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剑破》曳影摇曳

51、酒后

　　在小黑盒的强烈抗议之下，李天和依然挂着笑容，十分无情地把他抛下了，走之前还画了个大饼：“下回带你出去玩。”
　　小黑盒才彻底消停。
　　李天和方才缓了口气，去见了客人。
　　这两位客人正是之前救过他和赵修璟的吴元熙和周彦，而这邀约是前几日书信来往时说好的。
　　为避开赵修璟，三人在山下随意找了个酒楼包间碰面。
　　“仁悬真人，又见面了。”
　　吴周二人已经坐了一会，李天和处理了小黑盒方才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有些事，来迟了。”
　　李天和一坐下便自罚了一杯。
　　“无事，我跟元熙也就等了一会。”
　　李天和微笑道：“也不止为了今天这事，先前如果不是二位，我和阿璟怕也没法坐在这了，也算是感谢二位的救命之恩了。”
　　吴元熙挠挠头道：“怎么会，是真人先出手相救，我们俩也就是报报恩而已。”
　　“静幽真人的伤势如何了？”周彦轻声问道。
　　“无碍了，眼下静修就好。”
　　当时吴元熙和周彦看到的场面那叫一个可怕，鲜血淋漓，叫人看着害怕。
　　“那就好，我们走后，其实一直也很担心。”
　　李天和抿唇一笑，摆摆手，说道：“不说这了个，先前你们书信中所说的事，是真的吗？”
　　吴元熙有些沉重地点点头道：“是的，我们回去后，我让师傅帮忙看了下燕子的身体，却发现很不对劲，体内不似寻常傀儡那样，竟真的有些人类的器官，我们想到真人之前提到的活人傀，好像对此有些了解，便来找您。”
　　周彦也有些紧张地说道：“是的，元熙的师傅也说不出什么原因。”
　　李天和闻言，伸手道：“让我瞧瞧。”
　　周彦点头，掀起了袖子，将手平放在桌面上。
　　李天和如同往常一般探入真气，却发现周彦的体内确实很怪。
　　傀儡的体内多是实心堆砌而成的，而周彦体内，除了心脏的位置，其他地方也出现了一些空心，里面诡异的长出了一些器官，同时，竟然存在着星星点点的修士的灵脉。
　　就好像一个新生儿在长身体。
　　李天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在哪见过。
　　“周道友的体内是很怪，我平生也见过一些活人傀，但也没见过这样的景象。”
　　吴元熙有些着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人您也不知道吗？”
　　“不要急，元熙。”周彦有些失措，但也只能安慰吴元熙，让他冷静些。
　　“你们别急，我似乎有些头绪。”李天和温声道。
　　二人冷静些，巴巴地望着李天和。
　　“真人...”
　　李天和从袋中又把之前看过的那本将魔修邪术的书拿了出来。
　　大致翻了几页，李天和叹了口气，将书放在了二人面前。
　　“这下头有个很小的注释，先前看时，我偶然瞟过去，脑内也留了些印象，幸好没看错。”
　　吴元熙脑袋凑上去，仔细看了起来。
　　“用活人的□□和心脏，作为材料炼化，可以重塑肉身，是很特殊的活人傀，但所需材料却千年一遇，因而这类活人傀几乎稀世难寻。”
　　周彦轻声读了出来，每读一个字，在场之人的心，不由地就沉一分。
　　“所需的材料，是——”
　　“六虚仙芝。”
　　“六虚仙芝...”李天和不由得重复了一遍。
　　吴元熙侧目道：“真人，您认识？”
　　“不认识。只是听着有些耳熟。”李天和摇摇头。
　　周彦有些迷茫道：“所以，我到底是什么？”
　　“是啊，为何燕子体内是这样的？”
　　李天和没有回答，略微冷静下来，思忖片刻，隐约有个猜测。
　　“也许，炼化之人，只炼了一半的□□？”
　　吴元熙不解问：“一半的□□，那不是也活不下来了，为何干脆全用上呢？”
　　“吴道友，你这想法有些危险。”李天和浅笑调侃道。
　　沉重的气氛总算缓和些。
　　“我是说那魔修，我没打算这么干。”吴元熙赶忙解释道。
　　李天和摆摆手：“至少能知道，这样的活人傀是存在的，周彦这情况，也能有所解释。”
　　周彦有些苦恼。
　　吴元熙还是有些疑惑，问道：“这样的术法其实挺没意义的，重新炼化的个体，用的身体还是原来的，无非是把一个人换到几乎一样的另一副躯体上，为何会存在这样的术法啊？”
　　李天和勾唇一笑道：“那如果，是年纪轻轻的枉死之人呢？”
　　一瞬间思路开阔，吴元熙不傻，立刻悟了。
　　“也就是说，临死之时，将自己换副身体活下来，那不是打不死了吗？”
　　“元熙，这材料稀世难寻。”周彦提醒道。
　　李天和点点头道：“这种机遇本就千年一遇。”
　　“也就是说先前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然后才会有这样的一具活人傀，是吗？”吴元熙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激动。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吴元熙本来就没把周彦当成一具傀儡来看，如今知道了他从前就是人，自然很高兴。
　　李天和也想到了，却还是善意地提醒道：“重生之事，是逆天之行，总会有些代价。况且周彦目前还是那魔头的傀，一切仍不安全，你们要做好准备，别高兴太早。”
　　周彦点点头，道：“而且我目前只有一半的躯体，也不知会不会有问题。”
　　吴元熙听罢，也稍微冷静了下来。
　　“谢谢真人，只要知道了来龙去脉便好，接下来之事，我们会想办法的。”
　　李天和摇摇头，轻笑道：“勿须道谢，我也未帮上什么忙，此等事宜，仍须仰赖你们自己解决。只是，若你们有所进展，能否以书信告知？医修的好奇心，你们是知晓的。”
　　“那是自然，如若没有真人，我们还不知往哪个方向去努力了。”吴元熙一口答应。
　　周彦叹口气道：“也不知我原身究竟是谁，而那魔头又为何要救我。”
　　“没事，燕子，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和真相的！”吴元熙不知从哪来的信心，说话都中气十足。
　　“我在此也只能，祝二位能如心所愿，达成所愿。”李天和莞尔道。
　　“好吧，真人，您伤也刚好，快回去吧。”
　　“无事，二位初来乍到，我也当尽地主之谊，待你们享用晚饭后再行离去也不迟。不过，此时我有些事务，稍作迟迟，失陪片刻，两位见谅。”
　　“好。”二人点点头。
　　李天和笑着先离开了包间。
　　出了包间，笑意散去，他不禁眉头皱起，今天之事，是刻意避开赵修璟所谈。
　　吴周二人在信中将情况说的十分清楚，李天和也早已查过书，心中有些头绪，因而他也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但这想法无法证实，只有眼下与二人谈过，亲自探过周彦的灵脉的当下，才逐渐有了眉目。
　　李天和叹口气。
　　如若真是这样，那还真是让人...十分心疼。
　　这过程，想必十分难过了。
　　李天和想着，唤来一旁树上的鸟雀，翻出纸笔，写明了晚上晚归的理由，再小施术法，看那鸟直直飞向了清心山，才松了一口气，回到屋里。
　　吃饭的气氛好不热闹，许是解决了心头一大困惑，吴元熙格外高兴，喝了好多酒，又不完全去压制醉意，到了最后，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抱歉，真人。”周彦有些不好意思。
　　“无事。”
　　吴元熙喝醉了也不吵，就是一直睡着。
　　“你们若不急，可以留下几日，我也好再带你们玩玩。”
　　“不用了，真人，元熙他可能有些着急，最多一日，便会离开。”
　　李天和没挽留，只是微笑着点头说：“好，有什么事，与我说就好，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周彦有些羞涩道：“不敢当，但有事，我们会与真人说的。”
　　“嗯，我先行告辞。”
　　“真人再会。”

　　与二人别过，李天和方才离开。
　　此时已过亥时，天色十分晚，李天和吹着晚风，大脑也略微清醒些。
　　方才陪吴元熙喝了些，此时他也有些晕，但总归是醒的。
　　李天和自然有些话要问赵修璟，只是不是此时，天色已晚，酒也让他有些困倦，他打算先回去休息一晚再说。
　　但天不遂人愿，李天和刚踏进院子，就听见那所想之人的声音。
　　“回来了。”
　　“嗯。”李天和很平静，没多看那人一眼，径直走向房门。
　　“喝酒了？”赵修璟轻声问道。
　　空气中弥漫着些许麦芽的香气。
　　“是，陪朋友喝了几杯。”李天和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赵修璟也顺其自然地跟了进去。
　　“怎么了？”李天和站定，转身问道。
　　赵修璟不答，反问道：“你要睡了？”
　　“嗯，有些晕。”李天和坦然道。
　　赵修璟没有多言，点头道：“好。”
　　李天和突然笑了起来，低声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赵修璟顿了顿，继续说：“我就是，等等你。”
　　“怕我骗你，还是怕我又不回来了？”李天和含着笑意看过去。
　　此时屋内没有点蜡烛，有些暗，只有月光透过门窗洒进来，李天和勉强适应了黑暗，隐隐约约能看清赵修璟像宝石一般的红色眼眸。
　　“我——”
　　“我没有？”李天和打断调侃道。
　　赵修璟叹了口气，道：“都有。”
　　“别这么不信任我，我说过的话，自然都是真的。”
　　一阵微风吹过，或许是李天和真的有些困倦，他突然打了个哈欠，最后挥挥手道：“行了，我是真困，不跟你多说了，有话明天再说。”
　　赵修璟如同没听见一番，反而往前走去。
　　李天和警觉，出声道：“你做什么？”
　　赵修璟只是站定在李天和身前，伸出手，轻轻触摸了他的眼角，轻声说道：“有些眼泪。”
　　李天和从容地打掉他的手，再次温和道：“我困了，晚安。”
　　赵修璟似乎有些后知后觉，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色微沉。
　　他低声道：“明天见。”
　　“嗯。”李天和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随后不再做声。
　　赵修璟没有多说，缓缓走出去，将门轻轻带上，发出‘咔哒’一声。
　　随后，一片寂静，李天和没多想，陷入了沉睡。
　　赵修璟走出门，却没有立即离开清和居，微微在月光下站了好一会。
　　他突然想起，方才近在咫尺的，眼角有些微红的好看的脸，和白日里的那个温热的唇，有些慢半拍的，脸颊变得通红。
　　赵修璟微微伸出右手，看着刚刚拂过李天和眼角的大拇指，发呆了片刻。
　　大约又过了好一会，赵修璟的脸色恢复冰冷，白衣翻飞，步履稳健，利落地离开清和居。

　　李天和醒来时，外头已经有些动静。
　　昨晚喝了些酒，就直接睡了，此时身上黏黏糊糊的，十分不舒服。
　　因此他起来第一件事便是沐浴。
　　待一切收拾完，才缓缓出了门。
　　在院中坐了一会，李天和突然想起昨晚睡前的事，随口问了一道身旁的药童，
　　“静幽真人呢？”
　　“少谷主，真人好像今早出去了。”
　　李天和微愣，随后平静问道：“去哪了？”
　　这个铁孤狼，居然还会有自己出门的时候。
　　“不知道。”药童摇摇头。
　　“无事，我就问问。”李天和笑着回道，没有多问。
　　“好的，少谷主。”
　　李天和坐着，把那邪术的医书又翻出来多看了几眼。
　　心里忍不住嘀咕，赵修璟出门原也是好的，走出去见见人说两句话，总比一个人孤僻着要好上许多。
　　只是眼下，下午时分的药汤不能错过时机，之后还要去师傅那一趟，时间还有些紧，只能希望他记着时间，早些回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天和翻来翻去，也没瞧见一些新的东西，只得叹口气，把书放回乾坤袋。
　　午时时刻，李天和起身，嘱咐道：“等静幽真人回来了，把药材送过去，我也出去一趟。”
　　“知道了。”
　　李天和要去的地方是他自己的库房，平日里乾坤袋也装不下所有东西，很多秘境里寻来的，或者朋友送的宝贝，也会放在那。
　　此刻，他突然想起来，里头放着的东西，可能会有用。
　　然而李天和刚走没多时，赵修璟便回来了。
　　只是他一言不发，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