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剑破》曳影摇曳

18、沈氏兄妹

　　接近傍晚时分，外头果然有些声音，像是有小孩子嬉闹声。
　　李天和直愣愣地坐起身来，才发现天有些暗了。
　　“几时了？”
　　“酉时左右。”
　　“你在干什么？”一醒来便看到那人盯着这头。
　　“看你什么时候醒。”赵修璟不以为意。
　　“外头有人？”李天和站起身来。
　　“嗯，不多。”
　　“孙大娘他丈夫如何了？”出门前李天和还想去看看。
　　“不用去，没事。”
　　“我还是有点放心不下。”李天和有点担忧。
　　“下午我去过一回。”赵修璟淡淡地说。
　　李天和自然听得懂言外之意，稍微放心了些：“那就好，那会他突然醒了，我也是随意处理了一下，不敢太过火。”
　　“既然如此，走吧，时间紧迫，出去转转。”
　　“好。”

　　孙大娘的屋子位于村子的一角，但村子不大，但走到正中心的小广场也只需要稍微加快脚步，不过片刻的工夫而已。
　　此时天空微微凉意，路上行人寥寥，除了一些一看就不是人的孩童乐呵呵地离家出来找朋友玩耍外，基本没看到几个活人。
　　然而，并非一无所获，正当走到小广场时，碰巧遇到了两个人。
　　那是一男一女，他们穿着整洁，与周边格格不入，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修士。
　　女修士身穿青衣，身材娇小，眼神明亮，眉眼间透露出少女特有的活泼气息，男修士身着灰衣，身材高大，眉峰俊朗，沉稳踏实。
　　这二人正是凌云宗闻名的沈氏朝夕兄妹，沈若朝与沈若夕。
　　对于这两人，李天和曾有过几次交谈，只是并不算熟悉。但此刻在这里能遇到熟悉的面孔，就已是难能可贵之事。
　　沈氏兄妹俩自然也认出了李天和，欣喜地走上前。
　　“仁悬真人幸会。从前我们见过，凌云宗沈若朝，这是家妹。”沈若朝向来稳重有礼，便率先打了招呼。
　　李天和露出温和的笑容，“沈道友不必拘礼。”
　　见大哥打完招呼后，真的是李天和，而不是认错什么人了，一旁的女修也凑了上来。
　　“李大哥，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若夕，上回见到您，还是在江大哥那。”沈若夕连走路都像是在一蹦一跳，格外可爱。
　　李天和摸了摸青衣女修的头，笑着说：“我当然记得啊，许久不见，小若夕好像更加好看了。”
　　沈若夕靠近小声问道：“李大哥，你身后这人这么好看，是谁啊？”
　　“若夕，别这么无礼。”沈若朝低声训斥。
　　女修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回到了自家大哥身边。
　　“这位是我朋友，姓赵。”李天和介绍。
　　“赵道友幸会。”
　　“原来是赵大哥啊，您好。”
　　二人见此主动问好。
　　然而赵修璟沉默，没有任何回应。
　　沈氏兄妹面面相觑。
　　李天和地转过头对他温和一笑。
　　“......”赵修璟看到那笑容，察觉到了一丝威胁，他沉默片刻后说道：“二位道友好。”
　　兄妹身后十尺左右，还站着一名黑衣女修，身形高挑，显然也是赵修璟这类型的，甚至看起来更冷情，方才四人交谈时，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予。
　　对于这类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的人，李天和有丰富的处理经验。
　　他大步走上前，眉眼弯弯，微微一笑，十分主动打招呼：“这位道友，在下百花谷李天和。”
　　那女修自然也是沉默了片刻，方才朱唇轻启：“程静。”
　　“程道友您好。既然您出现在这，想必也是为了一些线索而来，不如同我们几位一起聊聊？一个人站这可听不出什么消息来。”
　　黑衣女修狐疑地上下扫视了李天和一番，没见过这么热情的人。
　　但见此人面容和煦，眼神温和，没有害人之意，加之李天和说的有道理，女修才缓缓地点头说：“走。”
　　待黑衣女修靠近，沈氏兄妹看了看李天和此时一前一后的两位，不由得在心中佩服不已。
　　“李大哥，你可真厉害，那个黑衣女修是跟我们一起进村的，整整一天，我们都没能跟她说上一句话。”沈若夕凑近李天和小声地说。
　　沈若夕还想说点什么，但沈若朝及时的的打断妹妹的话。
　　“若夕，不要当面讨论人，不礼貌。”
　　“哦。”沈若夕蔫了似得回到了他哥身后。
　　眼下五位聚在一起，实在是有些显眼，李天和能感受到周边房屋里若有若无的目光。
　　“各位道友，不如移步换个地方，此处不方便谈话。只是我这也没有地方可去，不知三位有何想法？”李天和询问道。
　　孙大娘家不大，五人怕是在厅堂都有些拥挤。
　　“李道友，昨日我们住的是村长家，还算宽敞，村长平日里也不住那儿，不如去那儿吧。”沈若朝提议。
　　“只要村长不介意便好。”
　　“村长人可好了，肯定不介意，我感觉有点冷了，快走嘛。”沈若夕跳出来嘟嘟囔囔的。
　　“家妹有些闹腾，见谅。”沈若朝有些歉意地看向周边几人。
　　“闹腾是好事，都安静地这人似得，那才是没意思。”李天和玩笑地拍了拍赵修璟。
　　赵修璟余光看了一眼李天和的笑容，沉默地转过头去。
　　“沈道友，带路吧。小若夕好像都快冻坏了。”
　　沈若夕赶紧附和：“对啊，快走吧。”
　　“这边走，各位。”
　　沈若朝赶紧牵着妹妹打头阵往带路。
　　一路上，沈若朝边走边跟妹妹小声说着什么，看沈若夕不说话，和那不高兴的包子脸，估计也是些教训人的话。
　　程静不远不近地跟在沈氏兄妹后头，沉默不语，显然出来时，她应当也是这样的。
　　李天和与赵修璟走在了最后头，自然也小声攀谈起来。
　　“你觉得等会我们要怎么说？”
　　“实话实说。”赵修璟轻声回答。
　　李天和看向前方三人，说：“你相信他们？”
　　“嗯。”
　　“那程静，你是如何想的？”虽说是李天和主动打的招呼，但内心其实并不信任这个陌生人。
　　“不用管她。”
　　“为何？”李天和有些困惑。
　　“到时便知。”赵修璟没有解释。
　　“行吧，走一步看一步吧。”李天和点点头，没多问。
　　“你以为那沈若夕如何？”赵修璟的表情难得郑重。
　　李天和见此，细细打量了眼沈若夕，见她垂头丧气地跟在哥哥身旁，看不出什么问题。
　　“那小姑娘的确有点小聪明，但也就是机灵的程度，你发现什么不寻常之处了吗？”
　　“没有，我就问问。”
　　“发现什么记得跟我说。”李天和也没在意。
　　“嗯。”

　　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总算是到了。
　　“李道友，赵道友，便是这儿了。”沈若朝面前是一个带不小院子的由泥砖搭建的屋子，一眼看过去，确实是比孙大娘家气派一些。
　　“我们如何进去。”面前的大门是锁着的。
　　“李大哥，钥匙在我这呢！我来开门。”沈若夕非常积极地跑到门前一阵鼓捣。
　　“村长平日里都住在哪？”李天和询问道。
　　这院子里看着不像是有人的模样，可一路走过来，看着也没有比这更大的房子了。
　　“这院子平日里都没有人，村长自己是住在斜对面那小房。”沈若朝回答。
　　李天和望去，入眼的是一个破茅草屋子，还不如孙大娘家大。
　　“奇怪，为何放着大房子不住。要去住那间小房？”
　　正好沈若夕把锁打开了，回过头笑嘻嘻地说：“我昨天也问过村长叔叔了，他不愿说原因，我也没好意思问。”
　　村长...叔叔？
　　李天和觉得有些好笑，虽说沈若夕看着年纪很小，但其实年岁至少也有五六十岁了，有哪个凡人的年纪能被她称上一句叔叔啊。
　　“李大哥，赵大哥，快进来吧。”沈若夕说着，自己就跑进去了，也没等人。
　　沈若朝略带歉意朝李天和点了点头，才转身跨进院子。
　　李天和摆摆手，跟随也走了进去。
　　余光看到一旁的程静慢慢跟了上来，此人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看着真比赵修璟还冷一点。
　　进来后，如同这院子一般，这厅堂果然也不小，五人齐齐走进来，也略显空荡。
　　“各位找个椅子坐下吧。”沈若朝提议。
　　等他说完，屋内也就只有沈若夕搬了把椅子非常自觉的坐了下来。
　　“无事，沈道友，我们站着就好，这儿也没多少椅子，你坐吧。”李天和解释，赵修璟站在一旁自然是没什么反应。
　　程静更是一个眼神都没有。
　　沈若朝见屋内另外三人如此，也没说什么，找了个较高的椅子坐下，然后主动开口，
　　“我和若夕是昨日下午到这的，程道友比我们早些。”
　　对方主动开口，李天和也不藏着掖着：“我和阿璟，哦，也就是这位赵道友今早才进村。”
　　“我们一进村就遇到了在村口的孙大娘，是她收留的我们，不知二位，嗯，三位是如何碰到村长的？”
　　“我们在离村里好一段地方碰到的村长，是他主动带我们进村的。”沈若夕抢答。
　　“他在别处带你们进来的？还是在下午的沙漠？”李天和提出质疑。
　　沈若朝点头，说：“我们自然知道不对劲，只是当时我们已经在沙漠中走了快两天。”
　　沈若朝给了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李天和心中了然，“你们可有发现什么？”
　　沈氏兄妹面面相觑，显然是有什么的，但有什么顾虑没有直接开口。
　　李天和出于诚意，干脆主动说起他那头的事：“我们遇到的那位孙大娘，已经不是人了。”
　　见二人神色复杂，李天和也猜到，他们应当是遇到差不多的事了。
　　果然，沈若夕忍不住说：“李大哥，其实我们也遇到了。”
　　“是村长吗？”
　　“不是，只是...村长也有别的问题。”沈若朝说话间有些犹豫。
　　沈若夕看哥哥犹犹豫豫干脆帮他开口：“李大哥，这屋子里晚上不对劲，昨天夜里我准备睡了，却老感觉屋外有人走动，然后我很害怕就去找哥哥。”
　　“结果就那一会，我看有人穿过院子走到另一头，可白天我们整个房子我们都探过一遍了，没有人，我其实不害怕这东西，真的！”沈若夕摸摸鼻子。
　　“然后？”
　　李天和有些诧异地看了眼赵修璟，安静了这么久，还以为他一晚上都不打算说话了。
　　沈若夕被打断了，则下意识地看向哥哥，沈若朝随即看向李天和身旁那个一直不说话的赵道友，见他问完话也没什么表情，于是开口接了妹妹的话，
　　“然后若夕就找到了我，我们出门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院中，各个房中到处都是‘人’，有老妇人，也有小姑娘，他们倒是十分友善。”
　　“他们是谁？”李天和皱着眉问。
　　沈若朝点点头说：“他们好像都是村长的认识的人，有亲人，有朋友，看样子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不在人世了。”
　　“他们现在人呢？”李天和追问。
　　“白天一到他们就全消失了，吓死我了。”沈若夕回答。
　　“那村长呢？为何你们说村长也有问题，是发现了什么吗？”
　　“其实村长人挺好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沈若夕有些郁闷。
　　沈若朝看了眼妹妹，摸摸她的头说：“但是那些‘人’都与村长有直接关联，他自然也不会无辜。”
　　“不知二位对此有何头绪？”
　　李天和想到了些什么，开口说道：“孙大娘之所以愿意收留我们，是因为她丈夫的原因，她说她丈夫病了，想请我看看。”
　　“她丈夫当然不是病了，而是引魔入体。”
　　最后四个字落下，沈氏兄妹，甚至包括程静在内，都有些惊异地向李天和看过去。
　　李天和顿了顿，继续说：“她丈夫说，‘都是我害的她，我对不起她们’。”
　　一时间，屋内一片安静。
　　沈氏兄妹互相看向对方，似乎在眼神交流着什么。
　　程静一反常态地露出一丝充满着‘果然如此’的表情。
　　赵修璟倏地拉了拉李天的袖子，然后身体微微向侧边一靠，在距离李天和耳边极近的地方压低声音，非常小声地说了句，
　　“那个人知道什么。”
　　李天和非常轻微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