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杨素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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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时分，月儿半挂在深空之中，外头果然断断续续有了声音。
赵修璟本也没睡，起身来到了院子里。
虽说院子外头早就布好了结界，但他也并不放心，坐在院中喝着茶，听着外头的喧闹，却也难得平静下来。。
寺内嘈杂无比，但无人打扰小院的清净。
净禅寺，变天了。
这一夜，那传说森严肃穆的净禅寺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一夜之间，广陵法师隐退，如念法师接过权柄，为何明常法师被刺身亡，小弟子消失诸多，外人无从得知，只能在想象中，在各种传说中不断流至远方。
赵修璟，李天和二人只是个导火索，深埋的裂隙随着时间不断将人吞噬，直到最后一刻，被彻底点燃。
但那裂隙之中，亦有温情。
如念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
“如念，师兄赐你法号，愿，净禅寺与你们，香火延绵，行程万里。”
“遵命，师兄，如念定当不负所托。”
李天和又在净禅寺多待上了几日，等身体恢复，才准备离开。
但离开顺阳府之前，还有一件大事，等着二人解决，那便是一切的根源，魔修的封印。
净禅寺牌匾之下，马车与人群林立，好不热闹。
“如念师父，啊，不，如今当是要称呼如念法师了。”李天和微笑着回礼道。
“二位真人勿须如此客气，净禅寺今日仰赖二位相助，如念欠二位一份人情。若将来二位有所托付，净禅寺必将全力以赴。”
“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客气了。”
如念点点头，随后道：“最后一事，二位真人也多加小心。”
“我们明白，时辰已晚，我们当先行告辞。”
“二位真人，一路平安。”
这些时日相处，如念也确实有些不舍，双手合十，十分诚恳地躬了躬身子，行了最后一个礼。
赵修璟垂眸，李天和几乎是一瞬间就感受到了身旁之人周身环绕着的低压。
李天和眉眼一弯，伸手牵住那略微有些凉的手。
随后若无其事地通如念继续说：“如念法师，再会。”
他柔声微侧，朝身旁之人道：“走吧，阿璟。”
如念望着走远，慢慢登上马车的二人，和时不时交汇的目光，一瞬间悟了。
“阿弥陀佛，小僧对尘世之事，仍是知之甚少了。”
马车逐渐驶离府城，一路朝着洛村前。
李天和心情惬意，并没有过多担忧，数百年前，受伤的赵四都能将那魔修封印，如今修为更胜的全盛的赵修璟还会怕那封印百年，虚弱的魔修吗？
相比之下，赵修璟心情飘忽，李天和简直主动的吓人，谁也没想到，心意相通之后，会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有时候上一刻，二人还在讨论西南府城发生的大事，下一刻，李天和眉眼一弯，就亲亲抱抱摸摸，这简直，简直...
尤其是赵修璟冷静的假象，早就被身旁之人参透，直直看穿内心所想的当下。
李天和就好像一个故意逗小孩玩，看小孩着急慌乱，最后忍不住掉眼泪，以此感到十分愉悦的恶劣的大人。
当然面对赵修璟不仅是如此，宛如初生之牙，总是痒痒欲动，不禁寻觅物件磨研方能得到舒适。赵修璟越是如此可爱，李天和越是有些压抑不住想碰一碰的心情。
当然能圈在怀里，是最好的了。
这两日，李天和由于伤势，并未再来洛村，赵修璟照顾伤患，自然也没来。
此行令留守洛村的郑昭怀忧心忡忡。
好在两日之后，马车安稳停在洛村。
“少谷主可是受伤了？”
净禅寺变天，这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郑昭怀也明白李天和这几日住在净禅寺，因为对于前几日二人未来之事，也没有多问缘由，反而关心了起来。
李天和见也纠正不来那人的称呼，便也作罢了。
“微有些，然而今朝已无忧虑，言怀真人勿须忧心。”
郑昭怀点点头，方才问起：“二位今日是来解决那封印的吗？”
“嗯，真人这几日可曾去瞧瞧？”
郑昭怀说：“我凑近看了看，并未进去。以免他人误扰，吾已派遣一些弟子把守，只待二位到来。”
“麻烦真人费心了。待我们入内之后，即刻请解散小弟子们，无论何事发生，都请勿让人前来。”
“好，此地便交由少谷主和静幽真人了。”
李天和颔首，打点好后便朝那熟悉的方向走去。
赵修璟沉默跟在身后，
如今湖边崖壁上的洞穴，没了幻境，就如此敞着，谁来都可以瞧见。
而此洞穴，不同于之前所见那些，反而像个很大的井，垂直向下，周边是人为修建的半空之中的木梯，踩上去嘎吱作响，极没有安全感。
“阿璟，你说这木梯子修造者为谁？”
“我不知。”
李天和扶着壁沿，想了想道：“所以，当年这里只是个洞，是吗？”
“嗯。”
李天和四处看了眼，越往越下，壁沿上还略微有些刀剑划过的痕迹。
“这垂直的洞穴，是你们打出来的？”
“是。”
“还真是激烈。那如此看来，这梯子是后来人所修，倒是有趣。”
赵修璟侧目：“有趣？”
“嗯，与魔修交易，佛修小弟子还要修梯子，你不觉得略觉滑稽？？”
“或许吧。”
李天和对这敷衍的语气不以为意，随口又说起了些别的什么。
赵修璟言语虽少，但也‘是’‘嗯’‘哦’地回应，没有冷场。
没说几句话，二人便顺着岩壁，转到了最下面。
这里当真像是个天井，若不是壁沿上闪着的火把，实在是有些漆黑，但即便如此，
洞底的空气间居然传来一阵香味，同之前所见善用香的程夫人不同，这是一种非常清淡的花香。
放眼望去，李天和不得不有些意外。
靠着墙边边的，是一座石像，而那石像，居然是位女修的模样。
即便只是个石像，都能瞧得出她外貌娟丽，穿着打扮却十分温婉，一小缕头发用发钗扣住，像是个凡间名门的小姐。
“别靠近。”赵修璟低声在耳旁说。
“我知道。”
突然，鼻尖清淡的花香，变得越来越浓，直到变得有些呛人。
“她醒了。”
李天和闻言，细细观察起来，虽未见到石像有什么异动，但他并不怀疑赵修璟的话。
果然，没过多久，一阵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头顶的火光，顷刻间全部灭掉，唯独只剩下了二人身边星星点点的没灭。
这声音有些低哑，像是身上压着几百斤重的巨物，分外压抑。
“你们——终于——还是——了。”
四面八方的声音断断续续，在小空间里不断回响，十分嘈杂。
赵修璟语气冷冽，红眸中并无波动地抬眸看向那石像。
“杨素眉，我们来了。”
“我等了——好久——好久——好久。”
这声音哀怨万分。
“杨素眉...”李天和扶着下巴，觉着这名字十分耳熟，却一时之间想不去来。
“李天和——你居然——还活着。”
这话伴随着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李天和此刻虽想不去来她是谁，但也全然没慌，微笑着淡定地回问：“在下实为有幸，上天也未想过早夺走我这条命，令这位女士见笑了。”
“你不该——不该——活着。”
“闭嘴。”赵修璟没有李天和的脾气，冷眼呵斥道。
“哈哈——哈哈——哈哈”
李天和扶了扶额，低声道：“阿璟，能不能让她好好说话，我这耳朵实在受不住。”
“可以。”
眼见赵修璟拔出黑剑，周身环绕着寒气，朝石像走去。
那声音一下慌了神，
“你要——做什么——”
赵修璟并未停步，剑柄上隐隐有些黑色的剑气环绕，在惊慌喊叫声中，用背刃狠敲石像，一瞬间，石像如同龟裂的外壳，逐渐破碎，露出了石像之下的雪白的肌肤。
女子一下瘫软在地，数百年来难以动弹的四肢和干涸的魔气支撑不住身体。
她全身颤抖，从头至尾格外落魄，灰头土脸，却也看得出曾经定是位名誉天下的美人。
“我...我...”
李天和好心拿了帕子，走进递给她。
赵修璟也知这不过是个虚弱的空壳子，便没有阻拦。
“擦擦？”
“呸。”
那女子虽十分落魄，但周身气质不俗，但面对李天和的帕子，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如若不是四肢无力，恐怕是要一把掀翻在地。
李天和也不是过分纯善之人，那人不要，他也没硬塞，只是轻飘飘的笑着回了句：“这么嫌弃我？”
“别管她。”赵修璟皱眉，把半蹲之人拉远。
“不过是个孽种罢了，装什么好心？”女子的态度仍然很恶劣。
许是说出了些什么，李天和一时有些好奇。
赵修璟先行沉声道：“闭嘴。”
“不，我有些话要问她。”李天和右手欲拉开那只微凉的手。
赵修璟垂眸，轻声道：“别去。”
李天和心头一震。
这家伙何时这么懂装可怜了？
李天和狐疑地看了一眼赵修璟，看到那微颤的长捷。
也许，不是装的？
他长舒一口气，温声道：“无事，阿璟，我不问多，若有些事，于我而言不宜知晓，你提醒我便是。”
“哦。”
李天和知道他那性子，不再多说。
二人小声交谈之际，那女修只是许是恢复了些力气，从头至尾，十分冷漠，唯那眼神十分阴狠。
李天和半蹲下，起初并未开口，先是打量了几分。
随后才轻声道：“杨素眉，李游溯身边的人？”
这三个字就像是戳到她的神经，她冷哼一声说：“魔尊大人的名讳，岂是你能喊的。”
李天和浅笑道：“我为何不能喊？”
“你不配。”
李天和想到了些什么，但面上不显，仍是笑着回应：“魔尊大人待你不薄，你却如此待他，这行径可不似你口中那般忠烈。”
李天和其实拿不准究竟发生了何事，但魔界离顺阳府甚远，而李游溯于三百年前在魔界内部斗争中，失势落败，从而逝亡，这位前魔尊的身边人三百年前却出现在如此远的地方，不是逃兵便是内鬼。
看着不知情的模样，看来是前者。
果然，一诈便得出了答案。
“那又如何，李游溯背叛我在先。”
李天和莞尔道：“魔尊所为之事，在魔界，不是从来都称不上背叛吗？”
“你这个孽种...”
一把黑色的剑横在李天和与女修之间，打断了女修的话。
“你要干什么，杀了我吗？”
“好好说话。”赵修璟冷言。
李天和隐隐听出些不对劲，沉声问道：“当年，杀我母亲的人，是你？”
他难得显露出些杀意。
女修却也并不闪避，直言道：“不是。”
“那你是何意？”
女修这时候反而不再说些什么，只是凶狠道：“李天和，你不该降生于这世间。”
李天和恢复了浅笑，从容道：“可惜，在下实为有幸，上天愿给我这条命，但你便不同了，你说上头愿不愿收回你这条命呢？”
“你在威胁我？”
“是，但我只有一个问题，你若肯回答，一切都可斟酌。”
“什么？”
李天和温声道：“我的生父生母，究竟为何人？”
女修微愣，随后大笑。
“你居然还不知道，若他知道...若他知道...”
这态度显然是并不想告知，李天和心存善念，却也并不过分善念。
他拍了拍手，起身，对着赵修璟淡然说道：“阿璟，杀了她。”
“好。”
李天和突然想到什么，低头微笑道：“不过，在你死前，我想告知你一个真相，李游溯早已于三百年前归于冥冥，在你背叛之后，遭遇魔界内部纷争而殒命，而今日的魔尊是与你同为背叛者的四护法之一邵生渊。你说，李游溯在临死之际，面对那些背叛之人，该是心怀何种情绪？”
“什么——不！他死了...他怎么能死...邵生渊...我不能死...我要替他报仇...”
杨素眉表情扭曲，一时之间，狰狞悲伤，语无伦次。
“报仇之事，自然轮不到一位背叛者来做。”
“不，我可以，我对不起他，我...我爱他。”
李天和不想多言，只觉得脑子都在震。
赵修璟的剑一瞬间落下，女修声音渐无。
临死之际，那小声到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还在微弱响起。
“是他...”
“什么是他？”
李天和蹲下，但人已经全然无了生息，他长叹一声。
“她很早便该死。”赵修璟低声道。
“祸害百姓之人，其罪应当万死，我知道，我也从未想留她性命。”
赵修璟侧目，平淡言：“杨素眉，乃前魔尊四护法之一。然其为人，却与贼寇勾结，屠戮无辜百姓，乐其苦楚，时常引洪水入境，纵欲取乐。曾屠三座城邑，魔界境内亦声名狼藉，众皆唾弃，其所行之事，皆推诿至前魔尊李游溯身上，许久才为人所知。”
李天和忍俊不禁，笑道：“你给我念碑文呢。”
他知道赵修璟想说些什么，减轻他的负罪感，但李天和本身在意之事，也不在此。
“我只是心中疑惑，她所言，究竟为何意？而‘他’究竟是谁？”
赵修璟低声道：“不必多想，走吧。”
“好。”
作者有话说第65章 杨素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