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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朋友和良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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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一切鲜活的颜色。
好吧,我坦白。
我喜欢除白色以外的所有颜色。
所以当我面向横滨的海时,我总会从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欢喜的感觉。
无论那片海是早上的橘黄色,中午的蔚蓝色,黄昏的赤红色,还是夜晚倒映着星星闪烁的黑色幕布般的黑色。
我都喜欢。
所以哪怕我在流浪时并不清醒,我也没有离开这养育我长大的横滨。
令我惊讶的是,自从那天太宰引诱我剖析自身。
我的意识竟然完全的清醒了。
该说是因祸得福呢,还是重新回到这天地囚笼的惶恐呢。
一位流浪汉带着精致儿童走在街上的组合罕见极了。不出意料的吸睛不已。
往常的我封闭自身并不在乎那些。
但现在路人的目光令我无比羞愧,甚至有些埋怨曾经的我为什么要做出流浪这种选择。
但眼下我身无分文,想要改变却也无能为力。
我看了看一旁板着小脸的太宰。
我明白他讨厌人群,讨厌受人注视,也讨厌受人注视的真正原因的我。
我只能躲过人群,靠在河边,掬起一把清泉细细清理脸上的污垢。
从倒影看,现在的我不是洗一把脸就能改善自身的人。
这个倒影是我从未见过的,与我之前的人生毫不相关的我自己。
心里竟有些感慨,这究竟是算什么呢?
用这种几乎自我麻痹的方式来斩断过去肮脏不堪的人生。
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笑啊。
“啊,多美的河啊!”
“噗咚——”
我看着河面上漂泊的黑色外套。
这些日子,对于这位少年的自杀美学已经有了了解。
那就是——无时无刻的探索无痛自杀的方法。
然而往往是不能成功的。
并不是因为那些自杀方法痛苦。
而是因为我不能坐视不管。
我一边脱着上衣,一边思考着他究竟漂到哪里去了。
随后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去捞他。
等到再回来,已经是黑夜了。
我捡了些柴生火,将他和我的湿衣服挂在旁边烘干。
他的绷带早就在入水的时候松散开,成功的飘走了。
我没有办法控制我的眼睛不去看他。
虽然我知道这样做很不礼貌。
他的身形很纤细,比同龄的孩子要瘦一些。
一看就是他经常所做的那种行为而导致的。
与我不同,他身上所有的衣服都湿了。
一边嫌脏一边用我的干上衣遮体。
偶尔露出的手腕吸引了我的注意。
一道疤痕,或者说是很多疤痕。只不过剩下的疤痕都覆盖在了第一道疤痕的上面。
丑陋的,肉红的,像蜈蚣一样扭曲。
这不应该出现在他完美的身躯上。
那只手很快的抽了回去。
用我的上衣盖住了。
“别总用那种令人恶心的眼神看我。”
他很生气。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是浓重的黑暗,似乎是要把人吞噬。
很凶。
像被惹急了的猫。
我没再看他了,因为感觉下一秒他就要跳起来挠我。
我们在河边睡了一夜。
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宰已经不见了,连同他那些干了的衣服。
终于放弃了啊,流浪的生活还是少时间体会比较好。
我依旧飘荡在横滨人迹罕至的地方。
就这样自己飘荡了大概一周左右。
一个女人找到了我。
“是……是水野先生吗?”
我所有的客人都忘了一干二净,但唯独她我还记得。
因为她是最特别的,我“朋友”的女儿。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认出我的,或许是我意识清醒之后有了自尊心而每天清洗面容的关系。
也或许是有人告诉她……
不过我并不打算与她相认,所以我很抱歉的对她摇了头。
并表明我从小就在流浪,这是我第一次到横滨。
但没想她反而更激动了“就是您,水野先生!我记得您的声音!”
哦,好吧,我就不该说话。
有时我感叹自己的愚蠢,伪装的时候竟然连声音都忘记了。
“好吧,小姐,您有什么事?”
“水野先生!我是来感谢您对我父亲的作品做出的贡献。您不知道……”
我听着她的侃侃而谈,其实思想早就飘不见了。
身体下意识的微笑点头,她兴致勃勃的讲着,可能并不知道,我一点儿都没听。
引诱她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呢?
黑心医生的想法可真是难让人理解。
我很讨厌聒噪的人,但拘泥于她是我“朋友”的女儿,所以我给予她了极大的尊重,并没有打断她。
“所以水野先生,希望您可以参加我父亲作品的颁奖典礼。”
“获奖了吗?恭喜。不过我可能不大方便。”
别搞笑了。
让流浪汉去那种高档场所,就像泡菜进了国宴一样令人搞笑。
是想让我成为年度最搞笑的事件人物评选榜首吗?
“请您一定要来!没有您的异能力的话,父亲的作品是不会完成的。您的一切我都可以准备。请拜托您一定要来!”
见我不为所动,她又连忙道“如果您来了,父亲生前的手稿我可以交给您。请您一起来见证这令人激动的一刻吧!”
手稿吗?当初我百般央求都没有得到的东西。
这么一提还真是令人心动。
既然难得清醒一回,不如将这个遗憾弥补。
之后再怎样都无所谓了。
只要拿到,就算背弃与“朋友”的约定,怀着亵渎亡者的愧疚走向三途川也无所谓了吧。
“好吧。希望您说话算话,小姐。”
当我说出这句话后,她反而一脸惊恐,像被吓到一样看着我。
我有些疑惑,直到我看着她的眼睛才恍然大悟。
那双清澈的眼睛将我的神色倒映的一清二楚。
就连我那扭曲到极致的笑和目光里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都无处遁行。
我想我吓到她了。
真是抱歉。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