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向西行》西浠

11、承诺

　　李楠星没有去挣扎，她偏过头去，声音低低的：“陈江洲，你别发疯。”

　　陈江洲到底还是没有吻下去，他低头埋在她的肩膀上，一口轻轻地咬了下去。

　　“嘶。”李楠星轻喊，陈江洲这才松口。

　　他呼吸重了几分，还是埋在她的肩膀不动，呼出的热气让李楠星脖子痒痒的。

　　“你有男朋友吗？”他突然开口问，神情认真。
　　李楠星语气不悦，“我记得我上次在火车上已经说过这个问题了。”

　　“不，你没有。”陈江洲眼瞳漆黑的要深入谷底，抬头看着她，眼底有丝情绪波动，补充道：“我观察过了，这么多天了，如果你真的有男朋友，不会连一个电话都不打的。”

　　“我……”李楠星语塞了。

　　两个人僵持着，而后李楠星说：“我有没有关你什么事情？”
　　陈江洲回答的很快：“关我。”

　　李楠星突如其来的情绪大爆发：“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啊？陈江洲！”她用力推开陈江洲。

　　陈江洲低垂着眼眸：“谁让你是我前女友。”
　　李楠星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之前一直刻意的不去提起他们之间的恩怨，就是不想难堪。李楠星想，他咬的这口就当欠他的吧，谁让当年她那么无情。

　　陈江洲直视着她：“告诉我，你现在到底有没有男朋友。”
　　李楠星面不改色道：“有。”

　　陈江洲突然也冷笑一声，“你撒谎。”
　　“别撒谎了，李楠星。”

　　她的谎言猝不及防就被拆穿了。拆就拆了吧，她也不是很在乎，但在目前这种状况下，很难堪。
　　她强装轻松，语气淡淡的:“我前几天刚分手。”

　　“……”
　　陈江洲可不信她这个，他皱着眉，薄唇微抿，就那样看着李楠星。被盯着看的人很有压迫感，她被静静盯着片刻，看的李楠星内心发毛。

　　她很想说，是又怎么了，没有男朋友又怎么了？我没有男朋友，难道你陈江洲还想重新追求我吗？
　　但想也终究是想罢了，她还是不敢说出口，她害怕，如果真的说出口了……陈江洲会不会点头说对。
　　那样的状况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你别撒谎。”陈江洲看着李楠星说，她还想反驳回去，陈江洲接下来的话让她愣住了，他说：“我能看得出你有没有撒谎。”

　　陈江洲接着说：“你每次撒谎都会被我发现。”

　　是吗？
　　李楠星突然眼眶有点红热，八年前说分手的时候，说不要你的时候，你就没有发现。

　　看来她还是很会为伪装的。

　　“还有，就是。”陈江洲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他停顿后又说，“我这八年，一直很洁身自好。”

　　“……”李楠星一时半会说不出什么话。

　　“陈先生。”她这样叫他，礼貌又生疏。

　　她捂着脖子上那个看上去很严重，但没有伤害到她的口印，重申道：“我们已经分手八年了，好女不吃回头草！请你自重，陈先生。”

　　陈江洲哑然失笑：“好牛想吃回头草。”

　　李楠星：“……”

　　李楠星稳了下心绪，继续往下说：“你想做什么？”

　　“我是先通知你。”陈江洲放开了她的手，没等对方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又说:“以后多吃一点饭。”

　　他俯身，侧颜优异决绝，淡淡的清香在她的耳畔围绕：“你太瘦了。”
　　陈江洲想，她比以前瘦多了，以前的脸还有点肉，现在没有了，能看得出来锐利和展现出来的锋芒。细胳膊细腿的，好像营养不良。

　　李楠星对突然的话题转变有些生气，她好像今天一直被陈江洲耍得团团转，她来气了：“那你出钱养我吗？”

　　李楠星这个人，别人说她，她就会敏感的认为别人在阴阳怪气她，就喜欢反怼回去，完全忘记了对面不是她的客户而是她那不按套路出牌的前男友。

　　于是，她便听到了陈江洲语气不再是那种淡淡的而是认真肯定的回答:“嗯，我养你。”

　　他又再肯定的重复了一遍:“李楠星，我养你。”

　　“你疯了吗？陈江洲。”
　　“我没疯。”
　　……

　　“诶诶！李姑娘……”王老板刚走进来，就被李楠星快步走出的身影差点撞倒。
　　好像后面有什么怪物一样，健步如飞，走的飞快。
　　他喊都喊不住，只好把目光聚焦在还在原地的陈江洲身上。

　　“陈先生，李姑娘她怎么了啊？”王老板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陈江洲目光就没从李楠星的背影下来过，失笑道：“我也不清楚。”

　　王老板内心：你肯定清楚。

　　陈江洲：“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那……她还好吧?”王老板还是有些担心的问。

　　陈江洲嘴角笑意明显，目光幽深，“她应该是被我吓到了。”

　　“啊？”王老板摸摸脑袋，更搞不清楚来龙去脉了，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会打哑迷。

　　.

　　回到房间的李楠星，一下子就扑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愤恨的打着软绵绵的枕头。
　　拳头打在棉花上很无力，就像她面对陈江洲一样很无力。

　　啊啊啊
　　他居然早就知道了。
　　还偏偏等到今天，才拆穿她。看她演戏很好玩吗？陈江洲还是一如既往的让她恼火。

　　可恶!
　　她再次用力的打在床上。

　　还戏弄她!
　　说什么要养她，她才不要他养呢，陈江洲那个神经病。难道不知道身为一个合格的前任就是要把对方当做死了一样对待吗？

　　“ Et quand tu briseras ta cage（当你打破束缚你的牢笼，）
　　On ira à la foire（我们将去往乌托邦）
　　On tournera la page et（我们会把过去翻页。）”　（《Dehors》是Jordann演唱的一首歌曲）

　　这是李楠星的手机铃声，第一次听见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了这首歌了，此后便一直用着。

　　手机这时候不合时宜的响起，她拿起来一看，是彭莹莹。
　　正好她无处发泄吐槽。

　　彭莹莹一开口就是抱怨:“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啊？”
　　李楠星:“还不是因为陈江洲。”

　　“啊？陈江洲？”对面的彭莹莹惊讶，“他怎么还没走啊？还跟你同住一家民宿呢？你没有工作还情有可原，他一个摄影师，怎么还在那里耽误上了，不会是为你陪你吧？难道是对你余情未了？”

　　李楠星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他对你才余情未了！”
　　彭莹莹笑道：“我又不是他前女友。”

　　李楠星：“等等，我刚才听见你说他是摄影师？你怎么知道陈江洲的职业的?”

　　“哦，这个啊。我前几天跟我编辑去一家出版社谈合作，结果你猜怎么着？”
　　李楠星：“别讲废话。”

　　“好好好。”彭莹莹也不卖关子了，“那出版社的负责人就是童阳扬。”
　　“童阳扬？”李楠星听着感觉有点熟悉。

　　“不是吧，李楠星。亏你还是我们高中班长呢，童阳杨是我们班上的同学啊。高中篮球比赛你忘记了吗？你也不至于忘记人家吧。人家现在混的可好了呢，现在是意气风发。我这种小虾米都要尊称一声，童总。”

　　李楠星脑海里正回想着，童杨阳的模样。
　　他个子高高瘦瘦，不爱说话，总是很沉默，成绩不好也不坏，这种人是在班上最没存在感的了，难怪她不记得。

　　但她似乎记得，童大高和陈江洲关系不错?是能在班上和陈江洲说上几句的朋友，还有就是曾经一段时间，彭莹莹喜欢他。
　　除此之外实在是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了。

　　距离高中毕业都过了快十年了，谁还时时刻刻记那么多呢？

　　李楠星想起回忆道：“你高中不是喜欢他吗？最后又不喜欢了。”
　　彭莹莹在对面咆哮：“高中糗事你就别提了！”

　　彭莹莹控诉道：“还不是因为他高中时喜欢你，所以我才退出的。”
　　“喜欢我？”李楠星一下子就从床上坐起来，“彭莹莹，你别开玩笑了，我高中和他就没怎么交流过。”
　　“所以是暗恋啊。”彭莹莹略带失望：“你身为当事人肯定看不出来，但是身为你的好朋友，我早就察觉出来了。”

　　“那你现在才告诉我？”
　　“瞒了这么多年，你可以啊彭莹莹。”

　　彭莹莹理所当然的解释道：“你当时不是和陈江洲互相喜欢吗？所以我就去警告童阳扬了，我暗恋的人喜欢我好朋友，这么狗血的事情，我说出来多丢脸。”

　　李楠星：“所以你现在说出来就不丢脸了？”
　　彭莹莹：“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已经释怀了。”

　　彭莹莹：“要不是今天碰到了，我都快忘记他的存在了。”

　　彭莹莹开始讲述今天的事情:“我一开始也没认出他来，倒是他先认出我了。他叫我名字，我们一通名字才知道原来是高中同班同学，他居然还会记得我名字。我们就一起谈到了高中的时候，他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他还向我问起你来，我可给你留足了面子，说你现在是一名光荣的记者。”

　　李楠星听的眉心直跳。

　　彭莹莹：“托高中同学的情面上，他很轻轻松松的就把我的稿子给通过了，并答应出版。”

　　彭莹莹越说越兴奋，“后面我们两个就加上微信了，我才知道他没在班群呢，就把他拉进去。他说他要加你，不知道现在加上你没？”

　　彭莹莹：“反正你现在也单身，现在童阳扬可是黄金单身汉，要不要给你们牵桥搭线……”

　　“打住，打住。”听着彭莹莹把陈江洲工作的事情越说越远，李楠星只好把她扯回来，“你先跟我说，你为什么知道陈江洲工作的事情。”

　　彭莹莹：“噢噢，这个啊。当时童阳扬不是提起你吗？提起你不就顺便会提起陈江洲吗？毕竟大家都喜欢八卦，我当时不就是顺口说了你们两个分了好多年了。不知道陈江洲是干什么工作的，那么优秀，出了国就再没消息了。”

　　“童阳扬就跟我说，他参加一个国际摄影展的时候碰到过他。说陈江洲在国内外都很有名气，他的作品很出色。他当时偶遇了陈江洲，两人就互相聊了会天。难怪他当时听见我说你们两个分手好多年了，一点也不吃惊。”

　　彭莹莹继续滔滔不绝：“陈江洲也是很有出息的啦，听说还是国内唯一一个获得国外这项优秀摄影师奖项的呢。果然高中时就学习好的人，在哪都会混的不差。”

　　李楠星表示自己有被伤害到，反应过来的彭莹莹意识到自己失误，哈哈笑过去，打个圆场。

　　陈江洲很优秀，作为曾经和他一起出现在年级成绩栏一行的她，现在却是黯淡无光。

　　通话结束后，李楠星握着手机久久不能回神。她息屏了又亮屏，最后还是在百度上打下，陈江洲三个字。

　　跳出来的是一大串，百度简介。

　　李楠星葱白的手指，在屏幕上上下滑动，越看越沉默。

　　最后停留在那一句话。
　　国家优秀青年摄影师--陈江洲，和他获得的国内外各种奖项。

　　划到最下面，有几篇链接，都是关于他的采访报道。
　　李楠星随机选了一篇，关于他的文字版采访报道。

　　原来是关于家庭和感情方面的报道。

　　记者：“陈先生现在事业已经很成功了，有没有考虑一下建立一个美满的家庭呢？”
　　陈江洲：“没有。”
　　记者：“是没有这个想法吗？还是没有遇见对的人呢？”
　　陈江洲：“在等待。”
　　记者：“等待？难道是以前你提起过的那位初恋吗？”
　　陈江洲：“是的，我这次回国成立工作室有这个因素存在。”
　　记者：“陈江洲真是一位执着的人，希望你能追回你的初恋。你的初恋肯定特别好，所以你才会恋恋不忘吧。”
　　陈江洲：“她是很特别。”
　　记者：“羡慕了！真希望以后也会有这样一位优秀的男人对我恋恋不忘。”
　　陈江洲：“每个人都会遇见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一路看下去越看越沉默，滑到最后，是记者问他：“陈先生，你办过许多优秀成功的摄影展，你认为你最喜欢的摄影展是哪一个呢？”

　　陈江洲：“《星星》”

　　记者：“那摄影展我也看过，在你的职业生涯里，并不是很出名，对你而言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陈江洲：“是根据我以前恋人名字来命名的。”

　　记者：“是前任吗？”
　　陈江洲：“是初恋。”

　　记者：“初恋啊！那肯定难忘，你们当时肯定很相爱。”

　　李楠星盯着他回的两个字相爱，在相爱上看了很久。

　　她眼眶温热，几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滴落在手机屏幕上，眼泪一滴接着一滴，之前未曾掉落的眼泪最终还是在这一刻破防了。
　　屏幕上泛起水花，将相爱那两个字模糊掉。

　　她也掉入回忆的漩涡里，思绪被拉扯，被拉长……

　　想起高中毕业时，她问起陈江洲以后想做什么工作，陈江洲说：“当一个摄影师。”

　　“为什么呢？”
　　“因为想拍下美好的瞬间。”

　　“你说你没有小时候的照片很遗憾，也很遗憾没有和父亲的合照，所以我想把你以后所有美好的瞬间都记录下来。”

　　年少的承诺总是那样真挚。

　　他也曾对她说过:“李楠星，有一天我会以你命名一个摄影展。”
　　“好呀，那时候我们要一起去看展！你可不能食言！”
　　“答应你的事情，我都会做到，这是我陈江洲的承诺。”

　　他真的做到了。

　　陈江洲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李楠星她一直都知道。

　　固执，偏执，说出口的事情，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拼尽全力。

　　她以前又何尝不是呢。

　　可是，她食言了。
　　食言了对陈江洲的承诺。

　　开启校园回忆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