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瑾》创伤浮萍

58、第 58 章

　　海棠苑本就没几个业主，这些业主平日又不爱回家。物业为表示每年昂贵的物业费不白拿，服务得那叫一个无微不至。

　　有业主结婚，自然重视。

　　小区里装点得比过年还热闹，路上挂满喜庆的红灯笼，崭新崭新的，不难看出是专门为林添和简祎采购的。

　　只是物业不知，东区业主的新婚之夜，却是西区业主的分手之夜。

　　颜瑾踏着遍布喜庆氛围的道路，一步步从这里离开，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

　　比吕燕和颜江逼着她嫁人那晚还心灰意冷。

　　那一晚，她虽然害怕，但她有简祎。
　　跑回学校，跟简祎诉诉苦，听她安慰几句，心里总归是暖的。

　　今晚，只有她自己。

　　她想不通这世上为什么会有她这种女孩子。

　　生来爹不疼，娘不爱就算了。谁承想还性子软弱，心思单纯。

　　但凡谁对她好一点，便想着要加倍还回去。被欺负得体无完肤，却还试图找理由替欺负她的人辩解。

　　又可悲，又可笑。
　　真不知道她存在这世间的意义是什么。

　　颜瑾凝望灰寂天空，不知不觉走到任氏资本。

　　这栋大楼，还如初见时那般，高耸入云，巍然屹立。楼顶任氏资本四个大字，在夜空中格外耀眼夺目。

　　回想当初，任辰的身份确实给了她希望，不承想最后，他的身份竟让她如此绝望。

　　有些遗憾，其实一开始就知晓，只不过不经历，不死心罢了。

　　颜瑾最后望了一眼对面的广告牌，抬脚继续往前走。

　　夜深了，越走路上行人越少。
　　又走了两个路口，身后突然有辆车，不停对她按喇叭。

　　颜瑾以为是出租车，没理会。
　　转了个弯，那辆车还在跟，只能停脚望去。

　　身后是一辆教练车。
　　看她停下，车里的人开门走下来。

　　“小颜，真是你。”

　　没想到会遇到之前驾校的教练，颜瑾赶忙把帽子往下压了下：“沈教练，怎么是你？”

　　“学员明天考科三，我和徒弟们正带他们在路上模拟练习呢，我徒弟说看到你在街上溜达，我这不赶紧过来看看是不是。”沈丰耐心解释，“没想到真是你，一个女孩子大半夜在街上多危险。”

　　没想到她都打扮成这样了，还能被人认出来。颜瑾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无家可归的事，努力挤出点笑：“我这就回。”

　　“别走了，上车。”
　　沈丰热心道，“去哪里？教练送你。”

　　颜瑾知道沈丰是好意，当初报名学车的时候，就觉得他人很好。

　　只不过她不知道去哪里。

　　颜瑾思索半天，对他摆摆手：“我去前边酒店，走走就到了，教练你先忙。”

　　“我忙也不能大半夜扔下你不管啊！再说你一个公众人物，这副模样去酒店，万一被人认出来，是想上头版头条吗？”

　　颜瑾无言以对。

　　沈丰似乎看出她的难处，什么都没问，只是很暖心地帮她想办法。

　　“这样吧，你要不嫌弃，去我家住。”沈丰说，“我今晚要带学员一起住驾校，家里只有我老婆一个人，刚好你们也认识，权当去陪陪她。”

　　沈丰的妻子，她确实认识。
　　之前学车的时候，她经常来驾校给他们送吃的，人可好了。

　　颜瑾动摇了一会儿，还是摇头：“不麻烦教练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走吧。”

　　颜瑾不愿去：“谢谢教练，你去忙吧，我没事。”

　　辞别沈丰，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一段，沈丰妻子跑过来，一把拽住她：“好孩子，大晚上在街上溜达多冷啊，快跟我回家。”

　　搭在胳膊上的手很温暖，也很有力。颜瑾被她连拉带拽塞进车。

　　沈丰把他们送回家，掉头离开。

　　沈丰妻子找了件外套给她披在身上：“穿这么少就上街，也不怕感冒，若不是你舅舅遇到你，还真打算在街上逛一晚啊！”
　　又倒了杯热水放在她手心，“真是个傻孩子。什么都没你自个身体重要，快喝点水暖和暖和。”

　　带着些嗔怪的训斥传进耳畔，像长辈训导自家孩子一样，听着格外暖。
　　手心里的热水也格外暖，氤氲的水汽弥漫在眼前，熏疼了眼睛。

　　颜瑾用力吸吸鼻子，阻止眼里积攒起的水雾掉落，垂头把杯里的水喝掉。

　　热水下肚，顿时暖和了很多。
　　沈丰妻子还给她煮了一碗面，吃饱牵着她回屋。

　　“这间屋子是我女儿的，她在外读书，常年不回家，床单被罩都是新换的，你就踏踏实实住下。”掀起她头顶的帽子，无奈道，“别遮了，看你这样就知道心情不好，我女儿上次回家时跟你一样，躲躲藏藏，觉得我不懂。”

　　“虽然我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但我知道，孩子若是受了委屈，回到家想哭就哭，不用在长辈面前撑着。”

　　眼里憋了许久的泪珠，在被沈丰妻子按到肩头的那一刻，再也藏不住，一滴滴沿着眼睑滑落。

　　沈丰妻子拍着她的背，一下下安抚：“好孩子，乖，没事，哭出来就好了，都会过去的。”

　　“嗯。”颜瑾闷闷应了声。

　　“看到你，我也想女儿了，还有我家大外甥，他在古镇开间可漂亮的民宿，招待的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你这几天要没事，陪我出去看女儿吧，权当散散心。”

　　絮絮叨叨的话，听着很暖，颜瑾从小没有被长辈安慰过，很喜欢这种温情，轻“嗯”了声。

　　心里很羡慕沈丰的女儿。
　　如果在她难过的时候，吕燕能像沈丰妻子这么安慰她，那她一定什么都不怕。

　　家人才是永远的底气。
　　可惜她的家人，对她不好。

　　颜瑾越想越难过，越哭越伤心。
　　在沈丰妻子肩头哭累到睡着。

　　醒来发现依旧趴在沈丰妻子的肩头，不过不是在房间里，而是在车上。

　　沈丰在开车，副驾驶坐着驾校的另一位教练。

　　见她睁眼，沈丰妻子笑道：“醒了？”

　　颜瑾害羞地点点头：“麻烦阿姨了。”

　　“这算什么麻烦，来，吃个面包，喝瓶奶，还热乎着呢！”沈丰妻子什么都没问，从保温袋里拿出吃的东西，塞进她手里。

　　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颜瑾疑问：“阿姨，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昨天你不是答应陪我去看看女儿，我们出发在路上了，你要不愿意，我再给你送回去？”沈丰妻子心直口快，一点也不跟她见外。

　　她没地去，随便走走也好。
　　颜瑾摇摇头：“我去。”

　　“行，到了让我家孩子好好带你玩，我跟你说，这世上好青年多得是，这个不行找下个，小颜你就是经历得少了，你要像我家女儿那样一年失八次恋，肯定就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了。”

　　怎么会有妈妈这么说自己女儿。
　　不知道怎么形容，好像又宠溺又无奈，很有爱。

　　颜瑾听得想笑。

　　就这样，她被带去西南方的小镇。

　　车开了一天一夜，沈丰和他的徒弟轮番倒班，她和沈丰妻子在后座聊累了就睡，车子最终到达古镇的一家民宿。

　　这家民宿的装修偏ins风，整体风格清新，店里的桌椅都点缀带有蕾丝边的布子，窗帘是印满太阳花的窗纱。很有生机，是她喜欢的风格。

　　“小颜，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喊我外甥给你安排住的地方。”沈丰妻子扔下这句话便跑没了影，风风火火的性子，有点像简祎。

　　颜瑾看得心情好些。
　　继续打量着这家民宿。

　　大厅有一面墙，上头挂满了照片。

　　照片风景反差极大，有沙漠绿洲，有热带雨林，能看出是世界各个地区。
　　通过拍照手法，不难看出是一个人拍摄的。

　　不过美则美矣，看着却怪怪的。

　　……

　　姚通没想到会一大早见到舅妈邓瑞香，更没想到舅妈还给他带来足以让他变得鲜活的消息。

　　邓瑞香说：“舅舅和舅妈费尽心思把你的心上人拐来了，看她那委屈的小模样，明显是失恋了，你赶紧去，这要再追不上，你小子真是活该打光棍。”

　　他的心上人？
　　顾不得再问，姚通抬腿往前厅跑。

　　看到颜瑾的那一刻，眼里光影再现，她面前那些黯淡无光的照片也瞬间有了生机。

　　她一身学生时代的装扮，一如初见时那般让他心动和紧张。

　　不想惊扰她，姚通放慢脚步，蹑手蹑脚走到她身后。

　　见她盯着墙上的照片，看得认真，像在思索，又像在走神。

　　姚通用力捏了捏拳头，压着声音开口：“好看吗？”

　　颜瑾“嗯”了声。
　　“好看，但别扭。”

　　“是不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就是这种感觉。
　　没想到这人会说出她心里真实的想法，颜瑾目光从照片上移开，回头望去。

　　看到身后熟悉的脸，震惊得忘了反应。

　　“忘记你不愿意见我了，稍等。”姚通失落转过身，跑到柜台，拿了个口罩戴上，“现在看不见了。”

　　行为有点自欺欺人。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姚通，颜瑾下意识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家民宿是我开的，怎么样，装修风格可能入得了你的眼？”

　　风格她很喜欢，有种回家的感觉。
　　想到家这个词，颜瑾情不自禁难过。

　　姚通叹气：“看你这反应，也明白我这些年设计白学了，难怪沦落到开民宿了。”

　　姚通的设计怎么可能白学。
　　就读研那会儿，他高达六位数的设计，还要提前三个月预约，可见在设计师里的地位有多高。

　　颜瑾不明白：“你这几年，为什么不做设计了？”

　　姚通指着墙上的照片：“不是不做，是做不了，这几年，我的设计就像拍出的这些照片一样，没有了灵魂。”

　　“怎么会这样？”

　　“大概是一眼照进心里的那道光没了。”
　　姚通盯着窗牖上的朦胧日光，空落落地说，“看什么都不再有光亮的一颗心，自然做什么都黯淡。”

　　颜瑾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暖阳和煦，透窗而入，景色温馨美好。

　　想起那个喜欢端着咖啡杯窗前伫立的清俊身影，颜瑾鼻头一酸。

　　这一瞬间，她完全可以共情姚通所谓的空。没有想要携手共度的人，风景再美，也难以入心。

　　两个人沉默望天，把邓瑞香急死了。

　　为了这臭小子的幸福，她激动得一天两夜没合眼。千里迢迢把人送到他身边，可不是让他傻待着。

　　邓瑞香上前去打破沉默：“小通啊！小颜跟我一路赶来，该累坏了，你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带她去房间休息啊。”

　　“对。”姚通回过神，“我先带你去休息。”

　　见邓瑞香往门外走，颜瑾顾不得回应，赶忙跟上：“阿姨，你要去哪里？”

　　“我去看看你舅舅，一会儿就回来，你赶紧跟小通去。”

　　颜瑾被她推得踉跄，直直撞进姚通怀抱里。

　　姚通扶住她关心：“你没事吧？”

　　颜瑾急忙站好，摇摇头：“我没事，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走吧，带你去休息。”

　　姚通把她带到后院，给她安排了房间。

　　这里房间布置的温馨，像家一样。
　　推开窗，可以看到窗台上摇曳的太阳花，还有院子里的摇椅秋千。

　　置身在这样安宁的环境里，她依旧睡不着。
　　趴在窗前等邓瑞香。

　　等来等去，等到天色都暗了下来，依旧不见她回来，颜瑾心里愈发烦闷。

　　打开门走出去，靠到民宿门口的长椅上，吹着风，一个人静静坐着。

　　这里背靠苍山，面朝洱海，浪漫至极。
　　无数人想要前来奔赴的景致，如今却在她眼前失了光影，空洞无趣，寂若死灰。

　　“这么凉的风，怎么不披件外套就出来。”一件散发着洗衣液清香的外套落在她的肩头。

　　肩上的外套很暖，一如多年前。

　　姚通好像总出现在她狼狈的时候。

　　颜瑾对此见怪不怪。
　　没有动，目光依旧注视着远处的风景，不知该跟他聊什么。

　　看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姚通心疼极了，联想舅母讲述遇见她的全过程，猜想多半是任辰负了她。

　　想起上次颁奖典礼，她一见任辰，嘴角上扬，眼眸含笑。盛满爱意的目光是那般动人。

　　那张照片，他没舍得放出去，冲洗出来，一直放在床头柜上，不管是睡前还是睡醒，都要看一眼，每次看到，会不自觉被她的笑容感染，哪怕知道她是对另一个人笑的，还是会情不自禁勾起嘴角。

　　他真的很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美目流盼间，给人一种一切都笼罩在光影里的美好，看到她笑，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舒服。

　　这样美好的一个人，那个人到底怎么能狠下心来伤她。

　　姚通想不通。
　　缓缓向她靠近，将她的脑袋按在肩膀上：“借你靠会儿。”

　　陌生的气味闯入鼻间，颜瑾本能想躲。

　　姚通手按着她的脸颊，不让她躲。
　　揽着她说：“小瑾，有件事，我想了很多年，一直没想通，你能不能告诉我原因？”

　　风吹凉的脸颊，被温热的手掌捂住，感觉很陌生，但很温暖，可能她真的累了，也可能现在觉得什么都无所谓，没再挣扎，随口问：“什么事？”

　　“我们之间的事。”
　　姚通很不解，“我当年就跟你表了个白，想不通你为什么那么恨我，感觉自己对你而言像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回想往事，颜瑾更觉得自己可笑，当初姚通那么努力帮她认清现实，她却气姚通掀开真相，傻傻跑回任辰身边想要再赌一次，真够蠢的。

　　“后来不是跟你道歉了。”颜瑾再次说，“对不起！”

　　“道歉有什么用啊！我心伤难愈。”

　　“那不怨我，从发现你喜欢我开始，我就在躲你，后来也告诉过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还傻得表白，怪谁。”

　　“只能说我们都挺傻的，明知不可为，偏要为之。”姚通叹气，“但你好歹委婉点，给我留点希望。”

　　“我不想那么做，我觉得爱一个人就应该一心一意。”颜瑾鼻子突然酸得发疼，“真不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可以一边跟一个人许诺永远，一边又谋划着跟另一个人结婚。”

　　“他要结婚了吗？”
　　姚通十分震惊。

　　知道她和任辰关系的人不多，其中大多是任辰亲近的人。

　　姚通会知情，完全是意外。
　　没想到这个不小心的知情者，如今竟是唯一可以和她聊聊天的人。

　　也许是姚通的肩膀太温暖，也许是她对任辰太心灰意冷，也许是她心里万般委屈无人说……

　　颜瑾轻“嗯”了声。
　　如实告知：“这些年，我以为自己是他的女朋友，没想到他却只把我当情人，甚至打算让我给他做一辈子情人。”

　　“他怎么舍得……这么对你……”姚通背在身后的手，不由得攥成拳：

　　颜瑾无声地笑笑：“大概算准了我爱他，离不开他，他觉得我不和他在一起便不会幸福了。”

　　她的声音，听着是那么无力，像个被遗弃的小孩一样，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的空洞绝望。

　　姚通听得心剧烈绞痛起来。
　　受不了她这副黯然魂销的模样，用力把她揽进怀里，紧紧抱着：“小瑾，这世上能让你幸福的人和事多着呢！没有他，你还有家人，有朋友，有我，还有那么多喜欢你的粉丝，总会有人看得你比自己还重要。”

　　腰被勒得很疼，怀抱也很陌生，不知为何，却不想挣扎。
　　他说总会有人看得她比自己还重要。

　　真的会有吗？
　　颜瑾想问问他：“姚通，你说真的会有人爱一个残破不堪的躯壳吗？”

　　姚通坚定地告诉她：“会。”
　　他牵她起身，带她去了他的房间。

　　门一开，满室都是她的照片。

　　姚通拿起床头柜上的照片递给她：“我就是其中之一。”

　　这张照片过去很多年了。
　　是她第一次参加颁奖典时拍的。

　　一身漂亮的婚纱，胸前点缀了一朵浅粉色的牡丹。
　　那么艳的一件衣服，她穿着却毫无违和感，原因也简单，她气质干净，眼眸澄净，什么衣服穿到她身上，都好似只为装点她的纯粹，并不会抢走她的风头。

　　她当初把这套礼服穿得很漂亮，加上姚通高超的拍照技术，那晚她上了好几个热搜。本来这家高端婚纱品牌只和她签了一年代言合约，活动结束，直接跟她续约三年，生怕她被对家抢走一样，至今她还有这个品牌的代言。

　　“看到了吗？小瑾，你的笑容特别有感染力，你一笑，就连光影也成了你脸上的陪衬。”

　　姚通镜头里的她，确实耀眼夺目。

　　不仅手里的这张照片，姚通房间里的每一张照片，她笑得都很好看。

　　这里面还有很多她学生时代的照片。

　　记得那时她还不爱任辰，总盼望他出差，喜欢他不在身边的感觉，这样她就可以踏实跟姚通学技术，接设计。
　　虽然每次接设计只能赚几百块，但这些钱可以满足她日常开销。

　　她喜欢这种自力更生的感觉，常常因为赚到这点小钱而开心。只不过她没有什么朋友，总一个人偷偷傻乐，没想到姚通竟然把这些瞬间都偷拍了下来。

　　时过境迁，再看到这些，很怀念曾经那个简单快乐的自己。

　　姚通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被装点得极其漂亮的螺壳，放在她手心：“小瑾不是问有没有人会爱一个残破的躯壳吗？我想你一定听说过古代皇室贵族眉笔螺子黛吧。”

　　颜瑾点头：“据说十金难求。”

　　“那你试试值不值。”
　　姚通举起镜子对着她，“你手里的就是螺子黛，这枚螺壳是我很多年前去中东散心时捡的，那时候觉得这个残破不堪的躯壳像我，就带回了国，后来越看越美，不甘心它残破，花了大量心思修复，最终做成了螺子黛，一直很想送你，但没机会，没想到兜兜转转，它还是到了你的手上。”

　　手里的螺壳，缝隙里缠绕着金线，壳身装点着几颗珍珠，还有一枚金色的幸运草，华贵典雅，看不出半点残破躯壳的模样。

　　姚通似乎在无声告诉她，只要遇到那个懂得珍惜和欣赏的人，没有残破不堪一说。

　　颜瑾举起手，对着镜子，沿着眉形勾勒。
　　似篮似青的颜色点上眉头，神色间顿时多了几分精神，不再是病恹恹的感觉，心里也好受了许多。

　　这几天确实有被他和他的家人安慰到，她一直以为沈丰和他的妻子是心肠好，没想到他们是姚通的舅舅和舅母。
　　他们那么关心她，不难猜出姚通常在他们面前提起她。

　　颜瑾真心感谢：“谢谢你姚通。”

　　“我不想要你的谢谢，小瑾，我想要你开心，也想要你因为我的存在而开心。”

　　时隔多年，姚通想再表一次白。
　　放下手里的镜子，走到她跟前，用力圈住她的腰。

　　“小瑾，我囿于失恋的折磨多年，深知爱而不得是何滋味，我明白你此刻心里有多难受，也明白那个人之所以能得到你的爱，他一定也很懂你，很爱你。”

　　颜瑾不否认。
　　任辰确实很懂她，很爱她。
　　以至于时至今日，她用尽力气离开他身边，心和魂却好像依旧留在他那里，竟然对一个即将成为别人丈夫的人还有不舍。

　　姚通却告诉她：“但我觉得懂和爱应该是责任，是底气，是依靠，而不是用来熄灭你眼中的星光，我自认为更懂你，也更爱你。”他目光真诚地凝注着她的眼睛，“小瑾，过去就让他过去吧，以后的日子里，我们一起互相治愈坏心情好不好？”

　　颜瑾明白姚通对她的感情。

　　哪怕这些年他从未打扰她，但却为她做了很多事。
　　同行常说羡慕她，因为盛老师从未对除她以外的人举起相机，因为深知他的感情，所以每次见到他都觉得别扭，还有愧疚。

　　此时此刻，她却很好奇：“怎么互相治愈坏心情？”

　　“把对他的爱，转移到我身上。”
　　姚通举起三根手指，举头对天，“我发誓，永不惹你伤心。”

　　爱怎么能转移？颜瑾不明白。

　　姚通给了她答案。

　　他低头，缓缓吻住她的唇。

　　眼前放大的俊脸，熟悉又陌生。
　　落下的吻，既小心又生涩，毫无章法却虔诚认真。

　　震惊过后，颜瑾心想这样也好，她实在太容易心软，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想再对那个人动摇。

　　往前走，不回头。
　　就当跟过去告别。

　　颜瑾缓缓阖上眼，没有躲。
　　姚通专注吻着她，没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