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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生病 ...

  •   傍晚雨终于小了些,方浅扒了口饭,就出门径直往河街去。
      他顶了把黑伞,与夜幕降临的天空逐渐融为一体,白色的运动鞋快速踏过水坑,泥水溅到鞋上斑斑点点。
      方浅进了屋后,看见阿婆和余湲正在敲他住的那间房间门。
      “怎么了?”方浅问道。
      “二妹住在以前木弟那间,木弟现在住在你这间。”阿婆忧心的指了指房门说道,“下午木弟回来就进了房间,我和二妹吃了饭,叫他来吃没有动静,现在敲门也不答应。”
      “我来。”方浅先去开窗户,打不开,接着他找了把刀对准了房门开合的地方,坎住里面的木头门闩,一点点挪移,门闩应声掉在地上,门打开了。
      他们推门进去,只见余沐盖着被子蜷缩在床上,余湲最是担心,马上跑过去趴在床边叫哥哥。
      余沐翻过身,闭着眼睛,眉头紧蹙,脸色潮红。阿婆忙上去摸他额头。
      “是发烧了,一定是今天淋了雨。”阿婆说道,“阿言去买点退烧药来。”方浅依言,小跑着去把退烧药买了回来。
      阿婆让余湲拿碗倒了些白酒,找了个牛角刮,准备给余沐刮痧。
      “我看他是发了痧,”阿婆又催促道,“阿言,帮木弟脱衣服,让他翻个身趴着。”
      方浅回过神,笨手笨脚地挪动余沐,好不容易才把他身上半干的衣服脱下来。
      阿婆把那一小碗酒和牛角刮递给方浅让他坐在床边,说道:“阿言,你帮木弟刮,费力气,你们后生家手劲大点。”
      “我……不会。”方浅感觉空气有点闷热。
      “你看着。”阿婆用手肘把方浅推到一边,牛角刮沾了酒在余沐的两肩,肩甲骨头,背心及左右各刮了一道印子,又把牛角刮交给方浅,让方浅按这几个印子的位置刮,要用点力,又吩咐余湲去打水拿毛巾。
      余沐的背很宽,肌肉匀称,皮肤黑得发亮。
      方浅试着在他肩头刮了一下,阿婆忙说:“你别怕他疼,用点力,疼些才有效果。”方浅只能加重了几分力道,没几下,被刮到的地方就红得发紫。
      “这就对了,这孩子真是发了痧,才刮两下子就红得这样的。”
      余沐额头上见了汗,眉头蹙得更紧了些,方浅也蹙了眉好像自己背上也疼起来似的,手上轻了不少。
      “别停下,一会他闭了汗,病还要难得好了。”方浅听言,手上力度和速度都快了些。
      余沐似忍着很大痛苦,汗水已经打湿了他的头发,耷拉在脸颊边,手指也抓住了枕头,却咬牙不出声。方浅看他这样也跟着揪起心来,但是不敢停下,心里默念道:忍忍,马上好了。
      方浅帮余沐刮好痧,好像自己也受了刑,衣服险些被汗湿透。
      “我的祖宗,你怎么这满头大汗的。”阿婆说着拿毛巾给方浅擦了一下,又道:“你帮木弟把裤子也换了,不然还感冒,给他身上也擦一擦,木弟大了,我们不方便了。我打点开水,热点稀饭,一会他醒来你就喂他吃饭吃药。”
      “我……”方浅满脸尴尬,无所适从,阿婆却认为方浅还在和余沐闹别捏,说道:“阿言,木弟这孩子命苦,你从小又乖又善,你和木弟都是好的,两个不要再闹脾气了。”说完就去烧水热饭了。
      余湲趴在床边看他哥,没有出声,方浅也只好坐在床边,默默看着余沐。
      阿婆拿了水和粥进来,交代了方浅,就带着余湲出去了,临走又说:“二妹和我睡了。”
      方浅看着床上的余沐,无奈叹气。
      在学校里,男生和男生之间总爱玩些不雅观的游戏,比如叠叠乐,比如猴子偷桃,比如比大小,方浅不爱参加,觉得他们也太不顾形象了,不过看他们玩得有趣,他在一旁也笑得前仰后合。这些青春期的男孩子急于展示但又必须被压抑的某种东西,用调侃和自娱来化解无用武之地的尴尬,其实挺正常的,方浅也习惯了,在玩闹和调侃中其他男生的身体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神秘的了。
      但此刻,面对余沐,方浅却觉得别扭起来。
      余沐的臂膀肌肉均匀,胸肌腹肌也坚韧紧致,还有腹部下面黑而旺盛的毛发……方浅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慌忙把视线转向余沐的面庞。
      余沐的脸部轮廓英挺坚毅,眉目俊朗,昏暗的灯光把他长睫毛打下一些阴影,让英挺的线条变得柔和了些,汗湿的头发让他看起来脆弱而性感。方浅一时发愣,待回过神,立马压下心里异样的感觉,迅速帮余沐把衣裤脱下。
      尽管做了心理准备,但当看见余沐浓密毛发下,还是让方浅受到了冲击,热血一下涌到头上,脸颊顿时火烧火燎发起烫来。
      方浅深吸口气,平复下过快的心跳,拿了毛巾帮余沐慢慢擦拭身上的汗。
      余沐紧蹙着眉,嘴动着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方浅凑近他温言问道:“什么?”余沐却伸了手把他一把圈住,方浅触不及防被他带进怀里,两人身体紧紧贴着。方浅听见他在说:“冷……”
      心脏狂跳着,身体里一股莫名的燥热在涌动,方浅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他挣扎着推开余沐,快速给他擦了一遍身体。
      雨已经停了,大雨过后万籁寂静,一连叫了好几天的蝉也不再出声,云层消散,天晴气朗,星晨在薄云的缝隙里闪烁穿行。
      “不是我……”坐在床边险些睡着的方浅险被余沐的话惊醒,他猛睁开眼站起来,却发现一片漆黑,他摸着去开灯,灯却没有反应,停电了。
      稀薄的月光照进屋里,方浅就着昏暗的光驾轻就熟在抽屉里找到了蜡烛点上。
      “不是……”余沐又嘟囔了一句话,方浅立马凑过去,却见他满头是汗,紧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想是说了梦话。方浅洗了毛巾凑上去给他擦汗。
      “不是我……细弟不是我害的……”方浅终于听清余沐说的什么,心里莫名难受。
      “不是我,方浅……对不起!”方浅拿毛巾的手突然被余沐握住,方浅以为他要醒了,却见余沐仍旧闭着眼,嘴里说着对不起。
      方浅叹了口气,任他抓着,只换手把毛巾放在盆里。
      余沐还是非常不安,睫毛不住地颤动。
      “没事了,没事,我在。”方浅不自觉的抚摸他的头发,轻声安抚道。
      一人下滩不回返
      一人渡河去不还
      昨日水鸭一对对
      明天波涛打离散
      花开蝶来打转盘
      花落蝶去再不见
      流水东流流不尽
      落花飘落落不完
      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似有似无的歌声,声音听着沙哑沧桑,应该是个老者。
      江尾这地方的山民很是热爱这口山歌,高兴也唱,难过也唱,大事小事,婚丧嫁娶都要有山歌的排场。
      可方浅就很不喜欢山歌的调子,好好的句子,拖拉成几截,像扯风箱一样,在要断气时又给你灌一口,歌词还没完没了,方浅听说曾经一次男女山歌对唱比赛,两人你来我往硬是从前一天傍晚唱到第二天鸡鸣。裁判都熬睡着了好几个。
      不过方一塘对山歌倒是很感兴趣,哪里有山歌活动或者比赛他一定去听,活动结束他还要拿了本子去请教唱歌的人,把歌词和调子记下来,唱山歌的都是农村乡民,不会写字更不会认谱,两人就你唱一句我记一句。
      此刻方浅没有因这歌声而厌恶烦躁,反而因这歌声生出些空旷惆怅的情绪。
      歌声像从河边传来,又像在对岸的山崖上,那情景似一个孤独的老者,对月而歌,冷清落寞,无奈悲凉。
      方浅就着蒙眬的月光,看着床上平静下来的余沐,好像突然触碰到了山歌的意蕴。
      好物总只一时欢
      好人难得一生念
      雨打芭蕉正当时
      风吹浮萍又一年
      生来一对长相处
      命里无时当立断
      花落泥淖仍护树
      人非草木情难断。
      今生你是落花我是水,
      来世你是树来我是藤。
      方浅听得发痴,只觉飘飘渺渺,幽幽怨怨,这歌声飘进了他的耳朵,飞入了他的心里。
      他呆呆看着余沐,不自觉伸手抚弄开他额头上被汗湿的头发,心里有个地方陷落下去,变得异常柔软。
      余沐不知何时悠悠转醒,蒙眬中见方浅呆呆望着他,以为是梦,便不自觉伸手去触摸方浅的脸,方浅回过神,尴尬地缩回手,慌张的说道:“你醒了……吃药吧……不,先吃东西吧……”他就手忙脚乱的去弄桌上的杯碗。
      “给我一点水……”余沐微张了嘴唇,虚弱的说道。
      方浅立马把杯子端过来,扶起余沐,把水杯送到他手里,余沐全身无力,抬手也难,方浅见不行,只能抬着水杯喂他。
      方浅服侍他吃了饭和药,已满头大汗。
      余沐精神好些,发现自己衣服都被换下了,说道:“我的衣服……”。
      方浅心里尴尬,但强装镇定道:“我给你换了……全湿透了。”他说完脸不自觉红起来,为掩饰自己的慌张他又说道:“你休息吧,有什么事叫我。”说完便退出了房间。
      方浅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那歌声还漂浮在耳边,似乎要把他带到尾江的上游,带到瀑布山石被月光晕染的午夜,带到旖旎的晚风中,带到纷繁的乱花甜香里,带到略带汗味的潮湿发鬓边,带到颤抖湿润的眼眸深处。
      廊下似乎有猫在打架,叫声奇怪,一声声叫得方浅心里被猫抓了一样。这猫明明春天叫的多,怎么现在叫起来,方浅用枕头蒙了头,心无旁骛数起羊和牛,又想了些之前和王汐一起看过的诗,他在一二千牛羊背上读了一二百诗才迷糊睡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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