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安》枸兹

118、番外3

　　文晨皓那些队友跟他喊季见予“大哥”，真正见到人的时候，那点微词全打回肚子里默默消化掉了。想起文晨皓介绍的季见予履历，恐怖如斯，反倒觉得这样一个神一般存在的人物肯加入他们小儿科的校级比赛太不可思议。

　　比赛在即，球队主力摔骨折搞得人心惶惶，文晨皓却拍胸脯保证他找了个得力干将，绝对虐爆南大。听说人是他表哥，众人本不以为意，想着就算他个人球技再高和团队没有磨合，不如启用预备队成员。

　　赛前热身，只要球传到季见予手上其他人都休想再碰。

　　文晨皓得意洋洋，对目瞪口呆的众人炫耀：“我哥在美国和NBA明星都交过手。”季见予不置可否，微微一笑，往后轻轻一跃最后投入一个三分，头也不回走向观众席补充水源、整理腕带。

　　真正的人狠话不多。

　　突然原本就热闹的操场一阵骚动，文晨皓凑近和季见予介绍：“南大的来了，领头那个，就是以前篮球队长，去年已经毕业。”

　　季见予哂笑：“因为他毕业了所以你们才能压着南大打吧？”

　　如今人被请回来当外援，文晨皓的科大这边才会慌了阵脚。

　　“反正今晚咱们赢定了，有你季见予的球场，再厉害的队长也得吃瘪。”说完，文晨皓起身迈着酷拽脚步迎上去，先是照例虚假问候，“言哥，好久不见啊，你个混进世界五百强的人物怎么还有空回来掺和我们小孩过家家？”

　　修其言笑笑摇头：“毕业之后太怀念和兄弟们一块儿在球场厮杀的日子了，所以才想着回来和你们聚聚，听说你小子这一年球技猛涨啊，一会儿给哥我见识一下。”

　　“没有没有，你听他们瞎掰的，这一年我们科大连续小比分胜出，全都因为言哥你不在，杨哥哄我们小孩子开心呢。”

　　闻言，修其言和身边那个杨咏笑意更深，“开心够本了可别忘记防言哥，他是我们南大队的，可记住了！回头不准耍赖，这赛后烤肉可还得吃！”

　　杨咏牙根都要咬碎，眼神阴森观察文晨皓脸上每一个表情，发现科大对于他们把修其言请回来当外援这件事毫不在意，心里发痒，想探清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双方正暗戳戳博弈，火药味冲天，观众席那边议论声高涨，杨咏忽笃定一笑，认定那些女生再次见到修其言一定会尖叫，主场优势在手，也是获胜的关键因素。

　　可再定睛一看，观众目光根本就不在他们这边。

　　场边坐有一个眼生的年轻男人，也穿和文晨皓一样的黑色球衣，小腿劲瘦，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流畅纤美，身板过于薄，皮肤也白，低垂着头看手机，五官轮廓突出。

　　季见予似有感应抬眼朝那边目光一定，深邃黑睛聚光，漫不经心一抹笑来不及捕捉，腾出只手捞球，砸过去，文晨皓稳稳接住了，回头对惊疑沉默的南大人介绍：“我哥，我请他来和咱们玩一把，言哥不介意吧？”

　　杨咏好笑，语气戏谑：“皓子，这不太对吧，咱们两校的比赛，你请个外人这是不是有点坏规矩？”

　　科大立马有人接话：“按理说言哥现在也不是南大的学生了啊，要算，皓子他哥今年才从哈佛毕业，我们队年纪还是偏小哩！”

　　杨咏笑容消失正要上前再说什么，被修其言不动声色挡回去了，他挑了挑眉，没看季见予，而是面向科大一群朝气蓬勃的大二学生：“这话也不错，玩球嘛，规矩是死的，咱们初衷不就是想和不同高手过招，那样才痛快。皓子，你哥哈佛的？嗬，世界顶级学府的人才啊，咱们也算沾光了。”

　　这时，季见予站起来在全场花痴注视下朝这边走，他高，步履轻盈，姿势随性重新接住文晨皓抛过去的球，面上温和笑意如春风，“季见予，幸会。这次回国呢，听说有球赛，就厚着脸皮来凑一下热闹，希望没有打扰大家兴致。”

　　谦和有礼的言辞滴水不漏，让南大那边根本没有退路，修其言还算从容，主动和季见予握了下手，看那张英朗冷峻的脸，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其实心里是不屑，认定季见予这么单薄的身材不能掀起什么水花，在美国生活，那肤色还白得干净，哪像打球的。

　　“不会，大家痛快玩一场，也算我们尽地主之谊了。”

　　暗流涌动的热身前奏终于结束，在全场山呼海啸的呐喊中一声哨响，由南大首先拿到控球权，往科大禁区突到三分线外正要冒险投篮，突然被季见予抢断，修其言恼羞成怒低吼出一句脏话，瞬间湮灭在观众席的惊呼声中。

　　季见予拿球不断突破南大措手不及的混乱防守，轻轻一踮脚快而不乱上篮，进球后季见予没有庆祝，而是后撤观察全场站位，手势示意队友前插。南大紧迫感一下就上来了，修其言杨咏等人打了个配合，造成文晨皓犯规，在开场五分钟赢得一次罚球机会。在全场屏息注视下，修其言眼神坚毅，冷静罚中。毕竟是南大主场，那些为季见予欢呼的女生看到自己学校赢分后还是尽情高呼。

　　修其言汗如雨下，发挥大学四年领衔校队的领袖气场，边跑边高挥双臂振奋气场，让支持他们的观众燃起来，坚定嘶吼响彻全场。

　　开场不过几分钟比赛就似乎进入到白日化阶段，双方死咬比分，似乎都有些急躁，犯规不断，在中场结束前甚至爆发了一次小冲突。

　　两边人聚在前场，面红耳赤顶撞叫骂。

　　季见予不参与，站在场边面色冷淡旁观。他发梢湿透，面不改色，只是眼角微微爆红，漠然如水。

　　中场哨声响起，最终以南大投中最后一个罚球暂时领先，双方下场休息，有打扮热辣的啦啦队上场热歌劲舞。

　　科大这边气氛低迷，文晨皓直接把一整瓶冰水往自己头上浇，水花飞溅到季见予身上，他皱眉擦干净，如此淡然的态度让文晨皓不解：“季见予你是不是老了？对方打这么脏，你能忍？”

　　这小子，从昨天见面就不停攻击他，季见予蹙眉甚至笑了笑：“急什么，这才半场。”

　　理是这么个理，文晨皓突然泄气，闷闷垂头，“我没办法像你这么冷静。”

　　季见予往嘴里塞了颗口香糖，被汗浸湿的头发往后一捋，他整个五官更突出，线条锋利，遥望远方不少绰约人影穿学士服穿梭拍照的操场，微微一笑：“所以你输了也活该。”

　　有女生过来给季见予送水，他看对方一眼，接过来了，但没扭开，拿在手里把玩。

　　旁边南大休息区域笑声不断，忽然有人推了修其言一把：“言哥，那不苏冷嘛？”

　　修其言闻声望去，眯了眯眼看得更清楚，蹲在树下小小一团依旧亮眼的，可不就是苏冷。倒不是她的毕业季，她也穿泰式校园风的白衬衫，下身是灰色百褶裙，配长袜、小皮鞋，一把马尾直溜溜，远看脸更小五官更精致。独自在那里，给人一种安静恬顺的错觉，柔和晚风一吹，她就成了伤感青春画报的主角。

　　“她是不是偷偷看你比赛呢言哥？”

　　杨咏冷笑，“怕是言哥在所以她不敢来吧，不然以前科大来打比赛，她什么时候不要来亮一下骚。”

　　以前两人还没分手，杨咏等人不敢在修其言面前说这些话，现在反正两人也掰一年了，没什么顾忌的。

　　修其言没说什么，无言灌水，喉头浮动得尤其缓慢，视线没离开过操场。

　　有一对穿学士服的情侣路过，苏冷放下托腮的手立马跑过去，她笑起来整张脸都粉莹莹的，加上一口清甜嗓音，能说会道，让人很难拒绝。那对情侣低声交谈两句，苏冷就抓着挂在胸前的相机安安静静在旁边等待，维持标准微笑，学过舞蹈的身姿挺拔柔韧，一双泛光的腿笔直。

　　将近半分钟，苏冷开始忙活，指挥情侣站到草坪，取身后在黄昏彩霞中优美梦幻的景。她半蹲下来，得心应手操控摄像头，风过境，她头发调皮得很，糊一脸，衬衫贴身，隐约勾勒出一搦纤柔细腰，腿折起来也没有丝毫赘肉，露更多，令人遐想。

　　修其言不知道想到什么，低低笑一声，“听说我毕业之后，她又跟回谢鸣了？”

　　休息时间，几个男人不聊战术，怡然自得八卦前队长的前女友。

　　“倒是有过传闻，听说是有一次她又去了谢鸣的咨询室被人撞个正着，不过那之后倒没有别的说法。依我看不能，除非谢鸣不想要这饭碗了。”

　　杨咏语气鄙夷：“言哥，你前女友你还不了解啊，谢鸣就一副教授，家里没什么背景，苏冷出了名的只钓有钱人，要我说，谢鸣她看不上呢。”

　　一群人笑得猖狂。

　　“我倒听说她之前疯狂示好金融系那个向星赫，前段时间为了求合照还和两个女的直接在礼堂吵起来，太不要脸了。”

　　修其言嘴角发沉，“向星赫？”

　　“对啊，就你还在南大的时候，你俩刚分手吧，苏冷就整天追着人往图书馆跑那个。向星赫不是一般人家，可瞧不上她，不然就她那骚.浪.贱的样，向星赫这都要毕业了也没和她处对象的意思。”

　　“正是因为向星赫要毕业了所以她着急了吧，想再找下一个多金帅气的目标哪有这么容易。你看，和言哥分手之后，没人要她了，现在沦落到给人拍毕业照赚点外快，我女朋友说了，她那身名牌都假的！”

　　中场休息结束，科大那边一个个重振旗鼓，低吼鼓劲，修其言把水瓶扭瘪，随手一扔，面无表情站起来，“她就是喜欢摄影。”

　　一时无人再说话，扭脖子抻腿和科大那边眼神交锋，看似迅速投入比赛状态，实则心里不停打鼓揣测：言哥这是对那女的旧情难忘啊？

　　也是，苏冷太漂亮，会撒娇会发嗲也会闹脾气，一整个把男人拿捏得死死的。

　　以前有剧组来南大招募女演员，一眼相中苏冷素颜证件照，想邀请她出演女主角，结果是被修其言信息拦截下来，给拒了。

　　后半场一开始科大就攻势猛烈，而且能及时收手，动作利落许多，南大想制造犯规都无从下手。季见予和其他人似乎也过了磨合期，配合打得那叫一个丝滑，如鱼得水，频频拿分，最后甚至玩起来，彻底攻破了南大的心理防线和走位。

　　三声哨响，科大大比分获胜，观众席一众看不懂篮球只看脸的女学生气氛组做到底，欢呼声不绝于耳。

　　场上也是泾渭分明，南大好几名队员都瘫倒在地，杨咏杀气腾腾想挑事，科大也早做好迎战准备，可没想到季见予先不紧不慢走上前。

　　“季见予是吧？”

　　修其言笑吟吟的，似乎想握手，季见予眼神淡淡掠过他举到半空的手，眉间一团汗雾显得黑眉更浓更锋利，漫不经心弯了弯嘴角，“不好意思，有点收不住了。事实证明，中场休息商讨策略是合理的，而不是聊一个骚.浪.贱的女人。”

　　修其言先是怔忡，脸色黑到底，通红手臂血管暴起，文晨皓贱兮兮从他肩膀撞过去，他舔着舌根笑出声，低头揉了揉额角，手隐隐发抖。

　　科大那边全场最高最英俊的头号得分手比赛一结束就快速消失在了人潮里，很多女生扼腕叹息没堵到人，立马在网上询问科大那边这是什么人物。

　　时间有点赶，季见予直接在南大体育馆冲了澡，换上衬衫西裤，整个人又是清爽冷酷的模样。

　　出来时，文晨皓都微微吓一跳，觉得刚才和他们在球场厮杀血拼的完全是另一个人。

　　穿球衣的季见予，头发松散，那股热情像少年，蓬勃不死。打扮精英优雅的季见予，是文晨皓见惯的大哥模样，但也一时不适应，有点陌生，内心深处有点悄然陨落的失落感。

　　“哥，你载我们三个一程呗，不耽误你，你就把我们放到前面路口地铁，我们打算去庆祝一下！”

　　其他人都想拉上季见予，这场比赛过后，他们彻底成为季见予迷弟。文晨皓知道季见予晚上有正事，替他拒了，大家有点失落，去酒吧的队伍也就零零散散。

　　“你肯坐地铁？”季见予揶揄一笑，把手袋丢给他，“球衣还你。”

　　几个大男生坐在雷克萨斯上那股兴奋劲还没过去，热火朝天聊刚才比赛，文晨皓明知道季见予受不了也故意加入话题，吵得车厢闹哄哄。

　　季见予没有言语刻薄制止他们，看不出情绪专注操控方向盘。

　　南大很大，季见予来的时候就开车转了快二十分钟才找到地方，此时到一个转角，前方恰好有个水平很臭的菜鸟司机倒车把路都堵死了，火未熄，几辆车大灯照亮旁边公告栏。

　　一张心理讲座的宣传，上面有主讲人的照片和资料。

　　不同于刻板印象中头发稀疏皮肤坑洼苍黄的大佬，男人很年轻，气质儒雅，穿正装打领带，没怎么动的五官线条硬朗十足。

　　这时候，文晨皓他们才拾起中场休息的话头，“修其言也就那样吧，他那个前女友是真漂亮！”

　　“听说这届大一有个女孩在校花票选中赶超苏冷了。”

　　“那能忍！我在公众号上见过那女照片，科技脸太明显，苏冷那张百年不换的素颜证件照就足够秒了好吧。”

　　季见予收回视线，看前面那辆奔驰车主实在忍不住下车要帮女司机倒车。

　　不妨他脸一转，白光刺眼的屏幕险些打到高挺鼻梁上，文晨皓心虚笑笑：“你看看，修其言他前女友，南大校花！”

　　照片季见予没见过。

　　苏冷上大学前拍的。扎马尾，额头全露出来也毫无缺点可挑，她不笑，整个人是冷的静的，可眼睛明亮如有水波淌过如同染有轻快情绪，素颜，唇形饱满，颜色嫣红，眉也黑，睫毛刷过一般浓密。

　　浓颜，不用上妆就这么清清爽爽，其实就是最好看的了。

　　前面队伍开始走动，季见予不动声色挡开文晨皓举着不嫌累的手，缓缓启动，一脸性冷淡，其他人继续说：“我这还有张照片，据说是苏冷到外面给人拍写真被卖照片给那种网站打广告，印到名片上。”

　　“还有这事呢……”文晨皓半个身子挂到中控台，挡到操纵杆了，季见予声线克制：“你给我坐好。”

　　后排两个人同时噤声，乖乖把手机让文晨皓拿走。文晨皓心惊肉跳坐好，放大屏幕看得仔细，问季见予：“哥，你什么时候回美国？”

　　出校门转个弯，季见予突然说：“印到小名片上算好，谁知道那些人有没有把她写真、拍摄过程放到网站。”

　　季见予评价的时候，语调高高在上的淡漠，浮光掠影从他侧脸不停变幻，也照不出任何任何温度。

　　几人沉默，觉得心惊，暗道这长得太漂亮也是件麻烦事。

　　“听说她请了半个月假去告那帮人。”

　　“半个月？”季见予讥诮一笑，天方夜谭轻飘飘嗤弄一声。

　　“听说她高中那个男朋友学法的，有关系吧，不过这无妄之灾也够她受了。”

　　季见予突然又变得充满烟火气，和几个男大宿舍夜谈一般，意味深长敲了敲方向盘：“你们对死对头前女友这么了解，她高中谈过什么男朋友都懂啊？”他狭长眼尾的笑意，分明戏谑。

　　文晨皓瞬间觉醒，扭头逼问那人：“对啊，你这么了解苏冷，该不会……”

　　“别别别，这种女人我招惹不起，看看得了。”瞬间像惹上瘟疫。

　　把人送到地铁口，看三个活力欢脱背影打闹走远，季见予点了支烟，敞着窗户抽，整个人隐在幽暗里，神情疏冷又迷离。

　　突然，有挎着布袋的老头弯下腰从窗口递一张卡片进来，季见予正好鼻息沉沉喷烟，扭头和他对视一眼，对方露出个猥琐笑容。季见予垂眸，把烟含起来，心领神会挑了挑眉，屈指在小卡片上弹了一下。

　　“老弟，我们这……”

　　下一秒，季见予掏出打火机，仰起下颌眯眼欣赏火焰烧起来的一刻，随后甩到那人恨不得贴上来的前胸。

　　刹那间脸上所有情绪消失得无影无踪，冷冷吐出一个“滚”，踩油门冲出去，惯性和火花把那人吓得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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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主要是季冷两个人再次重逢前各自的生活轨迹，不会有正面交集，大概共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