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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练空桑 ...


  •   半月后。

      薛灵均特意定了莲香楼的戏票,下帖回请王琳,一同去莲香楼看戏,算做答谢。

      这次总算顺利入场,还在莲香楼里遇见了唐歌。

      其实那日唐歌回家后,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薛灵均是新来的人物,家里是做皇商的,背靠着王家这颗大树。

      又听闻了薛灵均诸多传闻,譬如文曲星下凡,状元郎之名,清州小仙童、长明书院之新星等等。

      更重要的是,薛灵均的美名,竟能和颜昭唯不相上下!

      唐歌对薛灵均就更加稀罕了,越想越是心中欢喜,对自己那日的行为懊恼非常。

      以前,京城里的贵族公子,没有唐歌不认识的。

      唐歌在爱好美人这一项上,比王琳不遑多让,男女不忌,老少不论,见到一个长得好看的,就回去写情诗一首送上,一两年内,数不清送出去了多少首。

      送世家的公子淑女,被人家派人跑到唐国公跟前告一状,唐歌便会挨一顿打。

      送富康的少爷小姐,被人家爹娘哭上门来,唐歌便会挨两顿打。

      最严重的一次,送给了他的大外甥,才五岁的当朝太子,把唐国公气到昏厥,唐歌连挨了一个月的打,半年下不来床。

      之后又被唐国公关了半年。

      那日,正是唐歌刚刚结束禁闭,憋了一整年的闷气,趁重阳节出来散心,一眼见到薛灵均这么个如玉似仙的人儿,老毛病又犯起来,便上前搭话。

      他这一年不曾出门,错过了许多事,不知薛灵均来历,见是个脸生的,又衣着富贵,再加上那首诗和薛灵均脸上的痴痴情态,他便以为是哪家养的小相公,忍不住就有几分轻薄调笑之意。

      早知道薛灵均是个传奇人物,他哪会用那种开场,没得吓跑了美人。

      唉!

      他越想越懊悔,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写诗一首,希望能薛灵均能给他个机会解释一番,他是真心爱慕,并非有意轻薄。

      那日他便等不到天亮,就跑去长明书院,只是没想到碰上王琳这个讨人厌的混世魔王。

      他听说今晚莲香楼要演楚天涯的戏,满心兴奋地来瞧热闹,因为,楚天涯,是除了王琅之外,唐歌唯二崇拜又不敢肖想的美男子。

      又听说薛灵均也会去,那更是非去不可,偶遇美人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唐歌。

      只是,偏偏王琳这个二世祖也在,唐歌根本没机会与薛灵均说上话,连包厢王琳都让人拦着不叫他进,两人争执不下,薛灵均谁都不好得罪,也谁都得罪不起。

      正巧,薛灵均瞧见楼梯下走上来一个美貌少年,风姿出众,璨然夺目,诧异地惊呼:“你们瞧,那人是谁?”

      王琳、唐歌和宋徽听到惊呼,也转头望过去。

      只见那少年一身湖绿色,佩着青莲色渐变发带,顶端镶嵌几颗湖蓝琉璃珠,衬得人生机勃发。

      王琳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颇为不满的样子。

      唐歌却一见到那美貌少年,就大声嚷嚷起来,“哎唷,太阳打西边出来出来了哦!瞧瞧这是谁?这不是颜家那个小孔雀吗?整天眼睛朝天看的,平日里不是最瞧不起我们这种逛楼子的人吗?怎么,神仙下海啦?”

      原来这少年就是颜昭唯,薛灵均想。

      颜昭唯在长明书院只待了一年,后来过了乡试,便就不再去了,只挂了个虚名,留着将来考进士用。颜昭唯在时,薛灵均尚未入长明书院读书,因此薛灵均还是头一次见他。

      果真是与众不同。

      颜昭唯皱着眉头,冷冰冰斜了唐歌一眼,对其他人更是瞧也不瞧。

      王琳将腿抬起,搭在桌面上,目光放肆地上下打量颜昭唯,瞧了一会儿,才冷笑一声,“呵!颜公子这大忙人,竟然也有空来。合着前日不接我的请帖,是瞧不上我呗。”

      薛灵均才知道,原来王琳也邀请过颜昭唯,看样子是被拒了。

      唐歌好歹还得到颜昭唯一个冷眼,但王琳,颜昭唯竟然连个眼神也不给他,径自甩袖离去,看样子是已订好包厢。

      王琳还未来得及发怒,就见唐歌已上去一把扯住颜昭唯的袖子,“别走啊,小孔雀!”

      颜昭唯眉头微皱,脸色一黑,看唐歌的眼神更像刀子,且夹杂着一股阴森森的寒气,锐利鄙人,唐歌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下意识松开了他。

      要说这大殷国,有哪个美人是唐歌不喜欢的,那就是颜昭唯。

      要说有哪个人比王琳还更叫唐歌讨厌的,那还是颜昭唯。

      王琳和他过不去就算了,谁叫王家确实厉害呢!可颜家也是靠外戚发家,比唐家又能高贵道哪里去,论尊贵,颜贵妃还不如他姐姐地位尊贵呢,凭什么他颜昭唯整日里神里神气,动不动就甩脸子。

      其实唐歌和颜昭唯从小一起长,因为唐家颜家的关系是一顶一的好,唐皇贵妃和颜贵妃也亲如姐妹。

      大概就是小时候看多了,再好看的人,也看不出哪里好看了,都见过对方流鼻涕的样子,互相嫌弃。

      当然,其实是唐歌单方面嫌弃颜昭唯,颜昭唯根本没空嫌弃他。

      然而,颜昭唯越是不理唐歌,唐歌就偏要不依不饶。

      他见颜昭唯走远,正要追上去再给他添添堵,却听宋徽忽然惊呼道:“咦,那不是唐国公吗?”

      唐歌吓了一跳,也顾不上追颜昭唯,神色慌张地四下张望。

      待发现上了当时,楼上早已无颜昭唯的身影。

      唐歌气得跺脚:“宋君卉!你敢骗我!”

      宋徽微微一笑,手中玉扇刷地展开,轻轻摇着,“一时眼花,看错而已,小河豚。”

      唐歌气得脸颊鼓起,果真像一只河豚。

      忽听楼下“湖”上,响起敲锣打鼓之声。

      戏马上开场了。

      唐歌也顾不上纠缠,眼巴巴瞅着薛灵均,想要进他们的包厢,因他知道消息太晚,去订座时莲香楼的票早已售空,更别提包厢了。

      王琳冷哼一声,竟然不再与唐歌计较,头微微一摆,抬手指向宋徽旁边,王琪立刻着人添了把椅子。

      唐歌大喜,也不计较王琳之前的为难,连忙落了座,生怕迟一瞬王琳就会反悔。

      薛灵均内心憋笑: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此话果然不假。

      四人磕起瓜子,准备看戏。

      莲香楼的戏台,搭建在一池湖水中心。

      池中片片荷叶,清新怡人。

      锣鼓声停。

      台上四周的帷幕拉开。

      舞台上嗖地亮起七八个火把,将台上照的十分亮。

      只见一个年仅四十的彪形大汉,长胡子,蓝眼睛,粗黑的眉毛。皮肤黝黑。手中握着一把弧状优美的水手刀,黑色刀背和银白刀刃界限分明。

      那大汉唱道:“飓风巨浪将我藏,奇珍异宝入我囊,若论威名远扬,唯我海上龙王!”

      原来,这大汉,演的正是海上龙王,练空桑。

      若说如今江湖上,名气最大的两个人,一个是楚辞,楚天涯,另一个就数海上龙王,练空桑。

      只不过,楚天涯是少年成名、人人艳羡、扶危济困的武林剑客,练空桑是百年不死、凶神恶煞、惹小儿啼哭的海上恶魔。

      有前朝沿海史官所著《大殷之海盗列传》中记载:“海盗练空桑,暴戾恣雎,日日于海上觅杀无辜之人,挖人心,吃人肝,烤人肉,吸干脑髓,自称海上龙王,聚集数千人横行天下。”

      海上龙王练空桑的恶名,从沿海逐渐传入内地,百余年过去,仍有练空桑杀人吃肉的传闻。

      忽然一条小船缓缓从湖底升起,露出湖面,在上漂游。薛灵均大为惊奇:“这船是如何藏入水中?又如何不载水而出的?”

      王琳纵然见识多广,也觉得有趣,“我就说这出新戏别出心裁,定会叫你不虚此行,只看这开头,便知他们用心良苦。”

      那大汉“练空桑”爆喝一声,一跃而起跳入船上,一刀劈杀一个,顷刻间,船上的七八个人,衣衫都被染红,有的掉落进水里,有的躺倒在船上。

      舞台上几个黑衣人,齐齐口中高喊:“大王威武!”

      喊完,齐齐跳下水,将那些人捞了上来,拖到舞台上,又有人拖来一口大锅,倒进水,锅底烧起柴,熊熊燃烧着。

      不一会儿,便咕噜咕噜地冒起泡来。

      那几个伤的船员,早已被人扒光了衣服。

      “练空桑”走上前,一刀狠狠插进其中一人的胸膛,鲜血喷溅了他一脸。

      他手中一剜,便挖出一颗血淋淋的心来。

      众人惊呼。

      “练空桑”弯刀往口中一递,尝了一口,便啐在地上,连声呸呸呸,将那颗心丢进海里,摇头道:“不行,不行,这个人是臭的。”

      说完,几个手下便将地上那被剜的心的人扔进海里。

      一头鲨鱼从水中哗啦冒出,张开大口,露出尖利牙齿,一口将那人吞没,沉入水中。

      “练空桑”又去剜出第二个心,照样尝了一口,大口咀嚼着,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这个人是香的。”

      依次下去,丢进海里五个,留下了三个。

      “练空桑”将那三人分尸,胳膊、腿放在一处,肝脏肠放在一处,眼舌放在一处。

      几个手下将这些从那人分出来的零碎物件抬起,丢进那硕大锅炉。

      “胳膊和腿,要做成卤肉。”

      “眼睛、舌头、肝脏,要烧烤来吃。”

      “脸和耳朵,做成凉菜,最是鲜美。”

      几个手下点头称是。

      “手和脚,拿去腌制了。”

      “至于脑子,要趁者新鲜热乎,生喝了最美。”

      说着,将那血淋淋的头颅割下,弯刀一戳,插入头颅,像开了个清甜可口的香瓜。

      “练空桑”拔出弯刀,仰起头,对着那刀口处,大口喝起来。

      仿佛在喝椰汁。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书生,依旧是蓝眼睛,手中也握着一把水手弯刀。

      “爹,我也要喝!”

      那大胡子哈哈大笑一声,“我儿,这等美味的头颅,是海上龙王练空桑才能喝得的。等有一日你爹我死了,你做了这海上龙王,你才能喝 。”

      说着,继续仰头喝起来。

      却见那年轻人忽地拔出弯刀,一刀刺入“练空桑”的心脏,鲜血喷了他一脸,原本的文弱的五官,衬得格外凶悍。

      “练空桑”瞪大双眼,倒在地上,手中头颅还未来得及坠地,就被那年轻人接住了,继续仰头大喝起来,一边喝,一边直呼美味。

      “爹爹!”极其清脆的童生响起。

      众人看去,只见一个四五岁左右的男童,蓝眼睛。

      “爹爹,孩儿也要喝!”

      那年轻书生道:“乖儿,这等美味的头颅,是海上龙王练空桑才能喝得的。”

      那男童扬起脸,问父亲:爹爹,你和爷爷,到底谁才是练空桑?

      书生哈哈大笑道:“我儿,谁做这海上的龙王,谁就是练空桑。”

      说着,将手中带血的刀递给儿子手里。

      儿子用天真稚嫩的声音,笑道:“爹爹,那我也要做海上龙王。”

      书生继续笑着:“我儿,拿起我给你的刀,杀死我,你便是练空桑。”

      儿子挥起带血的弯刀,往父亲的脑袋下方砍去。

      观众顿时集体“啊!”地尖叫一声,

      “咣当”一声,那弯刀落到地上,

      儿子委屈道:“爹爹,这刀太重,孩儿拎不动它!父亲的头颅又太硬,孩儿砍不动你!”

      父亲哈哈大笑一声,“我儿,别急,为父来教你。”

      他捡起弯刀,别进儿子腰间,又捡起一根长长的洁白象牙,再次放进儿子手里,握住儿子的手。

      “乖儿,这个比弯刀轻便。”

      话刚说完,象牙当做利剑,深深刺穿父亲的心脏。

      观众有人已站了起来,震惊这场巨变。

      儿子抽出带血的刀,天真的脸孔上燃起恶魔的笑:“从今日起,我便是练空桑。”

      那儿子用衣袖将象牙上的血擦去,抬起手,竟狠狠地朝自己眼睛刺去。

      众人顿时惊呼。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鲜红的血液从那孩童的右眼流下,在电光闪耀之下,恍若地狱恶鬼重生。

      洁白象牙尖上,挂着一颗冰蓝色明珠,鲜红血液顺着往下流,极为妖异。

      那正是孩童的蓝色眼球。

      “哇~”

      台下响起小孩子的哭声。

      一声起,声声起。

      原来,有不少人是抱着孩儿来看戏的,小孩子不经吓,这么来一出,都哇哇大哭起来。

      孩子的父母不乐意了,站起来怒骂:“什么破戏!不是说好了是楚大侠的戏么?演什么练空桑,没得吓坏了人,退钱!”

      “就是,退钱退钱!怎么回事!我们可都是冲着楚天涯来的!”

      “谁要看这杀人狂魔!”

      莲香楼的伙计连忙上了台,拱手作揖。

      “大家稍安勿躁,这戏还没演完,这才是第一场,下一场便是楚大侠的戏。”

      台下的人骂骂咧咧。

      台上又响起敲锣之声。

      一个潇洒俊逸的少年,年方十五六岁,一身水墨衣衫,水云广袖,腰悬长剑,饰演的正是楚天涯。

      “楚天涯”一眼见到锅炉中正煮着的胳膊和腿儿,皮肤已煮的炸裂开来,肉香味四溢,勃然大怒,呵斥道:“好一个杀人狂魔练空桑!”

      说着,一剑挑一个,剑法凌厉,将那岛上的人一一诛杀。

      “好!杀得好!”

      观众拍手叫好!

      那孩童练空桑见“楚天涯”如此厉害,急忙忙连滚带爬地逃了。

      “妖孽,哪里逃!”

      “楚天涯”一个飞身,长剑眼看就要从后面将那孩童刺穿。

      情急之下,那孩童十分狡猾,就地一滚,滚入了“海水”里,不见了踪影。

      “楚天涯”收了剑,口中哀叹:“可惜可惜。杀人狂魔的儿子,只怕他日长大,又是杀人狂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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