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播放》阮叶子

24、第二十四章

　　“原来，我不会看着你的背影渐行渐远。你也会走向我，坚定地告诉我，你一直都在……”——宋晗一的备忘录

　　合完照以后，宋晗一收回拍立得相机，三个人和拍照的老师道了谢。
　　谢桉将三张几乎一样的拍立得选了一张自己收藏，剩下两张拍立得分给他们。

　　宋晗一将最后的那张相纸放进自己的包里。

　　她望向宋知浔，发现他看着相纸笑了笑，没察觉到她的目光，把它默默放进兜里。

　　最近心里总有一种微弱的勇气在不断涌现。

　　高考后，分别是常态，所以她才会一直一直追随某个他也向往的目标。
　　不是所有梦想都会成真。

　　她知道这些道理，也不能确定未来是什么样子，他们会不会再相见在某个地方。

　　宋晗一很想，很想和他在今天说声毕业快乐。

　　“那个……”宋知浔刚才看了一眼手机，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急事，“我有点事，抱歉。”

　　女生抬眸，感觉他的意思是要先走。

　　“没事，有急事就走吧。”

　　“好。”

　　之后，男生向教学楼跑去。

　　宋晗一把目光投向宋知浔远去的背影。

　　这么急，他要去哪里……

　　她和谢桉站在一起，谢桉转头看着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的笑了笑。

　　两人沉默了几秒钟，谢老师叹气道：“你们这一届已经是我从头带到尾的第二届了。 ”

　　“真的吗？”

　　“嗯，而且你知道吗，我还是第一次当班主任，以前我都是科任老师，你们这一届刚上高一的时候给我升为班主任了。”

　　“班主任可不像教单科的老师一样简单，事情多得很，我一开始还不是手忙脚乱的。”

　　“选课代表的时候，我当时可能是因为成绩因素，所以先选了你。”

　　“我记得，你那时候什么我来不及干的活你都说你可以。”谢桉双手握住宋晗一的两只手。

　　“你是很细心的一个学生，不像我那时候很急燥，什么事都没有规律。”

　　“好像那时候我是你学习上的老师，而你在处理问题上就像我的老师。”

　　“真的挺想谢谢你的。”谢桉轻轻抱住宋晗一。

　　她不是什么神圣的人，她也会有她的不成熟。

　　自己所说的成长也不是什么从哪里随便听来的大道理。

　　是她这几年感受到最真实的，自己的成长。

　　“老师，我也是和你一样。”宋晗一等了片刻才发言。
　　她听完这一切很诧异，没有想到自己也能给别人带来成长。

　　“高一刚入学，我还是那种非常敏感又内敛的人，当上课代表的时候我很紧张，因为我从来没有参与过班级的事务管理。”

　　“所以，我就想做到最好，心里经常这么想，不能让别人看笑话。”

　　“老师您，就是一直在指领着我，教我如何做事，办事。”
　　“我刚开始容易犯错误，那时不敢面对班里同学的时候，您也会鼓励我，带着我一步步走，让我变得有勇气。”

　　“我这几年，跟了您久了，也就慢慢的性格似乎也发生了改变。”

　　“谢老师，我也应该谢谢您。”

　　她也不是什么天使，她也有她的怯懦。

　　办事面面俱到也不只是自己的与生俱来。

　　是谢桉高中以来的关心，协助，她才会一步一步的做好了这件事。

　　谢桉笑了，轻声而语：“我们都一样，不是完美的人。”

　　“所以可能，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像你一样细心一点，像我一样勇敢大方一点。”

　　“谢谢你，谢老师。”

　　和谢桉分别后，宋晗一没有立马就去找简夏她们，而是自己漫无目的地在学校的林荫路上走着。

　　广播站的活动一会儿就开始了，她吃饭前又看到了刚发布的新微博。
　　被选中投稿的人能拿到礼品，也不知道是什么。

　　不过，如果能被选上，那就是极大的幸运了。

　　毕竟她投稿的只是一封普通的投稿信。

　　这条路上全是绿树，茂密的叶子为她遮挡了很多阳光。
　　刚才学校看台上又有一个喊话的活动，同学们都去那里吃瓜看戏了。

　　刚才路过那边的时候，还有在那里喊话表白的……
　　有时候其实她非常羡慕能够说出“我喜欢你”这几个字的人。

　　从初中到高中毕业的现在，说起表白这一回事，她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

　　就算在广播站活动里有机会写点话对他说，她也丝毫不会表明心意。

　　她应该不是不想，是不敢想。

　　刚才谢桉也说过，要勇敢一点。

　　但是对于情感这方面的表达，这可能需要积攒到内心有了最大的勇气。

　　她不想表达出内心暗藏很久的情感以后，失败了，连联系都会没有勇气，连最基本的相处方式都做不到了。

　　她不想面对现实，只好存在心里的密码箱里面。

　　离得最近的一台音响设备放出了音乐，然后就是一个女声。

　　“欢迎大家来到春宜一中广播总台，这里是‘歌唱毕业季’主题活动。”

　　“时光流转，岁月如梭，高中的生活在这里画上了句号。”
　　“经过我们的选拔，一共挑选了如下几个部分：3首纯歌曲，13首附语歌曲，6首带信投稿歌曲……”

　　活动要开始了，宋晗一放下浮动的心，给林清发了消息问她们在哪里。

　　接着就继续走在大路上，因为大部分人看到学校公众号的某一个活动，都前往了学校的中心广场，这条路上也没有几个人。

　　宋晗一走在学校的一片林荫下。

　　高考结束后也没有下雨，风轻轻地吹着她的衣角，云淡淡地飘过蓝天。

　　几首没有附语的歌曲放完以后，已经有3首了。依然没有听到那一首自己投稿的歌曲。
　　没机会了吧。

　　也是在意料之中。

　　广播里缓慢的女声哼着最后一首没有任何附语和信的结尾，她心里不由得冒出酸涩的感觉。

　　毕业了。

　　她还是没有勇气去询问一个最终的结果，又不想一直没有一个结果。
　　矛盾的心理有很多很多。

　　如果，她能更勇敢一点就好了。

　　听见音响的下一首歌曲开始，那一段熟悉的前奏打响宋晗一的心跳。

　　她心里一颤，怔了怔。

　　自己的投稿上去了？

　　可是她投稿那个板块的歌曲，不都播放完了吗……
　　她走在绿荫路的尽头。

　　这时音乐已经达到了高潮。

　　“一起长大的约定，那样清晰。”

　　“打过勾的我相信……”

　　手机嗡嗡响了一声，宋晗一习惯用静音状态，没有感受到。

　　她鼻子很酸。

　　“说好要一起旅行，是你如今，唯一坚持的任性。”

　　她停在原地，诧异了许久，直到曲毕。

　　夏天枝繁叶茂的树叶上堆满了阳光，广播里的人声温柔从容：

　　“这首《蒲公英的约定》来源于高三理科一班的投稿信。”

　　“附语——”

　　宋晗一不解，回过身，去看着挂在教学楼墙壁上的那个灰白色音响。

　　如果是她的投稿信，怎么会有附语……
　　难道有人跟她一样，也投稿了这首歌？

　　广播又传出声音：

　　“从这首歌开始，只要你回头，我一直都在。”

　　下一首歌曲开始播放前奏，宋晗一却像个静止不动的木头人，站在原地，背朝着阳光地带滞了许久。

　　这句话，很熟悉。

　　在哪里听过？

　　她有点印象，曾在许愿牌上写过类似这句附语的句子：

　　“如果我回头，站在身后的会是你吗？”

　　这句话，好像那个牌子上问题的回答。

　　刚才的广播，投稿人是高三理科一班，歌曲是蒲公英的约定。

　　这些，好像都莫名地和宋知浔很契合。
　　她不能停止回想，因为这一切很相似，而这些事情在脑海里反复播放，暗示着一句话。

　　投稿人是宋知浔。

　　是他吗？会是他吗？
　　如果是他，那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代表的就是喜欢的意思吗。

　　宋晗一的心跳剧烈，握紧的手微微出汗。

　　不对啊，她在妄想什么……

　　“只要你回头，我一直都在……”

　　宋晗一很想去找宋知浔，就算这都不是他的做为也想见见他，但是她没有任何地点，也不能漫无目的地寻找他。

　　如果她回头……

　　跟随这句话的意思，她鼓起勇气，回过头看后面。

　　有一个瞬间，她希望站在后面的就是他的身影。

　　女生转过头，攥起的手得到了一瞬间的放松，直到整个身子扭过去，才看清后面的人。

　　宋晗一直直的愣在那里：“宋…宋知浔……”

　　后面是教学楼，光还是能从天空洒下，和绿树下的阴凉形成了两个世界。

　　宋知浔就站在那里，一片阳光下。
　　他好像是刚跑过来，宋晗一转过来的时候，碰巧撞上他的视线。

　　她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脑海里的死结和矛盾找到了一个回忆源头。

　　是从那个夏末开始的故事。

　　“那还蛮巧的，我也喜欢这首歌。”

　　“你看，你能做到的，不是吗？”

　　“宋晗一，你知道向日葵的花语吗？”

　　“你也来了，不听广播吗？”

　　“就是心血来潮，想尝试一下而已。”

　　“我想老谢都让我帮忙，你还独揽了，心里过不去，不如拿这个犒劳一下你。”

　　“恭喜你啊，物理状元。”

　　“你刚才，在躲我吗？”

　　“差不多算是失眠，今天的心情有点特殊的波动。”

　　“宋晗一，你没受伤吧。”

　　“你在听什么？”

　　“这里的物理系的理科实验班是非常优秀的，趁这次机会，我当时就想我一定要来看看。”

　　“宋晗一，生日快乐。”

　　“你要填我的吗？”

　　“合影吗……那先不吃。”

　　回忆拼在一起，兜兜转转，分分合合。
　　最终，被拉到记忆尽头。

　　“只要你回头，我一直都在。”

　　眼泪先一步滴落出来，划过她的脸颊。

　　宋晗一就和宋知浔隔着五米不到，她却迟迟没有往前走一步。

　　是顷刻间的，她不知道她现在狼狈成了什么样子，尽力保持着笑容，但是脸上已经被眼泪覆盖一片。

　　看到他以后，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心情。

　　高兴，惊讶，感动，庆幸。
　　都有一些。

　　女生在几秒钟的时间就泪流满面，她低下头用僵住很久的双手胡乱擦着眼角留下的泪水，可是眼泪还是在不停涌出。
　　像回忆幻化成的河流，深刻，感慨万千。

　　视线被泪水打湿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她曾无数幻想过，期待过，最终都归为是自作多情罢了。
　　怎么可能，就能梦想成真呢……

　　宋晗一在哭泣中感受到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秒，她感受一阵热风。
　　之后，她被紧紧抱住。

　　他的两臂圈住她的后背，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全身都是盛夏和心跳带来的滚烫温度。

　　热烈，明媚。

　　宋知浔没有和她有过多的触碰，顶多也就是在鬼屋那回，被拽进密室的那一次，他只是揽住了她的肩膀。

　　这一次，她真实感受到，她真的在他的怀中，被他拥抱。

　　太阳改变方向，透过树叶，照在两个人的身上。

　　“宋晗一，”

　　宋知浔在她已经红透的耳边开口，宋晗一被叫到名字后心头一紧，呼吸也是瞬间一滞。

　　“我喜欢你。”

　　“非常喜欢你。”

　　女生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眼睛又是一阵酸，止不住。

　　她没有想过，他竟然，真的喜欢她。

　　宋晗一听到他的话，没有犹豫，两只哭得发麻的手也向他的后背而去，也紧紧地回抱宋知浔。
　　她还是在哭，还在抽泣，声音微颤。

　　“我也是。”

　　“我也，我也喜欢你，很喜欢你……”

　　这是她的回应，不会有过多的语言，只是反复说着自己的心意。

　　已经快到六年的时间，她对宋知浔的喜欢已经持续了六年。

　　在她回应他的这一刻，终于有了一个答案。

　　这个拥抱持续了几分钟之久，宋知浔松开手，看见宋晗一刚哭过脸，上面泪痕一道一道的。

　　像只小猫。

　　宋晗一看到宋知浔看着她的脸笑出来，脸也红了个彻底，带着一点怒音：“别笑了！”

　　“你是不是看到我的许愿牌子了……”女生不能相信他的附语是个巧合，要不然怎么会和那句话那么合拍。

　　男生承认：“嗯，看到了。”

　　“什么时候？”

　　“高考后的那个下午，我们家在那里给我在办了个庆功宴。”

　　宋晗一擦干泪，：“我……我不是在做梦吧……你真的喜欢我。”

　　“你不是在做梦。”宋知浔牵起她的手，另一只手将一张拍立得相片放在她的手心里。

　　女生看向手里的拍立得相纸，里面是刚过不久拍的，三个人的合照。
　　这张照片里面的宋知浔没有正视摄像机的镜头，而是向旁边稍微看去，眼神好像在看自己那边。

　　他在看她。

　　“证据。”

　　这是他喜欢她的证据。

　　女生嘴角被不断吊高，破涕为笑，将自己的照片回赠给他：“那就等量代换，我这一张换你的，我要保留下来证据。”

　　“宋知浔，你看到那个牌子后，为什么会知道那个写牌子的人是我？”
　　宋晗一记得她当时写牌子怕被发现，所以没有写署名，留下自己名字的痕迹。

　　“那块牌子上，有你的字迹。”

　　“你那么确定是我？”她的字迹好像没那么好辨认。

　　“嗯，我那就是你的字迹，我当时是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还有，上面画了一只锦鲤。”

　　宋晗一低头，仔细回想一下，确实是在上面画了个图案：“你记得好清楚。”

　　“我怎么会记不住呢……因为是你。”
　　他会记住她的细节，那时的表情先是呆住，然后就无法控制地笑了很久。

　　“今天下午，我看到你的微博点赞，知道了广播站有活动的事情。”

　　“那时候距离投稿结束还有10分钟，我就去借了纸笔写投稿。”

　　“送到那里的时候刚好卡在最后几秒，我当时正要走，听到了站长和副站长在讨论你投稿的歌，念出了你的名字。”宋知浔说着，嘴角的笑逐渐强烈。

　　如果牌子是碰巧一样的字体，那这首对他来说的特殊的歌又是怎么回事呢。

　　宋知浔把下午他为什么突然离开的原因叙述了个遍，好像存有认错的态度。

　　“然后呢，你怎么找到我在这里的？”

　　“去问过好几个你的熟人，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就尽可能去学校里每一个角落。”

　　“错过活动，错过广播都不要紧，唯独不想错过你。”宋知浔把她揽入怀中，摸了摸她蓬松的头发。

　　宋晗一嘴角扬高，仰头望着宋知浔，脸上都是止不住的笑意：“听起来你很坚定的要来找我。”

　　“我就是想听到一个答案。”
　　“在这之前，我没有足够的勇气能够找你问清楚这一切。”

　　“但是，在我知道你的投稿后，我改变了主意。”
　　如果是巧合，他也不会后悔告诉她这件事。

　　宋知浔看着在面前扬起脑袋的女生，坚定不移地注视着宋晗一。

　　眼睛里是湛蓝色的海，还有雪白色的浪花在海浪的翻滚下闪烁着。

　　“我不能完全相信这些恰好能拼凑起来的碎片记忆都是巧合。”

　　“所以，在听到你的名字的第一时刻，”

　　“我就想毫不犹豫地向你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