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老实人吸引的高岭花》煎栗子

29、第29章

　　三人七绕八绕，从西市入口赶到南城。
　　往日大开的医馆紧闭着门，元初一愣，连忙径直走过去，大门被敲得发出闷响，过了一会儿，才听一道疲懒的女声响起：
　　“谁啊，都说了医馆闭门半月，若要看病，去别处吧。”

　　元初不自觉攥紧手心，道：“李娘，是我。”
　　院内门很快被打开，李娘瞧着没怎么睡好，但眼神有些惊喜，她走过来开了门：
　　“你可算是来了，元蓓前天发了一天高烧，折腾好几天都没醒。”

　　李娘带三个人到床边，轻声细语地说，“把着脉象比之前弱，瞧着情况不太好，所以我才四处找你。”

　　元初讪点点头，看向床内，只见元蓓躺在床上，瘦小的身躯盖在被子下面，隐没在其中，显得脸色苍白。
　　元初轻轻把她凌乱的头发摆正，语气发闷：“多谢！”

　　李娘摆摆手道：“我喜欢元蓓，这倒没什么。只是终究我不是她血亲，这事我不敢擅自做主。”

　　“什么事？”

　　“用药。”李娘轻声道，“她脉象太弱，我听不准，现在需要用洱苍刺激，只是这药价格过高，一般只有药坊才有得卖。”

　　李坡踢了一脚孟徐熙，后者会意，接过元初手里的钱，亲自跑到南城药坊买了洱苍回来。
　　又是一番折腾，李娘听完脉，只道：“脉象摸着比之前要差，但估计还能撑一段时间。”
　　元初定神看着元蓓，一时没出声。

　　室内一片寂静，元初将剩下的钱都塞给李娘，才出了医馆。

　　清朗的太阳被乌云盖住，空气有点潮湿。
　　元初转身，语气有点弱，躬身道：“多谢二位！”

　　“哎呀多大点事儿，别在意。”
　　李坡笑起来，孟徐熙扫了眼李坡，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不过你妹妹这病看着古怪。”
　　三人慢悠悠走向西市入口，李坡沉吟一会儿道，“如果沈愿意帮你看看，那就再好不过了，你可以试着提一嘴。”

　　元初垂着脑袋，点点头，莫名视线扫过旁边，就见一个熟悉的琉璃坠子躺在地上。

　　今天是赶集日，街市巷尾聚满了人，沈孤予进来时，刚好赶着人潮拥堵的时候，他踱步到西市，在老地方看老关拄着拐杖坐在那里。
　　老关面前摊着些草编，他眼尖，视线一转，就看到沈孤予，连忙招手道：“公子，这边。”

　　沈孤予笑着走过去，“您老还记得我？”

　　老关哈哈大笑，道：“就公子你这姿态，就算是扔进人堆里，也是出类拔萃的那个，为何记不得？”
　　他接着又道，“你来得刚巧，罗哥儿跟我约了巳时送草编来，届时你就能见着了。”

　　沈孤予一手背后，想要攥住琉璃坠子，却手心一空，垂头看去，就见方才还好好挂在腰间的坠子不知何时不见了。

　　“怎么了吗？公子。”老关瞧了眼沈孤予道。

　　“哦没事。”沈孤予浅笑，收回落空的右手，定定站在阴凉处，一阵清风拂过他的头发，微微迷住眼睛。

　　“罗哥儿，来了。”
　　沈孤予抬手拨头发，就听耳边传来声音，他放下手，就见一个身量颀长的清瘦男子抱着一大摞草编站在老关面前，看不清面容，只能依稀看到他手臂上的袖子。

　　老关觑了沈孤予一眼，才道：“你老家那边怎么样了？”

　　罗哥儿放下草编，抬头道：“都处理完了。”
　　他声调有些奇怪，听着会让人牙尖发酸。

　　老关也不是真的关心，挑起话头后，连忙道：“你还记得你上次编的草团吗？这位公子想找你多定几个。”

　　罗哥儿看向沈孤予，后者呼吸微微一滞，手指更加收紧，道：“草团？”

　　“对。”以为不会有波澜的心脏打破平静，沈孤予感觉自己声音有些干涩，却仍得体地露出笑容。

　　罗哥儿狐疑地扫了眼沈孤予，道：“你要多少个啊？我要价可不便宜。”
　　他说着上下观察沈孤予的穿着，在扫过沈孤予袖口的锦纹时，声音变软，“不过看您穿着不凡，想必不是那些个欠钱的糟烂人，您要是定够五十个，给您便宜掉五十文如何？”

　　老关在旁边嘘声，罗哥儿瞪他一眼，让他不要多事，耽误他砍冤大头。

　　沈孤予浅吸一口气，笑容加深，“我不要那五十文，直接定一百个草团，但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一百个？！”罗哥语气兴奋，“好啊，这位公子，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我一定如实相告。”

　　集市上的人潮声仿佛可以盖住这片小小角落的声音，沈孤予眼中却只看着对面的人。

　　“你今年多大？”
　　“我想想，我是庚酉年生的，已快而立了。”

　　“家住何方？”沈孤予说完，立刻收获罗哥儿警惕的眼神，但他还是小心道，“西市东口坊。”

　　沈孤予舌尖有些麻，眼神专注地看向对面，“你可曾去过青石寺？”

　　“青石……”
　　罗哥儿语调上扬，沈孤予听着眼神慢慢恢复平静，末了扯出一个不达眼底的笑，道：“有劳你了，我预定一百个草团，过一旬来老伯这取，你看合适吗？”

　　“先交定金。”罗哥儿寸厘不让。

　　“好。”沈孤予听见声音从自己空荡荡的胸腔发出来。

　　依旧不是那个人，明明已等了许久，很多个信息都巧合地撞上了，可还是如此……

　　云渐渐变厚，阳光被一层一层挡在后面，沈孤予只觉得呼吸沉闷，他沿着长街前行，忽地想起那琉璃坠子，才定定神，顺着人潮准备先走到西市入口。

　　“这东西有什么特别的吗？”
　　孟徐熙想要看看琉璃坠子，拿过去把玩两下，不小心把最上面的半封闭口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这是什么玩意？”孟徐熙道，把草编取出来，随手弄两下。

　　“草编。”李坡道。

　　“草编？”孟徐熙难以置信，“这么个破玩意儿，还当宝贝似的藏起来？”
　　他还以为里面装着什么惊天大秘密呢。

　　“……”李坡扫了他一眼，孟徐熙立刻噤声。
　　他低头想把草编装回去，却失手将草编结尾的扣环扯开。

　　草球属于一环扣一环的物件，扯开末尾，如果不封住，就会越扯越开，直至报废。
　　孟徐熙手忙脚乱想要把草编复原，却只是将草球弄得整个散开来。

　　李坡扫了他一眼，又看见他的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这，元初，你快来看看！”

　　元初原本站在两人身后，看不清这两人正面在干什么，闻声从发呆中转身，走过去，就见孟徐熙已经快把草球拆了大半了。

　　“元初，你不是会草编吗？看看能不能复原。”李坡道。

　　“美人，看来你还是在意我的。”
　　孟徐熙看着李坡慌，自己反倒镇定下来，还有心情逗李坡，他说着摇着折扇，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

　　李坡噤声扫了他一眼，接着把草团从元初手上拿过来，又扔回他手里，道：“既然如此，你就自己搞吧。”

　　天色阴沉，乌云像是要从高空盖下来。
　　孟徐熙的哀嚎声格外显眼，“不要啊，美人，你怎么如此无情。元初……”

　　元初被李坡挡在身后，终于还是叹口气，自己出来接过孟徐熙手里的草编。

　　“小药人，你人真好，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
　　孟徐熙拍拍胸膛，自信道，就算又收到李坡一个白眼，也依旧笑嘻嘻的。

　　这草编经过方才，又散开不少，瞧着跟堆扎结的蒲草没什么区别，元初默默理清以前编草人如何编球的思路，竟神奇发现这草团和他自己编草团的手法十分相似。

　　凉风习过，元初一编草编，很快就忘了时间，全部心神都专注在手心。一圈一缕，草球慢慢成型。

　　沈孤予走回来时，就见三人扎在一起站着，孟徐熙手里拎着琉璃坠子，李坡站在元初身后，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中间的元初身上。

　　画面很安静。

　　沈孤予于是也不出声打扰，只迈步靠近，慢慢地，他发现有点不对劲，琉璃坠子的封闭被打开了，而里面的东西正在那药人手里！
　　沈孤予眼底划过暗光，忍不住想要出声，视线就扫过元初的结尾的手法。

　　指节分明修长又有些粗糙的双手，与记忆里那只稚嫩的手交叠在一起，在沈孤予眼前完成了草团收尾的动作。

　　这是怎么回事？

　　沈孤予在集市人来车往的喧沸声中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地，正在不断加速——

　　一个想法在脑海里成形。
　　乳浆、草编、躲避的眼神、放进对方身体的蛊虫……
　　一个个线索连接成片，共同指向一个方向。

　　元初扎完草球，孟徐熙松了口气，连忙接过草球放回琉璃口里封好，看他那悻悻的样子，怕是以后再也不想碰这玩意儿了。

　　李坡对空气中的波动很敏感，一抬头就见沈孤予朝他们走过来，微微眯起眼睛，觉得沈孤予和平时有点不一样，道：
　　“怎么样？那罗哥儿和你怎么说的？”

　　沈孤予浅笑道：“没说什么。”
　　他说完，径直将目光落在想要后退搬轿凳的元初身上，眸色深沉，似有波涛在其中翻滚，一浪接着一浪，汹涌又平静。

　　“元初。”
　　沈孤予向孟徐熙道谢，接过琉璃坠子。
　　元初扭头看向沈孤予，眼神有些发愣，元蓓的事让他的精神有点木木的，提不起劲儿来。
　　听到沈孤予的声音，他放下轿凳，道了声殿下。

　　沈孤予没有让元初过来，而是自己走过去，将琉璃坠子放在他眼前，道：“你去过青石寺吗？”

　　“青石寺？”元初疑惑，然后笑着摇摇头，“没有啊。”

　　沈孤予目光依旧深沉，“你离开过都京吗？”

　　“沈你在说什么。”李坡忍不住护着元初，“甲奴按规定是不能出都京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孤予扫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继续专注地看着元初。

　　元初对上他的视线，张了张嘴，最后低下头，轻声道：“有点记不清了，但感觉被掖庭里的贵人带出去过，去哪里也不清楚，但最后又回来了。”

　　就是这个人！沈孤予在心里道。
　　平静的心脏再次激烈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能蹦出胸腔。
　　沈孤予想要走近元初，才发现自己身体僵硬，刚想再开口说话，就看到元初朝自己冲过来，然后一把推开了他。

　　“小心！”李坡的声音响在耳边。

　　沈孤予被推开，等他回头看去，就见一柄长剑划过视线，刺中元初的身体！

　　天空发出隆隆的雷鸣声，压抑已久的雨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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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了哈哈哈哈，接下来就是追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