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谋，谋她》天晴色等烟雨

49、软阎罗

　　徐行将捆绑住的凌笑推到萧翎面前。
　　萧翎一脸震惊：“你怎么会在这？”
　　凌笑讷讷道：“我是偷偷跑过来的，被徐……将军发现了，误以为我是奸细，差点要杀了我。”
　　萧翎心里的火气蹭蹭往外冒，“那也是你活该，谁让你私自跑来军营的！
　　徐行：“千里追夫，本是勇气可嘉的一件好事，但是现在情况特殊，二位得拿出能让人信服的证据来，证明你们不是奸细。”
　　萧翎：“她是燕子阁的女飞贼，实打实的大夏人，绝对不可能是奸细。我就更不可能是了，我继承父亲的衣钵，带领令羽军效忠于谢氏后人，就连我的名字都是依照着令羽军取的。”
　　徐行看向赵锦砚，“梅将军，你以为呢，这二人的证据能不能信，这两个人该不该处置？毕竟一个内奸就足以毁掉整个国家，这一点你最是明白。”
　　赵锦砚心中一颤，咬紧嘴唇，苦涩开口，“我信得过萧将军，也信得过萧将军看人的眼光，此事他们确实有错，宜施小惩以示警戒。”
　　徐行：“就依你的意思，大夏的生死存亡都在你一念之间。”
　　电光火石间，五年前和徐行相识以来的一幕幕飞快在赵锦砚脑海中闪过，最终定格在夏军攻陷齐宫、元朝于正阳宫自焚那一幕，赵锦砚闭了闭眼睛，又缓缓睁开。
　　赵锦砚哑声道：“好，多谢元帅宽宥处理。”
　　“想我当年，也曾这般信任你，信任我自己。”徐行低语一句，转身走远。
　　赵锦砚握住林芷的手，眼睫不住地颤动，林芷担心地望着她。
　　赵锦砚：“凌笑不是军中人，不受军法辖制，此次暂不罚你，如下次再有冒失之举，一并处罚。萧将军罚领二十军棍，此等错误不可再犯。”
　　萧翎利落地一跪，“属下领罚。”
　　凌笑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严重，我错了……”
　　萧翎站起来替她抹掉眼泪，又握了握她的手，“别哭了，天气太冷，容易伤到眼睛。你先烤烤火，我挨完军棍就来找你。”
　　凌笑目送萧翎走远，泪眼婆娑地站着久久不动。
　　林芷发现赵锦砚的神色不太对劲，忙道：“妹妹，你怎么了？”
　　赵锦砚坐回篝火旁，缓缓开口，“我当年确实是辜负了他的一片信任……他年少登基，小小年纪坐在皇位上又何尝不是如履薄冰，他提防着所有人，却唯独给了我最纯粹的信任，可是我却辜负了他。”
　　赵锦砚滴下泪来，泪珠落在火上，升腾起热气。
　　林芷叹口气，“如果你觉得对他有亏欠，那就好好补偿他，只是光滑的镜子被打碎了，即便用心去修复，也不可能消除掉裂缝复原如初。你们两人之间隔着国仇家恨，恐怕会很难……你要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赵锦砚哽咽道：“我明白，我不奢求他能原谅我，我只希望尽可能弥补他，希望他能够……活回以前的样子。”
　　林芷揽住赵锦砚，让她把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两姐妹依偎在一起。

　　几日后，北防军行至一座城池门口，上书“焉耆城”三个大字。
　　程乾：“元帅，将军，听探子来报，昨夜北莽军突然撤出焉耆城城，一夜之间焉耆城成了座空城，不知何故。”
　　徐行：“事出反常必有妖，先派一队人马进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空城。”
　　“是，属下明白。”程乾看向段副将，“你们这一队入城去察看情况，其余大军先在城外停驻，暂做休息整顿。”
　　一队兵马很快入了城，片刻后返回。
　　段副将上前来禀报，“启禀将军，焉耆城中确实空无一人。”
　　徐行问道：“城里有百姓吗？”
　　段副将：“城里也没有百姓，现在焉耆城内静寂无声，像是一座死城一般，怪得很。”
　　赵锦砚：“还有哪里奇怪？”
　　段副将：“这个具体属下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有点阴森森的。”
　　赵锦砚：“既如此，我看今天还是先别进城了，就在城外扎营。”
　　萧翎：“若是城内真的有埋伏，即便我们驻扎在城外，届时一样会容易遭到袭击。反正焉耆城迟早要收复回来，不如迎难而上。”
　　赵锦砚看向徐行，“元帅以为呢？”
　　徐行：“兵分两路，一路进城，一路将焉耆城围困起来，若是焉耆城内真有埋伏，到时也可以见机行事。”
　　赵锦砚点点头，“这个主意好。”
　　徐行：“我和梅将军入城，萧将军和程将军守在焉耆城外围。”
　　程乾：“您二位去会不会太冒险了，还是由属下和萧将军我们两个去吧。”
　　徐行：“一直以来北莽人对大夏的朝政洞若观火，据我看他们未必不知道梅将军的身份，只有我们两个进城，才能引出北莽人的埋伏。当然了，若焉耆城真的是一座空城，那是再好不过的。”
　　程乾有些担忧，“那您二位一定要小心。”
　　徐行：“好，你们都听明白了吗？我们现在就开始分头行动。”
　　赵锦砚率先应道：“属下明白。”
　　萧翎只好跟着附和道：“属下明白。”

　　大军浩浩荡荡地进了焉耆城，徐行和赵锦砚骑马走在最前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焉耆城内的情况。走到一处狭窄的街道，两侧的商铺窗户内突然射出无数流箭，北防军挥舞刀剑，拼命抵挡箭雨。
　　徐行的脸色沉下来，“还真有埋伏。”
　　赵锦砚：“得放蓝焰通知萧翎他们。”
　　徐行：“我来放。”
　　赵锦砚：“那你尽快。”
　　顷刻间，有许多北莽兵从两侧商铺的窗户里跳出来，对大夏将士展开厮杀。
　　北莽王坐在空荡的茶铺里，好整以暇地看着街道上狼狈的大夏北防军，他的周围布有数名弓箭手。楚恬一身劲装立于北莽王身侧，她正拿着一把长弓，对着赵锦砚的位置。
　　北莽王：“爱妃，你报仇的时机到了。”
　　楚恬：“嫔妾一定不会让王上失望。”
　　北莽王戏谑地笑起来，“女人杀女人，比男人杀女人要有意思。大夏女皇帝身边那个就是她的情郎吧，瞧着好像是长得不错，可也不值当把江山送给他啊，这大夏女皇帝真是个蠢货。就这么个蠢货，还把你们齐人耍得团团转，可见你们齐人是最蠢的。”
　　楚恬面沉如水，死死地攥紧箭弓、拉紧箭弦，目光却是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徐行的身上。她心中想到，“赵锦绫，你害死了父亲，害死了朝哥哥，害得我们国破家亡。你却转头把抢来的江山，送给自己喜欢的小白脸，枉费朝哥哥对你一片情深，你就这样糟蹋他的真心！我恨死你了，轻易让你死去也太便宜你，就先让你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楚恬的箭对准徐行，拉紧又松手，将箭射了出去。

　　徐行一边用剑抵挡流箭和击杀，一边拔开竹筒，向空中发射了一只蓝绿色的焰火。冷不防同时好几支朝他射来，其中有一支速度极快，徐行正要避开，一侧眼看到赵锦砚手里的长剑被一个北莽兵打脱手飞出去，面上一急，那只箭已经来至眼前。刹那间，赵锦砚口吐鲜血，在他面前倒了下去。
　　徐行震恸喊道：“阿砚！”
　　他蹲下身接住赵锦砚，赵锦砚已然是为他挡下了那支流箭，伤口流出暗红色的鲜血。何玉连忙奔过来保护他们二人。
　　“阿，朝……”赵锦砚露出浅笑，很快陷入昏迷。
　　徐行紧紧地将赵锦砚抱入怀中，两人的身边围过来数名大夏北防军。
　　徐行打起精神喊道：“将士们，撑住，萧将军和程将军很快就会赶到。”
　　北防军慷慨激昂地应道：“是！”

　　茶铺里，楚恬拿着弓箭的手垂下来，咬牙切齿地看着街道上的一幕。
　　北莽王扫一眼楚恬，“怎么会射向那个小白脸？你的箭术什么水平本王心里门儿清，总不可能是射偏了。”说着他又狡诈一笑，“虽然，最后还是射在了大夏女皇帝身上，可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恬在北莽王身前跪下，“回王上，嫔妾刚刚是想到，那个徐尚书才是北防军的兵马大元帅，杀了他要比杀了大夏皇帝对局面更有利。所以，一时自作主张，改了主意，还请您恕罪。我本想着，先杀掉大夏的元帅，至于大夏的女皇帝么，迟早是我们北莽的砧上鱼肉，到时候生擒她，狠狠地折磨，岂不是更加痛快好玩？”
　　北莽王：“你说得倒也有点意思，可惜，歪打正着还是大夏的女皇帝中了箭，一命呜呼可就玩不成了。”
　　楚恬魅惑一笑，“大夏的美女多不胜数，江南女子的风情不同于北莽，等攻陷大夏，陛下有的是时间多~玩一玩。”
　　北莽王猥琐又嚣张地狂笑起来。

　　萧翎穿着沉重的盔甲进来，身上沾染了浓重的血渍。赵锦砚身上的箭已经被拔出上了药，躺在床上仍是昏迷着，林世正在为赵锦砚诊脉，林芷、凌笑等人满脸忧虑地等在一旁，徐行守在床边，脸色灰白没有血气。
　　萧翎关切道：“主子怎么样，要不要紧？”
　　林芷面色愁苦，“陛下并未被射中要害，可是箭上有毒，是以到现在也没有醒过来，父亲正在查验到底是什么毒。”
　　萧翎：“也就是说，主子还是有性命之忧？”
　　林芷点点头，眼中泛泪，“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陛下有事，她是我唯一的妹妹。”
　　凌笑：“陛下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
　　徐行一直注视着赵锦砚，目光不曾离开半分，萧翎看他一眼，十分诧异。
　　徐行嗓音沙哑着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北莽埋伏的人并不多，只是占据了高处的优势，现在已经除掉大半，还剩下一小部分，程将军正带着将士在拼杀，只可惜没能生擒北莽王，让他给跑了。”萧翎咬牙切齿，一脸愤恨。
　　徐行：“以后总会有机会。”
　　萧翎：“到时候这个机会就让给主子，让她报今日这毒箭之仇。”
　　何玉：“我当时注意到，射出这支毒箭的人，好像是个女子。”
　　萧翎皱眉道：“难道是北莽王身边确实跟着的那位宠妃，怪不得跟来战场，原来是有功夫在身上。”
　　林世起身，“幸好一早及时把这毒箭给拔了出来，否则现在中毒更深。”
　　林芷：“父亲，陛下中的是什么毒？”
　　林世叹口气，“陛下中的乃是北莽特有的一种毒，解这毒所需要的一味药只有北莽境内才有，而且这味药必须得现摘现制才能发挥出药效，否则也是无益。”
　　林芷惊愕道：“软阎罗，鼠尾藤？”
　　林世沉重地点了点头，林芷瞬间脸色煞白。
　　萧翎不免紧张起来，“这种毒很厉害吗？”
　　林芷：“中了软阎罗的人，一旦毒性融入血液内，最多活不过三日。偏偏这种毒的解药也极其难制，其中必需的一味药就是鼠尾藤，而鼠尾藤是北莽独有，只有到了盛夏才会长出来，现在这个时节，根本不可能会有。”
　　众人惊诧之下，室内陷入诡异的静默。
　　凌笑：“那这么说来，陛下……”
　　徐行：“既然这毒药是北莽所有，那北莽人肯定也会有制好的解药，我们想办法弄到手就是了。”
　　林芷：“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可是北莽和大夏正处于交战中，我们想要将解药弄到手，难上加难。”
　　徐行：“管他什么软阎罗，就是真阎罗来了，我也要留住她。
　　萧翎：“你打算怎么做？”
　　徐行：“这解药这么难得，北莽王身边肯定会备着，否则万一有人图谋不轨，他岂不是要一命呜呼？我打算夜探北莽王的营帐。”
　　林芷：“太危险了，一旦不慎，你的命也会搭进去。”
　　徐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萧翎：“那你多小心，我和凌笑假扮成北莽商人，混进北莽境内，三日之内必定会赶回来。”
　　林芷：“你们不认识软阎罗的解药，我和你们一起去。”
　　林世：“还是我去吧，陛下中毒昏迷不醒，你留下来好好照看她，以免再发生别的意外。”
　　林芷点头，“也好，你们都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