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剑破》曳影摇曳

69、方府

　　等楼下吵闹声停了，又等了好一会，李天和才下了楼，老板娘仍是笑着站在那，但明显有些生气，连笑容中都透着些许危险气息。
　　见二人下了楼，老板娘方才缓和了些。
　　李天和侧耳听了两嘴，大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二位怎么又出来了？”
　　“下来瞧瞧。”
　　老板娘看了看外面，几个护卫行色匆匆经过。
　　“等会。”
　　说完，她起身，居然把客栈大门给关上了。
　　李天和知道老板娘的意思，但还是出于礼貌问了一句：“这个点就关门，会不会影响生意？”
　　“无妨，今日封云府内外都封锁起来，看样子也无生意可做，早些关门以避祸端，省的引火上身。
　　李天和淡定微笑问道：“掌柜的，会觉的很为难吗？”
　　方才护卫态度强硬，只说家家户户都要搜查，但客栈不同于家里，岂能让人想查就查，况且事发地位于花街，更是南辕北辙，眼下也并没有任何证据指着这里，老板娘丝毫没有让步，这才与人吵了起来。
　　老板娘没过多思考，直言道：“活了将近一辈子，这算什么，不过我也有些话想问二位客人。”
　　“您请说。”
　　老板娘突然压低了声音，往前靠去，轻声道：“死去之人，是那位车夫？”
　　李天和没有犹豫，利落颔首。
　　“是。”
　　她若有所思，但很快恢复表情，温声道：“这几日，二位就在客栈中好好休息吧。”
　　“嗯，我们知道。”
　　“安心，既然二位住在这，我也不会让二位受到一丝委屈，交予我便是。”
　　李天和轻笑道：“我们为修士，难不成还保护不了自己？您多加小心为好。”
　　也许是这笑意，略微紧张的氛围缓和了些，李天和没有多说什么，回了屋里。
　　白日里虽发生了许多大事，但一切都十分快，此时不过申时过半。
　　赵修璟默默侧在窗边，藏在阴影之中，静静观察，李天和闲来无事，摸出了本书看，偶尔随口与窗边之人说几句有的没的，倒也并不无聊。
　　于是夜幕很快降临，但相比昨日，街上萧条了些，却仍然比其他府城繁华许多。
　　经过白日里的搜查，城内封锁稍微松了些，有些明显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被放了出去，加上此地离事故地极其远，刀没落在自己头上时，人心里总会有些侥幸心理。
　　铺子星星点点的挂起了彩灯，有些人笑嘻嘻地上了街，丝毫没有紧张情绪。
　　花街去的人少了许多，一下子其他地儿多了这些游手好闲，喝酒玩乐的闲人，热闹归热闹，但场面一时之间有些混乱。
　　对此，赵修璟评价道，
　　“垃圾就应置于固定容器之内。”
　　“看个街景，也让你看出火气来了？”李天和调侃道。
　　“我没有。”
　　“嗯嗯你没有，外头怎么了？”
　　说话之间，街上又一阵嘈杂。
　　赵修璟垂眸，转过身，不再看，冷静道：“没什么。”
　　一瞧就是暗自生闷气，李天和没多说什么，只言道：“再等会。”
　　“嗯。”
　　大约又过了好一会，许是还是有受到白日里的影响，铺子早了不少收了起来，街上的几位还有些执拗的闲散人士很快就被几位护卫模样的人，呵斥着赶了回去。
　　没有过多犹豫，二人几乎是同时起身，无多言。
　　入夜，老板娘依然在一楼收拾，见二人此时出门时，手上正一个箱子。
　　李天和见此，帮忙抬了，放到了架子上。
　　老板娘松了口气，擦了擦汗问道：“二位这时要出去？”
　　“嗯，有些事。”
　　老板娘虽有些想阻拦，但最终也只是说：“当心。”
　　“知道了。”
　　如此关心之下，赵修璟也难得低声道：“谢谢。”
　　出了客栈，才发现外头安静到骇人，时不时走过三三两两的巡街的护卫，二人隐了身形，等到了方府附近，才看见，方府门口只站着一位护卫，但时不时便换一人，上一人则往西走，很快消失了身影，不知去了哪里。
　　夜探宅邸，自然不能从正门走。
　　二人找到侧边的一处墙根，元神所望之处，并无任何气息，适才谨慎的翻了过去。
　　此处是一个十分大的园林，平静的湖面几乎一眼将将才能望到头，湖边种满了梧桐，香樟，青桐掌状叶硕大优美，亭亭而立，此时正值七月中，园林中树林阴翳，碧绿盎然。
　　小路边沿，点缀着些许亭子，飞檐冲天，红木金顶，奢华至极。
　　此处人也少，里头也被红砖围了起来，顺着小路直直走去，是一个月洞门，穿过月洞门，入眼便是一个附着太极八卦阵的的建筑，被高大的梧桐围着，再向西北走去，才看见第一道岔路口。
　　往北是一座假山，假山周边有些小池，十分浅，其间还能看见游鱼，水质清透，当真是皆若空游无所依，清幽安静，而假山后头也有一月洞门，但也看不清月洞门后是什么。
　　而向西的路，却明显能看见一个别样雅致的红砖青瓦的阁楼。
　　“向西？”
　　“嗯。”
　　今夜之行，目的在于探查线索，这景致虽美，却不能分了心神。
　　那阁楼之中，才容易藏这些东西。
　　二人选择不过数刻，便动了身。
　　则一路上倒没什么景致，只是路边种些石楠。
　　悄悄靠近，只见那金色牌子上，缀着规整大气的两个字——‘漆楼’
　　夜半时分，里头没有灯光，看起来空无一人的模样。
　　到了侧边时，两三位人突然从南边的月洞门中走出，赵修璟冷静地把李天和一霎拉到阴影之处，没发出一声响动。
　　这几位皆身着红袍，腰间别着白玉牌，浑身上下环绕着浓重的酒气，头发被发髻高高束起，扎上白色发带，一看便知不是护卫那些简单的身份。
　　但带头之人腰微微弯着，服饰上也略微粗糙些，显然地位低一些。
　　“几位大人这边来。”
　　身后几人虽喝了点酒，但神色平静，只有一人‘哼’了一声，其他人并未搭理最前面的人。
　　但那人也不恼，堆满笑容，推开门，屋里黑漆漆地一片。
　　方才‘哼’的一声的人不满的开口道：“让我等于夜幕降临时而至，还不点明灯火，莫非你们是想借黑夜之幕杀人灭口吗？”
　　一旁神色平静地几人虽未说话，但有几人明显也有些不满。
　　最前头人的弓着腰，赶忙解释道：“怎会，是下人们疏忽了，各位大人见谅。”
　　说着他赶忙在屋内点燃烛火，趁着开了门，元神无阻挡之时，李天和与赵修璟比了个眼神，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放心将一半元神置于体外，跟着几位一起进了屋。
　　只见屋内瞬间灯火通明，那烛台也十分别致，一个青桐小人，一左一右举着两个盘子，盘子间是烛芯。
　　待几人落座，带头的人说，
　　“小人这就去请那位大人。”
　　说完他出了屋，主动关上了房门。
　　没了那人，屋里还剩下四个人。
　　“此方家真乃一手遮天，竟然在我的地盘上公然行凶，叫我如何是好？”
　　说话之人就是刚刚最沉不住气的那位。
　　“秦弟，隔墙有耳。”一旁一位略微冷静些的瘦高男人说。
　　李天和听这话，并不心虚。反而元神主动又靠了几分。
　　“是啊，方家那位，恐怕已非凡人，最好勿招其怒，以免自身陷入困境。”另一位稍壮些，个头矮些，但神情更温和的男人说道。
　　“哼，众所周知，封云府原本乃凡人之地，而城主竟然追求修仙之道，实在是匪夷所思。他究竟打算如何，欲图永世繁荣吗？”
　　见这位实在是听不进去话，瘦高男人不再劝阻。
　　方为铭，修仙？
　　李天和莫名觉得不对劲，并未听闻过封云府哪位城主修过仙。
　　于是他不那么张扬，元神朝桌下躲了躲。
　　四人之中，唯有一人，从头至尾不说一句话，他低着头，不知是在想什么。
　　“方家的权势之下，如今我等世家还有些土地，已是城主慈悲为怀，我王家已无意再争取更多，秦弟，好好想想你父亲所言吧。”
　　秦家那位年纪比其他几位要小上许多，但提到了父亲，此刻也消停了些。
　　他最生气也情有可原，花街是秦家地盘，出了这事，花街生意一夜之间大不如前，如此影响又不知要到何时才能解决，总不能真瞧着花街没落。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正当秦家那位有些不耐烦时，门外有了动静。
　　赵修璟本就在屋侧，看见了一个身着白色衣裳，仙修打扮的年轻人，但面无表情，从南边月洞门缓缓走来，他披着头发，眼神中却透露着些许阴翳。
　　“往这边来。”
　　李天和只觉得有人在自己耳边低语，而那声音一听便是赵修璟，意识回笼，才发现二人贴的很近，但他神色平静，一幅我只是扶着的毫无他意的模样，李天和并未多想
　　他先是跟着赵修璟往墙根里头靠了靠，然后才回到了屋里。
　　大门紧闭，这元神与本体的连接有些微弱，但并未断联。
　　屋里四人听见门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起了身，秦家那位虽嘴上说着诸多不满，但城主出现时，也是恭恭敬敬的模样。
　　城主看着十分年轻，就连年龄最小的秦家那位，看的都年岁要长些，但四人却不敢怠慢。
　　李天和隐藏了起来，透过纱帐看着桌上的一切。
　　“城主。”
　　四人一齐躬了身。
　　“无需客气，各位坐吧。”
　　方为铭坐在做里头正对房门的位置，地位比其他人看着便高上许多的模样。
　　等五人全部落座，方为铭没有感情的声音缓缓流出来，
　　“听闻各位想找方家讨个说法？”
　　王家那位赶忙开了口：“怎会，我们只是想问问城主的高明计划。”
　　这马屁拍了，但没拍到位，方为铭并不放在心上。
　　“剩下三位呢？”
　　他一眼扫过，被扫过之人，莫名感到些不寒而栗。
　　秦家那位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子大些，直言道：“方家为何要在花街行凶？”
　　方为铭还是没什么神情变化，如冰块一般地说：“因为他出现在花街。”
　　秦家小子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还想多问，但瘦高男人打断了他的话，他问道：“我们并无质疑城主所为，只是过后的护卫搜城，是否有些过于大费周章，如今百姓惶恐不安，城中混乱，我想方家对封云府有恩很情，必定也不愿见此情形。”
　　瘦高男人慢条斯理，说的虽多，但确实只是为了知道一个答案而已。
　　方为铭看向瘦高男人，反问道：“孙家今日如何？”
　　瘦高男人没想到方为铭会反问，愣了下，才勉强冷静道：“承蒙城主照顾，一切顺遂。”
　　方为铭点头道：“我为何如此做，如同为何照顾孙家一般，只因为，我想。”
　　这话说的十分狂傲，但在场之人却无人敢反驳。
　　这与实力匹配的言论，就连秦家那位一时之间也消了任何反抗之心。
　　最终方为铭看向全程一言不发的男人，冷淡地问道：“李家家主，没有任何想说的吗？”
　　也许是与自己同姓，李天和难得把关注点放到了这个从头至尾不说话的男人身上。
　　“没有。”
　　李天和一霎有些恍惚，但很快回过神来，细细观察起来，才发现这人除了长相年岁，声音气质以及其他莫名说不上来的感觉，还真有点赵修璟的味道。
　　当然，阿璟好看多了。
　　方才其他三人说了好些话，方为铭都无甚反应，这个不说话的男人张口两个字，倒似乎取悦到他了，他微微一笑。
　　但这笑没有丝毫亲切之感，莫名有些渗人，那男人神色不变。
　　此后在场几人，说的都是些权贵之间的话，无非你的土地，我的土地，李天和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但临到散场时，方为铭说的一句话，令人脊背发凉。
　　“如此才好，各位与我相识几世，未来也合该好好相处才是。”
　　周围几人只当他是修真之人特有的天命，三生三世挂在嘴边，起初也有些惊异，但久而久之就没什么反应。
　　但李天和感到细思极恐以至于有些毛骨悚然。

　　好像，交代的都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