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闯班》杬沅

33、是喜欢啊

　　“下午回学校？”谢一苇问道。

　　“你这个样子你回学校？！”季然震惊道，“你感觉不到痛的吗？！”

　　谢一苇扣了扣脸边的血痕，沉默一会，说道：“都痛麻了……那我去医院？”

　　“那肯定啊！”季然简直想锤谢一苇的头，“……你知道我现在想写一篇什么文章吗？”

　　“嗯？”

　　“《当学习大于痛苦的时候》”

　　谢一苇“噗嗤”一声，鼻音发出，很小声。

　　但季然还是听到了，他瞪了一眼谢一苇：“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你写完了记得给我看，我给你打分。”

　　季然做个鬼脸：“你想的美！我告诉你，全篇就三个字，谢！一！苇！”

　　文章原型说道：“嗯，不满八百字，零分处理。”

　　季然翻了个白眼，把袖子稍微拉上一点，问道：“你还有哪里受伤了吗？”

　　谢一苇惊讶怎么季然突然就转移话题了，不明就里的指出几处：“这，这，这……哦，背后也有。”

　　“那你哪里没受伤？”

　　谢一苇思索一番，摊出两只手。

　　“手心没有，我用手背拽人的。”

　　啪——

　　季然一个拳头从高空落下，精准打击。

　　谢一苇：……

　　季然收回砸痛的手，心想：终究是我自作多情……嘶不过力的作用怎么这么大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对了，你之前电话里说……你去我家了？”谢一苇搓了好久手掌，才说道。

　　“啊？嗯……”季然揭过和爷爷奶奶说话的片段，只截取一部分说：“我问他们你在哪，然后你爷爷和我说你一早就去学校了。嗯……差不多就这些。”

　　谢一苇狐疑道：“没和你说点别的？我奶奶有没有说话？”

　　“啊，你奶奶当时坐在椅子上看书，没注意到我。”季然又敛了点事实说。

　　谢一苇还是细心解释道：“当初我父亲过世后给她的打击非常大……现在家里就我一人，她可能会……很担心我。”他有点皱眉。然后又继续说道：“情绪波动大，对她的心理造成了一定伤害，如果她说了什么语无伦次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季然嘴上嗯嗯的答应着，心里却想的是：昨天晚上拿东西砸谢一苇的，不会就是他奶奶吧……

　　谢一苇还是不相信，遇上家里人的事，他总归要多说几句。

　　“真的没说什么？”

　　“真的！而且我和你说你奶奶当时可文艺了，那书摊在那，有种富贵豪宅的主人优雅气概你懂吗？”季然回忆起之前奶奶的坐姿说道。

　　谢一苇也懒得告诉季然他爷爷奶奶以前就是小名门贵族，胡乱说道：“嗯，他们那一辈的喜欢看抗战片，应该是从电视剧里学的。”

　　季然当真了：“哦，学的好像啊，气质这一块确实拿捏得很好。”

　　谢一苇：……

　　“嗯……是这样的。”

　　……

　　季然把开完药的谢一苇带回了家里，将小毯子叠成四方形摊在沙发上，然后让谢一苇坐那，说道：“起码今天你哪也不许去，饿了家里有吃的，到点了我会给你订外卖，按时吃药，好吗？”

　　谢一苇无奈道：“……我不是三岁小孩。”

　　“嗯嗯嗯你不是我是，你还要多喝热水知道吗？烧开的时候要小心烫手。”季然依旧嘱咐道。

　　“那我要是无聊了该做什么？”

　　这个季然倒是没有想过，他都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想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啊。

　　“看……看电视？”

　　谢一苇摇摇头说：“我不爱看电视。”

　　“那……打游戏？”

　　“我也从来不玩游戏。”

　　那……怎么搞？有点难办啊，季然左思右想，然后若有所思的说道：“你要刷题吗？”

　　谢一苇又说：“我想刷，但是你又没题。”

　　家里东西那么多，到底有什么可以让谢一苇不无聊的啊……

　　啊，对了！

　　季然跑回房间，拉开衣柜拿出那把尤克里里。

　　“哝，我看你之前在酒吧弹过吉他，尤克里里和吉他差不多，你应该也会弹。没事你就弹弹这个吧。”

　　谢一苇接过那把木色尤克里里，疑惑道：“你什么时候买的，怎么没见你弹过？”

　　季然一笑：“你没见过的多了去了，我会的东西还有很多呢，乐器都不在这边，以后要是有机会，我带你去我家，那些乐器当初都塞我房间里去了。”

　　“嗯……”那应该是买挺久了。

　　季然又道：“那你什么时候……算了，没什么，你先休息吧，我去上学了。”

　　“明天。”谢一苇边拨弦调音边说道。

　　“嗯？”季然眨眨眼睛，“明天什么？”

　　“明天我就搬回来。”

　　“噗嗤。”季然笑了，“行啊，你那束花枯萎了，刚好拿回来，我给你做成标本。”

　　“本来要在花开的最艳的时候做才好看……”

　　没想到季然说：“谁说我要做成那种‘压片标本’了？我的意思是我要做成艺术品。”

　　“……好。”谢一苇停顿一下，补充道，“我明天就拿过来。”

　　季然垂眸，满心欢喜道：“在家好好待着，我走了。”

　　“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拜拜。”

　　季然关上门，嘴角弯成一抹弧度。奇怪，季然心想，好奇怪啊，他要回来住了，我怎么这么激动呢……

　　今日份的晚自习又是物理肖老师。

　　曾浩他们一群人围在讲台上听他讲题。

　　其实就是一个人的题目，那位同学走上去，第二个人要凑热闹，也跟了上去，第三个人想凑前两个人的热闹，随即也上去，然后又是第四人，第五人……

　　肖老师在上面讲，讲到一半就有人来一句“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见，再来一遍。”。老师耐着性子，真就从头开始讲，结果没讲两句，又有个声音冒出来。

　　“说的什么说的什么？老师你再重新来一遍呗。”

　　老师暂停讲题，确认了一遍：“要听的人都来了吧？”

　　“来了。”“来了！”“来啦。”……

　　“好……”老师这才又从头讲。

　　都快讲完了，老师一抬头：“这一步你懂……吧？”

　　曾浩笑道：“懂。”

　　物理老师：“……刚刚站在这里的同学呢？”

　　人群外传来一道声音：“老师……我不小心被挤出来了。”

　　老师心里直压气，然后气成丹田，一口气爆出来：“都给我回去！我直接给全班讲，回去！”

　　一窝人急哄哄笑呵呵地回到座位上。

　　“必刷题，五十二面，第八题！”肖老师说完就在白板上粗略地画草图。

　　巴拉巴拉巴拉，说的什么季然也没听清，反正他那道题写对了，听不听无所谓。

　　等他写完手里那道题时，老师也讲完了必刷题上那道。

　　他回到讲台座位上，百无聊赖的翻看前几次的成绩单。

　　“啊呀，前十的一直都是这几个名字啊……”

　　坐在前排的一个同学打趣道：“老师你上学时考第几啊？”

　　“我？”老师指指自己，旋即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从第一到第十，我全都考过。”

　　都说青春的日子最值得回忆，而高中，是青春里最闪耀的片段。

　　一谈起他年少时，老师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想当年我高中啊，就坐在这里。”他指着讲台旁角落的空调。

　　“坐在这里不晓得几爽，夏天的时候，热了，就把空调扇子打下来，吹冷了，我又给他翻上去。”

　　“老师上课的时候都不会看这边的你们知道吧，那个时候，我就和我同桌摆出张带格子的草稿纸，没事就来两把五子棋——啧，宝地！”

　　同学听八卦听得入了神，邓宏想到肖老师现在还是个单身大光棍，顺手扯到：“那老师，你那时候有没有谈恋爱啊？”

　　班上一群人“嗯”，“哦呦”的起哄。

　　季然手指微蜷，干脆停下笔加入到八卦行列中。

　　“恋爱？没有，我那个时候脾气差，嘿嘿，女生好像都不怎么喜欢我……”

　　另一个同学说：“那你们那个时候班上有谈恋爱的吗？”

　　老师点头：“肯定有啊，整天坐在一起，腻歪的要死。”

　　“哈哈，肖老师你不会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吧……”

　　“我……”老师反驳道，“你们班没有吗？看着不腻歪吗！”

　　曾浩哈哈笑道：“没有啊，整天腻歪的倒是有两个。”

　　“谁啊？”老师也是有八卦心的。

　　有人抢说道：“谢一苇跟季然啊！”

　　季然听八卦听得有趣，猝不及防吃瓜吃到自己身上，错愕了一下。看到老师和同学们打趣的目光。

　　“啊这……不，能，算是，腻歪，吧……”季然仓皇地解释道。

　　肖老师知道谢一苇也是男的，就摆摆手，继续说道：“哎，你们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吗？我可以给你们参考一下该。”

　　噔噔蹬蹬——

　　下课了。

　　老师一听，话头刚挑起来，这铃声倒是有点扫兴，干脆说道：“你们还要听吗？不听我就走了。”

　　全班的八卦心都燃起来了：“听听听！老师别走，继续说！”

　　邓宏直接下座位把前门堵上，坐在窗边的同学也识趣的拉上窗帘。

　　“你们这堂晚自习是语文老师的吧。”

　　“嗨呀，年级主任忙的很，一个星期只有两节晚自习，他一般只上一节，上次他来了，这次不会来。莫事（没事）。”邓宏说道。

　　“好。”没有了年级主任的压制，肖老师放开了胆说道，“那我就继续说了……刚说到什么来着？”

　　有同学提醒道：“谈恋爱。”

　　“哦对，恋爱。”

　　季然内心还有明显的扑通声，怎么回事，我这么不禁逗了吗……

　　“说到这个谈恋爱，我是没什么经验，毕竟那时候女生看我不爽，我看她们也不爽。不过我可以给你们讲讲我老铁的恋爱经历，给你们开小灶了啊。”

　　没人说话，但从他们的眼神中不难看出——他们在催促。

　　“咳。”肖老师继续讲道，“我那个同学嘛，当时暗恋一个女孩子。他有一天跑过来和我说，你懂暗恋是什么感觉吗？我说我哪懂得，然后他就一脸傻逼样的和我说，暗恋就是什么……求而不得。就是心里想着她念着她，通俗点来讲就是见着了好高兴，见不着好伤心；好的东西想着她，难过的东西避着她。”

　　“一眼定万年。”有人总结道。

　　“反正我不懂什么滋味啊，我没有过。然后我就和他说，你去找她告白啊，他还问我为什么，我当即告诉他，喜欢人家，你又不和人家说，那人家怎么知道？那你不就白白浪费你自己的感情了吗。”

　　“他和我说，你懂个屁，你又没有过，我吵又吵不过，就懒得理这个死猪头。”

　　“结果没过多少天，还是那个女孩子先鼓起勇气和他告白的。他当时高兴的啊，好几天都激动的睡不着觉。”

　　季然这时突然插嘴道：“……那他们在一起了吗？”

　　肖老师有点惊讶地看着季然，嘴里吐槽道：“当然在一起了，当时有了这个女朋友，我这个兄弟都成电灯泡了，哦不对，说电灯泡还不准确，我就是他俩的工具人！”

　　“小两口传个信叫我跑腿，出去约会叫我打掩护，嘿，我那‘兄弟’，为了给他那小女朋友展现他高超的学习能力，连夜跑到我寝室叫我教他学习。”

　　底下的人对老师作为一个“工具人”的控诉表示：笑不活了。

　　“哼，我给他补习了半个学期——他自己不睡还不准我睡。然后他成绩在我的悉心指导下突飞猛进，一日千里！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然后呢然后呢？”有同学问道。

　　“然后他就名正言顺的给他的女朋友补课了啊。”

　　“那最后是不是结婚了？”邓宏八卦且好奇。

　　“没有。”老师替他那个兄弟惋惜，“最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分掉了。不过在那之后，我就没见到他再追什么人了。”

　　“哎呀……”底下唉呼一片，都在为这段悲伤经历惋惜。

　　“老师你知道什么原因吗？”有人追问道。

　　“那我怎么知道，他又不肯和我说，我还屁颠屁颠的去讨个大嘴巴子？我傻啊。”

　　……

　　老师还在上面不停的讲，从这个恋爱，跳到了他上大学时的奇葩事情，再到拉着舍友远赴边疆去做研究，顺便赚那一点学分。

　　讲得绘声绘色，同学们听的津津有味。

　　季然愣住了，从老师讲暗恋开始，他的脑袋就有点短路了。

　　他对谢一苇的感情，真的止于“朋友”吗？

　　他对谢一苇产生的天然的好感，真的只是欣赏吗？

　　他时不时的心脏加快。真的只是因为所谓的，蒙蔽自己的，窦性心律不齐？

　　季然的手不自觉的又放在心口。

　　它又跳的好快啊……

　　将破土，将破土。

　　他闭上眼睛，试图扯开那层看不见摸不着的“纱”。

　　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使我如此内心不安，内心雀跃？

　　手机传来一条消息，打断了思考过程，季然抽出来看。

　　谢一苇：现在放学了。

　　心尖似被什么东西挑起，一刹那，一瞬间，归于平静……

　　旋即，似波涛骇浪，在季然的胸中翻滚。

　　是谢一苇，他想。

　　是喜欢，是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