢补充。
      从第一回见她就如此。
      走一步看十步,或不只十步。
      封鹤目光所及,四面八方,是为广阔。她早已经做好一切来应付,不然自己也不会找上门。所以,他在等她。而她来了,他也没白等。
      “萧总。”封鹤掐灭烟,身体不自觉向前探。
      萧文没猜出她要说的话,他盯着烟灰缸里剩半截的烟,突然问:“你知道吗?我刚才一直在想,如果你从我这里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此路不通,下一步你会怎么做?”
      “嘿嘿…不瞒你说。”封鹤笑了,对方的模样甚是认真,似乎真为了这个问题而去话费心神思考过。她摇摇头,如实道:“就算是没有一百,我也有八九十的把握。”
      萧文神色微动,“是吗?”
      对方双手一摊,偏过头,她仍然在笑,“对。”
      “从医院看望萧时远就计划好的?”他语气严肃,神色收敛,全然失去刚才的和善,似乎那些话只是为了引出这句,但他却给了对方回答的机会。
      萧文已经为她做出让步。
      绝无仅有的让步。
      哪怕是他的商业伙伴,也没人不喜欢台阶,更何况是对方直截了当递到你手边的。
      封鹤神色依旧平静,她转着手中的打火机,上面的卡通图案被她磨得只剩下星星点点,还依稀能拼出个大体形状,这是她的习惯。她向来是一个拥有自己行为习惯的人,即便不再是曾经的封鹤,她的行事风格足够收敛,可习惯难改。
      她的习惯就是拆掉台阶,自己踏出一条路:“是计划好的。”
      空气陡然凝滞。
      封鹤摊开手,将打火机塞进上衣口袋。她已察觉到对方的怒意,并且清楚地知道,自己今天如果错说一句话,就会毁掉整盘棋。
      自己设计好的局。
      她说:“但是,与我第一次在雪中救下萧时远本质相同,那是我作为人的本能。准确来说是——本能赶在了计划前。我是我,是独立于父母之外的第三个体,这是我自打出生起,我妈就教会我的道理,人为自己活,身边的人则是活下去的动力。他们为我,我也该帮他们做些什么,我妈如此,肖牧野如此,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如此。在此基础上,我要去走自己的路,找到想要的真相,哪怕不惜一切代价。”
      萧文偏过头,转眼又点起一支烟,他眸色微动,沉默地向后仰了仰,嘴角噙着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
      “我曾困于心结,苦苦挣扎求而不得,但我清楚的知道,逃避没用,总有一天你会再次对上它。所以,与其这样,莫不如在此之前变得强大…得把每一步都算好,才能破局。”封鹤仍不疾不徐地说着,声音沉稳且坚定。
      话音落下。
      空气停顿。
      萧文缓缓抬起手,他在笑眼眶却红。不仅如此,两人间的僵持气氛瞬间土崩瓦解,仿佛刚刚封鹤感受到的那些只是错觉。
      可并不是。
      因为这人的状态和之前早已大不相同。
      萧文平静与面前人对视,那份威压早已散去,他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叹道:“你啊,你啊...若年纪相当,我们也许会成为朋友,糟糕一点...”
      他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糟糕一点,会是对手。”封鹤轻松接过对方的话,耸了耸肩,似作无奈道:“好在我这人最不喜欢麻烦沾身,除去陌生人这层关系,我只想与您成为朋友。”
      “怕麻烦就不该趟这趟浑水。”萧文端起茶杯,意有所指。
      封鹤怎么会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但她只略微停顿,便重新开口:“我早已身在局中,您也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在理...”
      笑声穿过办公室,引得外面员工纷纷侧目。一向冷静自持的崔秘瞬间睁大眼睛,他盯着那紧闭的玻璃门,手上端着的咖啡杯跟着颤了颤,桌上的重要文件险些都跟着遭了殃。
      那是...萧总在笑?
      他不是没看过那人笑。
      但远不是这样。萧总二十余年,在公司的每时每刻皆保持身心紧绷,哪怕一件再微小不过的事件,处理起来,他从未有过丝毫懈怠。
      他从未这般放松...怎会如此?
      所以,只有那个女孩,和他们之间的秘密谈话。
      封鹤也跟着笑,因为她知道,这局,成了。
      萧文如此精明,他怎会看不出自己的接近早有目的,刚才一来一回,他不过只是在确认她的目的是否单纯。她也明白,精密和精密对阵,势必两败俱伤,唯有自己坦诚相待。确认之后,无论对方是否在意自己早有算计,因她所图明确,他已尽数探知。
      其他事情,显然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他们手中攥着对方的砝码,实力对等,只要合作,谁也不会输。
      萧文双腿交叉,望着面前的人,他觉察到了封鹤的欲言又止,于是肩膀微抖,坦然道:“想说就说,想问就问。”
      隔了很久,封鹤缓慢起身,她双手插兜,站在对方面前,微仰起头。
      天边有云飘过,转瞬之间,万千变化,她问他:“到现在,您仍觉得那晚是错误吗?”
      男人表情微顿。
      “您不用急着给我答案。”
      封鹤在笑,模样极为认真:“答案总会有。”
      八月底的阳光依旧毒辣。操场上的塑胶几乎就要被烤化,风中混着胶味,迷彩的军训服被晒得褪了色,树下蝉鸣依旧。
      心情好的人自然觉得这声音是夏天的证明,蓬勃的生命迸发,燃唱最后一曲,而站在烈日下军训的大一新生,显然并不这么想。
      比如庄楚今,趁着休息间歇钻进大树下面先不说,他蛄蛹了半天,从包里掏出一大瓶防晒喷雾,呲呲往自己脸上狂喷一顿,此种行径甚至还误伤了身边的肖牧野。
      感受到身边人嫌弃的目光,他也全然没有在意。
      肖牧野余光瞥见这人将喷雾递了过来,他冷冷拒绝道:“不要。”
      “嘿嘿。”庄楚今收回手,似乎在递过去的时候已然知晓这结果。
      但还没等他说什么,裤袋里的电话就响了,庄楚今看了眼屏幕,直接接起:“喂,妈?我们军训呢,晒也挺晒的,主要是累啊...我这胳膊腿都蹲麻了...军训结束?啊不行,结束第二天文娱部有个活动,我就不回去了,等过几天的吧…哎呀,我真不是到处撒野...”
      肖牧野席地而坐,拧开手边的水壶,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水。额头上渗出丝丝薄汗,露出部分手背的皮肤叫太阳晒得发红,他不发一言,只静静注视着前方。
      隔壁班的军训队还没解散,学生叫苦不迭,教官仍一副冷面。
      他捡起一根木树枝,随手在地上写画。
      ∫arctanx/{x[√(1-x?)]} dx=-√(1-x?)arctanx+∫√(1-x?)/(1+x?)dx
      身边的人打破了肖牧野思考。
      “室友?行行,我让他跟您说。”庄楚今突然把手机递到肖牧野面前,用口型无奈道:“我妈,你接一下。”
      此刻在地上写题目的某人只感觉手中一空,再一抬头,木棍正被对方夹在手中。
      肖牧野叹了口气,接过对方的手机,顺手把自己那杈树枝夺来,迅速整理好语气,他对着电话那头温声道:“你好,阿姨,我是庄楚今室友,肖牧野。”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只剩下呼吸声。
      他皱起眉,以为是信号不好,刚要再重复,对方却开口了。
      “你...你好,肖牧野。”
      等下,这声音?
      如果不是庄楚今已经和他表明电话那头人的身份,肖牧野还真就会产生一种错觉。至少在电话中,对方的声音压根听不出年龄,纯靠猜测的话,更像与他们同龄。
      仅仅短暂的疑惑和惊讶,肖牧野却没忘记自己的任务:“阿姨,庄楚今他们部门确实...”
      有活动。
      话未说完,对方却将他打断,“孩子,你是淮滨人吗?”
      肖牧野脊背一僵,心脏也跟着提到嗓子眼。刚刚…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皱了皱眉,缓慢起身,如实答道:“是...”
      他不自觉地盯着庄楚今,依稀记得对方曾说过他爸妈都是淮滨人,因为一些事情,自打剩下他出生开始,他爸妈就没再回过家乡。但对方为何会如此问,如果只因为老乡的原因太过于牵强,没有人会在电话里这样突兀发问。
      还未等到肖牧野追问,电话那头便立刻转移了话题,她说:“等阿楚忙完他部门的事,要不要一起来我们家里玩?”
      这话说得太过自然,她大概也自觉不妥,只得随口解释着:“我们是本地人,想尽尽地主之谊,阿楚的性子你也了解,与他相处...”
      与他相处,本不该有什么问题。
      庄楚今,只要他想,所有人都可以成为他的朋友。他极度坦诚,随性洒脱,各方面皆是顶配,本不该主动去适应别人。
      所以对方话里有很大的漏洞。如果刚刚自己心里犹豫像是错觉,那现在结合起对方话里话外意思,那感觉——肖牧野大概知道是什么了。
      对方话说一半,已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继续。
      肖牧野只感觉自己心脏跳动得厉害。一下,一下,正无限拨弄着他脑袋里这根紧绷的神经。
      于是,两人的沉默过后,是他先开口:“好的,阿姨。”
      挂断电话后,肖牧野生起一种预感。
      那预感太强。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
      不远处哨声响起,教官大喊道:“一班,集合!”
      而不只是肖牧野,愣在原地的还有庄楚今。刚开着免提,二人之间诡异的对话都被他完整听了过去,他不自觉地攥紧手机,眉头皱起,疑惑道:“我妈已经很久没说过主动见谁,哪怕是亲属,怎么会...”
      剩下的话他没有继续。
      可不代表肖牧野没有明白,他深呼吸,嘴唇血色渐失,转头望向身侧的人:“庄楚今。”
      庄楚今眉心微动,下意识抬眸:“嗯?”也许因为他太过纠结于刚才的事情,偏偏错过了一点。
      “庄楚今,你会演戏吗?”
      不远处,是教官在喊话。
      “那两个树下的同学!集合了!”
      “来不及了。”肖牧野直直地望向他,嗓音发哑,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要消散在风里:“不会的话,就用本能去猜...”
      话音未落。
      只见这人重重跌落在地,脊背与地面碰撞发出一记沉重的闷响。
      庄楚今瞳孔皱缩,整颗心脏被瞬间提起,地上这人双眼紧闭,嘴唇惨白,恍若失去了生命力。
      他下意识伸手去扶,而慌乱之中,庄楚今才回想起对方晕倒前曾说过的那些话。他紧握双拳,心一横,望向不远处的教官,随即脱口而出:“教官!有人晕倒了!教官!”
      “肖牧野——”
      有人赶在教官前到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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