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剑破》曳影摇曳

20、云娘

　　在李天和无聊地第三十遍从零开始整理乾坤袋内的东西的时候，屋外才渐渐有了动静。
　　他立马起身，果然不过一会儿，屋外就有人狂敲门。
　　“李大哥，李大哥！啊啊，快放我进去。”这惊慌失措的声音一听便是沈若夕的。
　　李天和快步走上前，把门打开，屋内立马多了两个人。
　　两个人？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沈若夕牵着她哥哥，沈若朝就这么跟在后面一言不发，连声喊叫都没有。
　　他的脸色分外苍白，如今看到李天和，才从恍惚中恢复了点神志。
　　看来沈若夕说的关于哥哥的事，居然是真的，李天和面上不显，内心乐呵呵的。
　　“咳咳.....”沈若朝些许不好意思的咳了咳。
　　沈若夕则是一进屋就立马把房门关上，坐在了屋内的椅子上大喘气。
　　在开门关门的那短短几秒内，李天和看到了院子里有一位老妇人缓缓走过，看到吵吵嚷嚷的沈若夕，还转过来对他们几人轻轻一笑，好像还张嘴小声地说了句‘你们好’。
　　这场面确实十分诡异。
　　“李大哥，看到你后，我真的十分安心。”
　　这时李天和才彻底理解之前沈若夕的话。
　　直到沈若朝完全缓过来，沈若夕也喘够了气，李天和方才提议：“我们先去找程道友。”
　　“赵大哥呢？”沈若夕疑惑地问。
　　“阿璟不就在这吗？”李天和指了指身后抱着剑闷坐着，没有动静的赵修璟。
　　“嗯。”赵修璟也借此发了声以彰显存在感。
　　沈若夕头一歪，果然看到屋子里悄无声息地坐着个人。
　　“赵大哥，你来的好早哦。我还以为我和哥哥已经很快了。”
　　“我一直都在。”赵修璟轻声说。
　　“阿璟当然是跟我一起住着。”李天和微笑解释。
　　沈若夕的小脑瓜转了几圈都没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看向了她哥哥。
　　沈若朝只是摸了摸妹妹的头，也没说什么，将妹妹默默拉回了自己身边，然后略带歉意地对着赵修璟说：“赵道友，打扰了。”
　　“无事。”赵修璟平静回答，虽然他其实不知道沈若朝指的是什么。
　　这些都发生在转瞬即逝之间，李天和默默在第三视角观望着这一切，内心狂笑不止，表面上却依然挂着日常不变的微笑。
　　“既然大家都在，那就走吧。”
　　李天和率先打开门，刚刚在院中的老妇人已经不在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李天和也并不躲着，而是直直走上前，主动问道：“您好，请问您知道有一位身穿黑衣的姑娘住在哪吗？”
　　“这位客人，您好，那位姑娘住在南边，南边只有一间屋子，您过去就知道了。”中年男人十分礼貌的指了指路。
　　李天和点头道谢，回过头时，沈氏兄妹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怎么了，不走吗？”
　　“走走走，李大哥，我跟着你。”沈若夕扑上去就想挽住李天和的胳膊，但被沈若朝一把拉开。
　　“注意避嫌！”待妹妹乖乖站在身旁时，沈若朝低声说了一句。
　　“哦。”沈若夕垂下头去，但也明白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便不再整个人贴上去，只是隔着哥哥站在李天和最近的地方。
　　于是，这支临时凑齐的四人小队现在的布局便是，李天和和赵修璟并排走在前头，沈氏兄妹紧紧跟在后头，一步也不落下。
　　好在，李天和时不时主动与路上那些人沟通闲聊，整个气氛格外和谐，好似在夜游一般。
　　走到程静门口时，屋门紧闭，屋内也没有声音，敲门都没有回应。
　　这时一旁一个穿着白衣看着不过六七岁的小朋友突然出现，嘻嘻哈哈地跑了过来，站在原地看着几人不动，好像在等待几人主动开口。
　　“你好啊。”李天和打了个招呼。
　　“各位哥哥姐姐在干什么啊？”
　　半夜三更，这小朋友稚嫩的声音反而格外吓人。
　　沈氏兄妹哆嗦着就往李天和身后钻，见李天和蹲了下来，面前没有了挡着的身影，格外没有安全感，只能往一旁同样看着十分淡定的赵修璟身后躲去。
　　李天和摸了摸小朋友的头，温和地问道：“我们在等这个房间里的姐姐，请问你有看到她吗？”
　　“我一直在这边玩，没看到这位姐姐出来，应当还在里头吧。”小朋友咯咯地笑了起来。
　　“乖，哥哥给你糖吃。”说着李天和从随身包里的乾坤袋中，竟然真的掏出了一颗糖，递给这个小朋友。
　　“谢谢哥哥，你们要陪我玩吗？”
　　“哥哥姐姐有事情，之后一定陪你玩好不好？”
　　“好的，我走了，再会。”小朋友开心跑走了。
　　见小朋友跑了，李天和站起身子，对身后三人说：“看样子程道友还没起。”
　　姑娘家的闺房也不方便硬闯，四人只得在屋外简单闲谈起来。
　　“程道友可真是大胆，这种时候都睡得着。”沈若朝不禁感慨。
　　“就等一会吧，如若时间太久，我们再去探探。”李天和提议。
　　“好吧。”沈若夕有些无精打采。
　　“嗯。”
　　赵修璟垂眸，静静站在阴影之处。此时他的黑发被简单束起，好似与夜色中的阴影融在一起，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红眸，也盖住了一丝肃杀之意，显得异常平静柔和。
　　沈若夕不禁跟哥哥小声说：“这赵大哥还真是好看。”
　　沈若朝难得没有训斥妹妹，而是同感地说道：“是啊，也不知李道友是从哪找的人。”
　　沈若夕总觉得这话怪怪的，疑惑地看了眼哥哥，沈若朝依旧没说什么。
　　只等了一小会，门内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轻是轻，只是在这会，也显得格外响亮。
　　随着‘滋啦’一声，程静终于走了出来。
　　程静面对门口站着的四个人影，也没有反应。
　　李天和主动说话：“程道友睡得可好？”
　　程静打了个哈欠，声音懒懒地回了句：“还行，有些吵。”
　　“多有叨扰，见谅。”李天和脸色不变。
　　沈若朝则是一把拉住妹妹，生怕她冲动。
　　自此，大约花费了将近半个时辰，五人小队方才凑齐。
　　乌泱泱的五人走到院子中央，四周走过的‘人’不禁纷纷侧目。
　　“李大哥，我们先去哪里啊。”可能因为在场的人多，沈若夕也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李天和也有些纠结，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他本想询问沈若朝，看看他是否有什么想法，只是没想到赵修璟淡淡地开了口，
　　“先去庖房。”
　　“为何？”李天和询问。
　　“那个老妇人。”
　　李天和立刻想起刚刚在房间里，沈若夕沈若朝挤进来时，在门外最先对他们微微一笑的老妇人，她的手里好像是拿着什么，着装也的确像是在庖房做事的。
　　对比李天和的心领神会，沈氏兄妹则是面面相觑。
　　见二人不解的模样，李天和说起刚刚所看到的，兄妹俩适才懂了赵修璟的意思。
　　“只是，为何要去找她？”沈若朝还是有些不解。
　　“她向我们打了招呼。”赵修璟秉着最后一点耐心解释道。
　　见沈氏兄妹还是不解，李天和开口补充：“因为她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主动向我们打招呼的。”
　　此话一出，兄妹俩不由得开始回想，转过头来发现，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
　　趁着兄妹俩反应的时候，李天和借机，不动声色地观察一旁的程静，只见她脸上依然没有表情，站在那好像与周围四人不处在同一个世界一般。
　　既然如此，将她拉进这个世界便好，李天和将目标转向程静，开口问道，
　　“程道友觉得这主意如何？”
　　这个问题其实可有可无，无论程静如何想，剩下四人的决定她也改变不了。
　　“嗯。”程静神色冷静，只是微微点头，没多说什么。
　　在此情形之下，沈氏兄妹俩当然也不会拒绝。
　　于是五人达成一致。
　　“阿璟，你可看到那妇人往哪个方向走去了？”李天和毫无疑问走在最前头，只是他也不知庖房究竟在哪。
　　“跟我走。”
　　李天和主动放慢一些脚步，走到了后头。
　　沙漠的夜里凉飕飕的，又十分干旱，就算是修士走在其间，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适，好在这里有小片村庄，有人住的地方自然环境会相对宜人一些。
　　也许是平日里见不到如此奇观，李天和其实一直都有点小激动，这会在夜里走着，心情却相当不错。
　　一旁时不时就有想要搭话的人，李天和心中正好也有点惬意，见一个聊一个，一小段路走来，情报却收获不少。
　　这也的确证明了沈氏兄妹的话，这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是与村长有些瓜葛的，在程静房门前遇到的白衣小孩更是村长的亲儿子。
　　但这也印证了沈氏兄妹的隐瞒，这都是主动开口才能得到的消息，那么以他俩那缩着的模样，昨天夜里想必也不会主动开口同这些人说些什么，那么这些消息他们从何而知？
　　除非他们遇到过那个会主动开口的妇人，可现在看来应当是没有的，应该是村长同他们说了什么。
　　不过，这些人都是如何去世的，为何会留在这里。
　　想到孙大娘和他的丈夫，李天和的内心有了些想法，只是还需等待一些确凿的证据证实。
　　“赵大哥，前面是不是就到了啊。”沈若夕高兴地指着。
　　这厨房的模样倒是没什么新奇的，独独占了一间屋子，但也不大。
　　赵修璟走到房檐阴影处就原地站住，不再往前走。
　　开门这个艰巨的任务理所当然地落在了李天和的肩头。
　　他缓缓靠近，先是仔细听了听里边的动静，但听来听去，连个脚步声都没有，只得先开门看看。
　　屋内黑洞洞的，打开的月光勉勉强强照亮了一小块，虽看不清，但阴影之中是有东西的。
　　赵修璟轻轻地走到李天和身旁。
　　沈氏兄妹早就害怕的缩在后面，程静站在原地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与之前不同的是，李天和还未说话，里头那东西反而先开了口：“各位客人到这来，是饿了想吃什么东西吗？”
　　说话的‘人’缓缓走出来，正是最开始见到的那位妇人。
　　她的说话声十分轻柔，语气也很有礼貌，只是配上她那挂在嘴边，一成不变的微笑，和这无边的月色，无不透露着森森诡异。
　　大院中的其他‘人’多是看着十分像个真人，他们也认为自己还活着，语气样貌真对上了，聊起来也不会觉得与正常人有什么不同。
　　但这位倒是有点像传说中的鬼了。
　　程静玩味地勾起唇角看着这妇人，因此没发现赵修璟微微侧头往后一撇的动作。
　　李天和温和一笑，并没有回避这走过来的妇人。
　　他十分平常地回答：“您好，我们不是来找食物的，是来找您的，在下姓李，是名大夫，不知您怎么称呼？”
　　“叫我云娘便好。”
　　“云娘吗，幸会，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大夫，您是有什么事吗，云娘还要做饭，一家老小可饿不起。”
　　“他们不需要吃饭。”
　　李天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赵修璟生硬地接了一句，那一瞬间，李天和是有点想给这个人一拳的。
　　只是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云娘，他并非这个意思，他只是想说——”
　　“哎......”
　　李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云娘的叹息声打断。
　　妇人这反应，有点让人出乎意料，李天和脑内冒出一个想法，酝酿了一下方才委婉说：“云娘，您都知道，是吗？”
　　云娘再次长叹一口气，突然间，她身上出现了许多跟细线。
　　“这细线好像连接着什么？”沈若夕惊声说道。
　　“‘人’。”程静十分平静的接过了话。
　　“每根线都连着一个‘人’！”沈若夕对眼前这些感到十分震惊，这跟他知道的不一样啊。
　　就像提线木偶一般。
　　突然沈若朝一下子往一旁栽倒，沈若夕赶紧扶住。
　　“哥哥，你怎么了？”
　　“唔......”
　　沈若朝此刻已经几近昏厥，沈若夕不得不扛住了哥哥沉重的身子。
　　李天和也有些震惊，但还是强行镇定下来，与面前这妇人沟通：“云娘，同我们说说吧，我们是来救你的。”
　　“走吧。”云娘深深地看了一眼赵修璟，转过身子，往小院外走去。
　　随着云娘走起来，细线逐渐消失，连带着细线那头的‘人’也都消失不见。
　　李天和也注意到这幕，侧头看了看赵修璟，见他似乎注意到自己的目光，也回望了一眼，李天和也没多想，随后迈步跟了上去。
　　程静若有若无地笑了笑，走在了二人身后。
　　沈若夕这会眼看沈若朝短时间内是醒不了了，干脆一把将哥哥打横抱起来，跟上了李天和的脚步。

　　沈若夕表示，哥哥太轻了，抱十个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