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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25章 ...


  •   为什么要救我呢?
      我明明只是一个罪奴,所有人都可以看不起他,甚至作为皇室的沈孤予,是最有资格看不起他的人。
      可为什么,不像他过往遇到的人一样,毫不犹豫地戏耍他,将他抛掷一边,为何会出言救他,又为何会像现在这样捂住他的眼睛。

      元初想不明白,颤声问出这句话后,下意识想低头,却只是让紧闭的眼皮与沈孤予的掌心靠得更近。

      沈孤予眼眸低垂,看着想要后退的元初,像做了个决定,道:
      “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

      他突然不想骗这个人了,不管是因为这人留下的眼泪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他心头一颤,却不明缘由。
      沈孤予第一次不顾后果地说出了实话,他不想再骗旁边这个傻子。
      他潜意识觉得元初不会害怕,事实证明也是如此。

      元初听完后,顿了几瞬,又道:“这说明在您眼中,我和别人是一样的吗?”
      罪奴可以利用,贵人也可以利用,所有人在沈孤予眼里,不管他是不是罪奴,都是可利用的对象罢了。
      并不针对罪奴,而是很平等地看待他们。

      元初说这话时,还跪坐在脚凳上,低垂着头,语气有些小心。他头发很顺,但毕竟杂乱,头上有一点碎发翘起来,显得整个人很呆。

      沈孤予眼神微暗,收回盖在元初脸上的手,偏移时指腹擦过元初脸上的泪水,在手掌里摩.擦。

      元初望着沈孤予,对方眼眸半敛,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心中有什么东西得到验证,元初压在心头的蒙重散开,他有些失神地低下头,身体松懈下来,视线落在旁边,定定看了一会儿,才注意到沈孤予正在勉力支撑的身体。

      不管何时,沈孤予都不会暴露出自己难受的样子。
      他在任何人面前永远是矜贵的,最明显的就是他明明都坐不稳,但还是强撑着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
      元初不禁想,怕是就算有人当面指着他骂,他也只会当做没看见,然后绵里藏针地回人家一巴掌。

      沈孤予攥着白瓷杯,忽地感觉腰间一软,低头就见靠在床边的元初伸手拿过枕头垫在他腰后。
      靠枕很舒服,至少不再让他紧绷全身的肌肉,沈孤予放下白瓷杯,看着元初像在躲着他的视线一样,垂着脑袋起身,道:
      “殿下,你饿了吗?时间差不多了,我现在去拿饭?”

      沈孤予目光微沉,恍然感觉自己腹部很空。
      他捣药看书向来昏天黑地,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快饿晕前,让他反应过来自己该吃饭了,不由得觉得很新奇,“嗯”了一声。

      “那殿下再等一会儿。”
      元初语气和脚步都轻快不少,哒哒的声音远去,沈孤予还保持着垂眸,他的视线模糊地落在书页上,但脑海里却回放着元初平静的声音。
      突然之间,侧窗边有什么东西落地,沈孤予没攥紧掌心的琉璃坠子,任由它落下。
      纷繁的思绪散开,就见侧窗钻进一个黑影。

      定睛一看,是李坡。

      沈孤予漫不经心地摆弄好琉璃坠子,看向李坡,道:“怎么回来了?”

      李坡视线在沈孤予腰后的枕头停留两秒,语气讪讪,“那个,好巧啊。一过来就遇上秋菊打官司,我还从没见过你对那个人这么温柔的……”

      “没什么,制衡罢了。有什么事吗?”
      沈孤予转头拎起一本散乱的书抖了抖,又自然地翻开。

      李坡斜了侧窗一眼,心中愤懑孟徐熙这厮居然先跑,但嘴上还是很顺从本心地道:
      “要真想制衡,你还不如接着骗那个罪奴,这个你不是很拿手吗?为什么要对他说实话。”

      沈孤予抚在书页上的手指一顿,但他尚未来得及细想,嘴已快过脑,下意识转移了话题,“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撇下李坡,孟徐熙拎着掉在地上的水囊动作潇洒地跟上元初,叫停他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元初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但并没有很慌张,只低下头,道:“元初。”

      “元初?”孟徐熙念了两遍,两眼放光,“那你是不是元月元日生的?”

      元初点点头,后退一步——他很少遇到这样热情的人,所以也不怎么会应对。

      孟徐熙瞥过这人僵硬的肢体,凑过去道:“你悄悄问你个事呗,你和沈孤予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沈孤予的名字,元初的身体更加僵硬,强压着不动道:“我是殿下的药人,这点小侯爷不是很清楚吗?”

      “药人啊……”孟徐熙默念,元初心头浮现不好的感觉,然后就听这人道,“你喜欢他吗?”

      元初连连摆手,大脑被这话炸得一片空白,“小侯爷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会这样想呢?”

      孟徐熙眼尾上挑,似是在观察元初,末了唇角微勾,有些扫兴道:“罢了罢了,一个二个都是些闷葫芦,我还是去找我的亲亲美人玩吧。”
      说着,他把手里的水囊扔给元初,道:“李坡买的牛乳,一共二钱三文,不要忘了还他哦。”

      元初愣愣接过牛乳,不禁目光微停。
      他其实有做好李坡会忽略这件事的准备,但收到水囊时,心头还是不由得感受到一股陌生的失重感,像整个人被翻过来倒了个个儿一样。

      许是周管家要向一个药人赔罪的事,已经传遍了王府,元初这次去厨房倒是没被刁难。
      甚至他冒犯地提出想要用厨房,蔡奉除了冷哼一声,也没有过多阻拦,只是他依旧看不惯元初这个“小人上位”的罪奴,哼完转身就离开了厨房。

      元初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垂头将一碟碟菜小心放到食盒里,然后拔开水囊的塞子,生牛乳的气味上涌。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乳浆,也就是一种半凝固状的奶制品,元初这段日子天天取饭,偶尔也观察了一下蔡奉做饭的过程,感觉和他小时候做给元蓓吃的蒸奶糕很像,都是上气蒸牛奶。
      但他自己也清楚,听上去简单,做得好不好,差别还是很大的。

      元初只能按照自己过去的经验,加偶尔看蔡奉做饭的那几眼,在厨房找齐了原材料,便蹲在墙角自己琢磨起来。

      虽说蔡奉走了,可厨房到底离不开人,几个仆役聚在一起边吃酒边闲扯,其中一人扫过墙边的元初,忍不住冷嘁一声:
      “你瞧他那穷酸样儿,知道怎么做乳浆吗?”

      “怕是连牛乳都没怎么喝过吧!”

      身后传来嗤笑的声音,元初像听不见一样,继续做手中的事,身后那几个见不管怎么说,元初都没动静后,也自讨没趣地散了。

      厨房一时间很安静。

      元初小心地一遍遍过滤米酒,直到米酒十分清澈,才把它混合到煮熟的牛乳里。他记得蔡奉做时,还会往里面放一点白色的膏状物,但这东西一时半会他真没找到。

      这要是被发现不是一个乳浆该怎么办?

      元初心跳如擂鼓,但抿了抿唇,看着锅边上汽后,他小心把用布盖住的瓷碗放进锅里,守在旁边过了一刻多钟。
      灶边很热,偶尔还有烟气散逸,元初适应良好地又添了柴,把火压小一点,然后开盖,就见碗中的奶糕和蔡奉的乳浆长得差不多,忍不住松了口气。

      这样应该能交差了吧。

      元初小心地托着碗放到旁边的食盒里,往前院走。

      后院那几个仆役吃酒吃到一半,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元初,嘴里窃窃私语:

      “瞧着还挺像样啊,哎你说,周管家都栽在这小子手上了,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火啊。”

      “什么像样。”一个灰幞头不屑道,“样子像有什么用,要味道一样才有用,你有把握一出手就做出和南厨传人一样的手艺吗?”

      “也对也对,等殿下尝出不对劲来,自有他好果子吃的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日头已经没那么灼热,元初小心地护着食盒,穿过长长的廊庑,来到卧房。屋内很清凉,屏风后影影绰绰有黑影,元初悄悄凑过去,就见李坡站在内室。
      沈孤予瞧着头很疼的样子,见元初出现,示意他过来。

      元初不动声色地和李坡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将食盒轻轻放在案几上,取出一碟碟菜。
      元初动作很小心,目光认真,沈孤予蹙着眉,视线在他沾了木灰的侧脸定定看了一会儿,才有些不满地看向桌上的饭菜。

      八仙白菜、玉带虾仁、酿茄子配一小碗五香米,沈孤予不喜吃饭,所以厨房的分量也做得少。
      他拿过筷箸,视线扫过忙前忙后的元初,心里有些微妙的不舒服,道:
      “你先下去休息吧,别走太远。”
      语气温柔放缓,听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差别。

      元初一愣,应了声才离开。
      他走时脚步有些慢,沈孤予定定看着他的背影出了门,也没有动筷,只是冲毫不避讳坐在一旁圈椅上的李坡道:
      “要不要吃点?”

      李坡摇摇头,“没胃口。”

      沈孤予问过一句后就不再管他,自己挑了两筷子,终于开口道:
      “这几日你去裁几件衣服,照着六尺的个头量,身材微壮,但不胖。”

      李坡疑惑地看向沈孤予,道:“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沈孤予不抬头道,声音轻柔。

      “听你这话,是要裁给那药人的?”李坡跃跃欲试,“你什么时候对他那么关心了。”

      “看他穿那衣服我难受。”沈孤予道。
      说着,沈孤予看向李坡,语气微扬,听上去很清朗,“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你还不知道吗?”李坡盯着沈孤予,眼神发亮。
      “那天你受伤,那药人把所有料子还可以的衣服扯过来给你包扎了,瞧着只剩下这几件破衣服了。”

      沈孤予放下吃了半勺的乳浆,闻言目光沉沉看向李坡。

      日头西沉,空气还燥热。
      元初在廊庑下乘凉,忽听身后有脚步声,起身转头看去,发现是李坡走了出来。

      元初掏出怀里准备好的钱,有些僵硬地凑上去:
      “李大人。”

      李坡扭头,视线落在元初手上的铜钱上。

      元初又往前送了送,道:“李大人,今天真是多谢您了……”
      他声音落下,话里却有未尽的感激之情。

      “小事而已,别在意。”李坡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才接过钱币。

      啊?

      元初有些惊愕,未等他回味过李坡意味深长的眼神,抬头再看,就见他已转身离开,一跃上墙。

      眨眼之间,方才还有亮光的太阳暗沉下去,元初定定看了下墙头,转身走进外室点灯。
      举着一根蜡烛,元初绕过屏风,就见沈孤予坐在昏暗一片的内室,看着案几上的饭菜,瞧着没吃多少,乳浆也好好地放在上面。

      元初点燃沈孤予案几边的烛台,小心拿纸罩罩上,一扭头就对上沈孤予的视线。
      昏黄的烛火打在沈孤予侧脸上,留下明暗交错的阴影,看不清眼神,却能感受到对方确实在盯着自己。

      元初咽了口口水,道:“殿下,这饭菜要给您收下去吗?”

      沈孤予视线在元初嘴角的伤停留两秒,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道:“不用。”

      元初点点头,接着走到四周点蜡烛。燥热的空气因为烛火变得更热,元初点完蜡烛,擦了下汗,猝不及防听到耳边:
      “乳浆,是你做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乳浆也掉不了马,大家莫慌,把苦茶子穿上。
    但乳浆是个契机就是了,沈孤予现在在怀疑元初和当年的元初有什么关系哈哈哈哈哈哈……
    毕竟大家还记得草编摊子的回老家奔丧的罗家哥儿吗?
    唉:-(啥时候能写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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