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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泄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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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重火宫能聚集天下人的目光自然不单单是因为“除魔卫道”。江湖人各个忙着练好武功好一战成名，哪有那么多时间到处路见不平。重莲曾说过类似的话，那些人不过是为了莲翼罢了。
得罪重火宫和月上谷的代价如此大，如果没有与之相配的报酬，谁又会费这种力气。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拿走了我手上的烛剪。
重莲一只手拽住身上的披风，另一只手拿着烛剪灭灯。我这才发现这灯蜡早就堆了满满一盘。他的脸色沉静，看不出来有没有发现我在发呆，我脑中想着说辞，但直到灭掉最后一根蜡烛，他都没有问我。
“睡吧。”
“好。”
我和衣躺在床上，盯着他的背影。
我虽然不想外人知道重莲复生的事，但其实现在的重火宫并不惧怕别人知道。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这些年他所失去的一切。
那晚跟芝丫头谈过之后，她明显忙碌了起来，我猜她可能在为公开重莲的事做准备。这几年雪芝成熟许多，处理事情开始有了她大爹爹的风采，严密谨慎滴水不漏，相比之下，我反倒像是个在后院含饴弄孙的糟老头儿，天天躺在院里晒太阳。
傍晚时分，雪芝突然来了心莲阁，她递给我两封信。其中一封是奉紫亲笔写的，看来对方并没有对奉紫下手，另一封居然是来自紫棠山庄。
雪芝手指点了点信封，道：“怪不得透哥哥会那么说。”
司徒雪天在信中问了我之前去天山是否是因为重莲的事，并且隐晦地提醒我，如果重莲复生是真的话，那么这件事恐怕已经传开。
雪芝道：“我已经让花伯伯和奉紫过来重火宫。”
“会不会……”
雪芝道：“原本左右不过是我重火宫的家务事，但是这几天江湖各种针对重火宫的传闻甚嚣尘上。与其让对手利用这点来对付我们，还不如抢在他们之前，好打乱他们的计划。”
虽然芝丫头想得不错，不过，“花遗剑这种木头，他知道跟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他只是一个担保人罢了，我真正需要借的势，是武当。”
“……蔡诚？”
“武当在七大门派中声名不低于少林，但又比少林爱管闲事，这样的传声筒，最有说服力，也最可靠。”
“可是蔡诚不过是武当大弟子，虽然得他师傅的宠，但他娶了奉紫就没机会继承掌门之位。”
“奉紫为何嫁他，他难道不清楚吗？现在给他机会，他还不全力把握？”
我盯着雪芝。雪芝犀利的眼神扫过来，我立马低下头装鹌鹑。
雪芝继续说：“你想好怎么跟大爹爹说了吗？”
“没想好。”
“林宇凰，最多只能给你十天。”
我苦哈哈地低声应了，想了想，又不死心问道：“如果十天之后我……”雪芝的眼刀杀到，我默默把后面的话咽回去。
雪芝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得我差点把头埋进面前的杯子里，她才起身离开。
迈出院门前，我听到她说了一句“如果……其实也可以不解释。”
我苦着脸坐在院子里玩自己的手，正玩得起劲，突然被人往手里塞了一碗温热的莲子羹。我抬起头，看到重莲也捧了一碗莲子羹坐在旁边，一勺一勺，慢慢往自己嘴里送。
重莲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
袅袅热气，熏得他的脸红红的。他的皮肤很好，毛孔很细，在热气蒸腾中也并不显现，反倒是上涌的水汽熏着了眼睛，眼尾微微泛红，水汽就顺着俏丽的眼睫一路坠在了尾端，被他轻轻一眨，晕湿了下眼睫。许是痒了，他放下汤匙用纤白的中指轻轻抹了一下，又拿起勺子舀了颗莲子送进嘴里。莲子如粉珠，在红唇贝齿间翻了个身，然后被嫩粉的舌尖在边上巧妙的一拨一带，便毫无反抗地被勾进了嘴里。
想是味道不错，那初荷一般的唇角微微勾起，然后慢慢地向我靠了过来。软红的唇瓣张开，舌尖在白生生的小牙下缘一擦。
“你在看什么？”
“呃……”我从满室旖旎中回神，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在什么香纱云账，而是坐在冰冷的石头凳子上，手里捧着个碗。“没什么，有点热，我晾凉了吃。”
重莲伸手抓住了我的汤匙，舀了一勺送到我嘴边：“趁热吃才好吃。”
“你哪来的莲子羹？”
重莲双眸一弯，微笑道：“我做的。”
我又看呆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当年也是一碗莲子羹，我就被韩淡衣迷得七晕八素。现在还是一碗莲子羹，我又被迷得连近在咫尺的危机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奉紫已经到了重火境外，我才记起来自己的任务。
晚上洗过澡，我坐到重莲床边给他梳发。他的头发细软浓密，颜色如墨，我从没见过有人的头发比他的黑。想起来以前他给我说，我今生恐怕都没机会看见他白头。当时的我并不能理解这话的意思，只以为重莲在臭美。再后来懂了，却宁愿没有懂过。
沉思往事立残阳，当时只道是寻常。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莲。”
“嗯。”
“明天我们有客人来。”
重莲没有回应，我继续往下说：“你见过的，就，上次在镇里见过的那姑娘。”
“雪芝的妹妹？”
我震惊得梳子都要掉了。
重莲依然低着头。
我转到他面前，弓起身子缩起脖子，凑过去瞅他的眼。重莲微微抬起眼，我一下就撞进了他淡然如水的眼瞳里。
半晌。
“你，怎么知道？”
“她们很像。”
奉紫和雪芝除了都是美女外，哪里像了？雪芝是狐狸精一样的明艳大气，奉紫是西子湖一般的温婉柔媚。雪芝脸型像重莲，眉眼像我，奉紫却是什么都不像，若真要说，大概气质性格像林轩凤。
不知不觉就把话问出了口。
重莲轻轻笑了笑，却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重复道：“像的。”
我往后退了退，垂下头不去看他的眼睛。重莲的眼神很淡，漆黑的瞳孔像秋月下的睡莲，沉静，悠远，明明眸光并不锋锐，却让我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只要看着他的眼，我那能忽悠全恶人谷的嘴就蹦不出一句胡话来。
“莲，我想跟你说件事。”
重莲安静地等着。我绞尽脑汁，在想应该从哪里开始说，是说他是我媳妇，还是说雪芝和奉紫是他女儿……我无法跟他解释他的父亲和母亲都是被他亲手杀掉的，也无法跟他复述他这些年是如何亲手把自己变成孤家寡人。
只要想一想，我就痛得无法呼吸。
“凰儿。”
这一声直接把我喊愣住。
一片寂静中，重莲把手轻轻放到了我的头发上。
清淡温柔的触感，沉静悠远的态度。
那一年，长安飞虹宅前，清幽的河水，沿着半敞纸窗透漏出一抹明媚阳光。
朝阳如赤金轻纱。
韩淡衣把我的手掌轻轻掰开，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凰儿。
从此以后，林宇凰的世界浓缩成了一方小小的空间，里面只住着一个人。
姓重，名莲。
“……你……你想……”
重莲青葱一般的手指轻轻落在我的唇上，他的眼神复杂，声音轻柔：“雪芝这样叫你，是跟她的长辈学的吧？”
“莲？”
重莲又摸了一下我的头发，缓声道：“睡吧。”
我晕晕乎乎地下床去熄灯，直到躺在床上才反应过来。
重莲没有想起来，他只是猜到了。
他是重火宫最优秀的宫主，他是重莲。我怎么可能骗得过他。
或许在他第一次见到雪芝的时候，已经猜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