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剑破》曳影摇曳

122、占便宜

　　蔵境西门处，李天和二人等候多时，一个黑衣人才姗姗来迟。那人慢慢悠悠，优哉游哉，月色之下，从阴影之处缓缓现身。
　　李天和浅笑，摆出求人的态度，主动行了礼，
　　“周城主，幸会。”
　　赵修璟平生讨厌的人极多，这周墨那定然是名列前三，神经兮兮的，最关键的是，这人对李天和而言也十分特殊，仅此一点就可以彻底打入赵修璟心底的黑名单。
　　李天和没指望赵修璟态度有多友善，便随他去了。
　　几月来，周墨与上回所见，也无甚变化，还是端着那正气温和的脸，笑意涌上眼角。
　　“二位真人，别来无恙。”
　　这客气话还说着，至少证明周墨态度不算差，李天和心下松了口气。
　　说完，周墨温柔一笑，独独对着李天和单独问安：“天和，杨宁附中，听闻你有受伤，如今可好些了？我本想去百花谷探访，哪想没遇上，真是可惜。”
　　赵修璟神情凛冽，但周身就好像要炸开似的，李天和瞥了眼，心里觉得好笑，还真像刺猬，面上端着温和的笑，回道：“城主牢挂，这伤早已好全。”
　　说完，李天和顺手抚了抚身旁人的背顺顺毛。
　　周墨面上笑着，看不出在想何事。
　　“二位既有求于我，我也不好推脱，便跟我来吧。”
　　他这话里隐隐有些威胁，李天和视若罔闻、
　　“感谢城主恩惠。”
　　周墨转过身去，下一刻骤然收了笑容，面无表情，手中现出几粒糖，随手扔进嘴中咬碎。
　　赵修璟其实也没什么火气，他全身一凛，李天和就下意识地顺毛，而走在前面那人最多也只能与李天和假情假意地面上和善，他有什么好不满的。
　　赵修璟心下忿忿想着，他不过是个被无情利用的道具，什么也不是。
　　说着，他一手拉过李天和的手，紧紧握住，李天和面上一丝变化也无，淡然如水。
　　周墨也没带二人从正门进去，毕竟整个大衍境都在邵生渊的掌控之下，周墨平白无故带了两个生人，无论如何也难逃被查。
　　几人来到大衍境的北郊，走了许久这才发现，北郊居然有处村子，但也只是一些屋子，里面并未有人居住。
　　“这是我在城外的安置之处。”
　　李天和当然不会以为这人就打算把他们二人扔在这里。
　　他轻声问：“敢问我们当如何进城？”
　　周墨瞥了眼赵修璟故意伸出的紧握的双手，玩味一笑道：“此处有我独自设的封印，封印出口与城主府连着。”
　　李天和不由得颔首道：“利用此法，城主倒是聪明。”
　　封印入口与出口通常不在一处，术法之中的传送又很费真气，也难学，如此设置确实精妙。
　　“过奖。”
　　周墨一笑，终是有几分真切。
　　“城主，请。”
　　李天和从始至终都本着能者先行的原则，从不与他人抢着干活。
　　周墨没急着动，只是最后提醒道：“我的事，在大衍境并非秘密，魔尊大人更是明白，我心悦之人为谁。”
　　说着他含笑看向李天和，李天和神情坦然，全然不受影响。
　　周墨也不在意，继续道：“说实话，二位蔽匿于我府中，也未能完全保证安全。但此境之中，魔尊已知我所有居所，平日里与我交谈者也是稀少，难以安排其他住处。危险之地或许反而较为安顿，但总归只是临时之计。若二位有所出阁之举，烦请谨慎行事，否则猜疑将致于我头上，也不过是迟早之事，我暂且不愿与魔尊大人为敌。”
　　暂且？
　　李天和将疑问吞咽，面上微笑回道：“那是自然，魔尊虽与我们存有矛盾，但我们是来解决矛盾，而非解决有矛盾之人。多谢城主海涵。”
　　周墨有些迟疑地看向赵修璟：“那这位？”
　　李天和神色不变，直言：“阿璟我自然会看好他，不让他做出什么事。”
　　他没想刺激周墨，说的话十分内敛。
　　赵修璟侧过头去，没有多言。
　　周墨浅笑：“天和的话，我当然信，只愿有些人能管好自己便成。”
　　赵修璟保持的一贯的冷淡，没去接茬这个‘某人’。
　　三人走进村落，李天和此时才发现，这村落与涝村十分相像，连村一角的祠堂，村正中的窄窄的小广场都出现在眼前。
　　他暗自思忖，这周墨当年抛下村子，数百年后又任由魔尊残害村中村民，难道这人其实还念着涝村？这是什么怪异举动？
　　赵修璟落下一个眼神，李天和默默接过。
　　‘这是涝村。’
　　‘也许吧。’
　　顺着熟悉的路，一路穿行，直直走到了看着有些眼熟的稍大的院子中，那门是开着的，院内布局陈设有些不太一样，但正面着院门的，还是一个稍大的厅堂。
　　周墨不言，也不回头看二人，直接踏进厅堂，正对着的是一幅画，那画中画的是两位白衣男子，二人立于山崖前的背影。
　　李天和默默忽视了画，这都不用认，都看得明白画上是什么意思。
　　他轻声问道：“封印在何处？”
　　周墨含笑，却不回头：“就在画中。”
　　说完没等李天和再说些什么，他直接右手一伸，摸向了画中右侧的一人的后背，丝丝魔气涌现。
　　李天和没去细看他的动作，侧过头去，果然看到赵修璟面色不善，他叹口气，其实也十分理解，半牵着他，没太过火地拍了拍他的背。
　　等封印开了，周墨温声：“开了。”
　　话音一落，他便自己走了进去。
　　李天和拉着赵修璟，也进去了。
　　这里面其实只是一条什么也看不清的黑暗一片，似是混沌，只能看见不远处有亮光，李天和虽看不见赵修璟，但一直牵着赵修璟，心里还算安心，朝着那亮光走去。
　　许是黑暗助长了人的气焰，他只觉赵修璟微凉的手顺着手臂沿爬了上来，一又划过右肩，落在了左颈侧，随后轻拢慢捻，由于李天和的态度向来是纵容，并未过多阻拦，自是有些许担心，眼下松了手，若不小心分开，就很难再找到人了。
　　所以他低声道：“右手给我。”
　　赵修璟的声音反而有些怪，很疑惑，
　　“怎么了？”
　　李天和本欲想直接答，心下立刻警觉闭了嘴，平日里他也喜欢玩弄赵修璟的手，对他的手上每一处茧痕都了解的清楚，之所以对颈侧的手如此纵容，也是因为这的确是赵修璟的手，但此刻有些怪异。
　　李天和状似随意，说道：“无事，我就是想着，都看不清你的右手在哪，这儿可真黑啊。”
　　赵修璟了解李天和，心下很快起了疑心，但面上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手其实很平常，并未十分过火，力道也不重。
　　不过这的确不是平日里赵修璟的风格，赵修璟什么都很小心，却也有自己的癖好，总想在李天和身上留下点痕迹，李天和的肤质的确娇贵，但难在修士的恢复能力极强，最后不过是留的轻易，消的也轻易，以至于赵修璟回回都很憋屈，总喜欢用点力道去咬，去搓，去捏，生怕太浅了，半刻钟就无了，李天和晓得男人的占有欲，都是由他去，最多好奇好奇他这怪异癖好哪来的。
　　临了，快出门时李天和手里凝些真气，动作十分迅速，一把握住了颈侧那手，那手一愣。
　　李天和莞尔，笑意盈盈道：“城主大人占了便宜，可要给在下一些补偿的，我这可不兴白白被消费。”
　　下一瞬，那手凭空消失。
　　赵修璟手里那不知哪来的手也瞬间消失，加上刚刚李天和的怪话，很快反应过来，低声问：“刚刚怎么了？”
　　李天和只是简单说道：“我们身边人被换了。”
　　他没说全部的实话。
　　但赵修璟不傻，李天和那话说的明白，加上他眼中周墨是一直有些变态的味道，遇上毫无知觉的李天和，与快饿死的老虎看见一块平白摆在那的肉有何区别？这周墨肯定是不安分了。
　　他脸色一黑，什么也没问。
　　只是心里恶狠狠的想着要如何将人碎尸万段。
　　出了光洞，眼前一时有些亮堂，适应片刻后，这才看清了眼前是何样，是一间屋子，夜色正深，屋子里点着好几只烛火，亮如白日。
　　周墨先几步出了光洞，似乎心情不错，垂眸看着左手。
　　李天和暗叹，这人当真是藏也不藏了。
　　环绕四周，这屋子中果然也挂着一幅画，不过画的确实那两位男子的正面。
　　“今晚便在此睡下，还是少走动为好，省的被人发现。”
　　李天和问道：“那画与封印？”
　　他可不想睡着睡着，半夜从里头跳出一只周墨。
　　“那封印不止一处出口，把画取下便是了。”说完周墨收了笑容，叹口气，“我倒也想给你们安排两间房，只是到处走动不安全，罢了。”
　　说完他又扬起了笑容：“不过，在我府中，希望二位还是安生些，太过于激动，便不好了。”
　　李天和回以笑意：“城主想哪去了，怎么会呢？”
　　周墨耸耸肩：“我消失太久了，先走了。”
　　“慢着。”赵修璟骤然开口，把人喊住。
　　“静幽真人可是有事？”周墨面上完全没有不耐烦，与赵修璟的冷脸形成鲜明对比。
　　“我有事要问。”
　　李天和其实也不知他要问什么，但并未阻拦，定定站着。
　　“静幽真人请说。”
　　“许多年前，我是不是见过你。”
　　周墨失声而笑，笑末才答：“当然，我们可是老—相—识—”
　　赵修璟沉言：“我是说在偃都。”
　　周墨弯眸，意味深长道：“偃都啊，是的，我们见过。”
　　“我知道了。”赵修璟没什么反应。
　　周墨不以为意，推开门，转过来关门时，多看了李天和，左手微动抚过门框，突然又说了一句：“魔尊的功法，出了问题。”
　　他这才彻底关了门。
　　这话说的突兀，但他没有多解释一句，也看不出他想要表达什么。
　　随着关门而偷偷溜进门的月色，被拦在了外头，李天和坐下，终是不由得开始思考起他的话。
　　赵修璟则在屋内转了起来，先是走到画前，看到画中两人，面无表情地伸手把画取了，扔到柜子深处，随后才是四处用真气探了起来，确保并无任何有威胁的东西，警觉了许久，搜寻过一圈，这才彻底安心。
　　他偶然瞥回眼，看见李天和似乎还在沉吟，应当想的还是周墨的那些话，便心生不快，三两步靠近李天和，
　　“在想什么？”
　　李天和坦言问道：“你以为，周墨对邵生渊如何？”
　　赵修璟低声说：“不算忠诚。”
　　李天和点点头，不由得搓起指尖，
　　“那邵生渊对李游溯呢？”
　　“佩服。”赵修璟眸光追着那嬉戏的指尖，面上沉稳道。
　　“你觉得，邵生渊对周墨的好，有多少是因为李游溯？”
　　“八成。”
　　李天和微笑颔首：“那是了，如此看来，周墨至少有一张免死金牌，外界虽不敢直接说，但基本都以为当年之事，是邵生渊掀起的背叛，因为在当年，邵生渊野心昭昭，与李游溯不睦之事便人尽皆知，哪能想到，他们才是邵生渊是忠诚的，你觉得，周墨会知道当年之事的真相吗？”
　　赵修璟沉吟片刻，道：“难说。”
　　李天和神色不变，笑言：“他会不会也以为，是邵生渊动的手？”
　　赵修璟微微摇头：“我不知道。”
　　这问题很难说，毕竟周墨跟在邵生渊身边三百年也没动静，即便是失忆了，如今封印也改过了，想起来，但他仍是不打算做所谓‘报仇’之事的模样。
　　李天和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周墨会走沈青之路吗？”
　　赵修璟这回想了许久，最终看向李天和，肯定答道：“不会。”
　　李天和含笑点头：“是啊，我也如此觉得，因为邵生渊是真的对他有恩，这三百年应当是对他不错，但是——”
　　“但是他也许会动些手脚。”赵修璟冷静言。
　　“没错。如今我们至少得知了扬宁府的真相，邵生渊需要源源不断的真气，恐怕就是为了那有问题的功法，会是什么问题呢？”
　　医修李天和淡然一笑。
　　赵修璟微颤，末了突然瞧见李天和脖颈上有着熟悉的，微不可查的马上要散去的红痕，赤眸微沉，凑身上前，伸出手，置于其上。

　　赵修璟os：我的地盘岂容他人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