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策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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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夜，他差点忘了这事。初一初二两日，诸位皇子公主凡在中都的，都要进宫请安。建元帝会在养心殿同他们问话，后宫的嫔妃则聚在坤宁宫与儿媳们聊些家常。
萧锦佑沐浴过后，换了身象牙白暗纹金丝锦袍，头戴玉冠，一改方才疲惫之态，浑身散发一股清贵之气。
“走吧。”他轻言浅笑，握住赵映仪的手，宽大的袖袍下指尖摩挲着她的掌心，一阵酥痒惹得她耳尖泛红。
“作什么不正经！快放开我。”她佯装嗔怒，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牢牢攥住。
萧锦佑将她的身子掰正，另一手环住她的腰肢，四目相对，呼吸交织在一起。她羞赧的闭上了眼睛，然而半晌却没有动静。
她睁开眼，茫然的看着那双漆黑如深海的眸子，一个声音幽幽的响起，“映仪，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
赵映仪不懂他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说这些，心下却是联想到他昨夜整晚未归，探究似的打量他的脸色，“发生什么事了吗？”
“并无。”萧锦佑在她眉心轻轻一啄，扶她上了马车，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两人进宫之后，萧锦佑要去养心殿，另有管事的嬷嬷引着她往坤宁宫去了。
养心殿内，建元帝还未到，皇子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块寒暄着。萧锦佑甫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一道凌厉的视线仿佛要将他贯穿。
萧清允神色玩味地看着他，眼底阴沉晦暗，嘴角却勾起一抹温煦的笑容，“六弟昨晚睡得似乎不大好啊。”似问非问，却是心知肚明。
“臣弟昨晚守岁，睡的时辰少些。”其实梳洗过后，除了眼底少许青丝，并看不出来有何不同。萧清允不过是想借机敲打提点，但他既已决定对立，交锋自是不可避免的。
旁边的声音忽然小了下来，明眼人都能看出端倪。老六一向不争不抢与世隔绝，如今被太子发问，必然是触了霉头。
萧璟琰坐在位子上，浮了浮茶盖，惬意的呷了一口茶水，悠闲地看着热闹。他同萧清允不和，众人皆知，是以萧清允根本不会因为昨晚的事情感到奇怪。倒是这个弟弟，一直循规蹈矩安守本分，不明不白的出现在钟楚怀那里，萧清允当然是要过问的。
此刻他也不好出言帮衬，两人虽是同盟，但萧锦佑倘若迈出那一步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和衷共济。
短暂的尴尬被建元帝的到来打断，两人瞬间恢复了兄友弟恭一派和谐的景象。
太子携众人向皇帝恭福，建元帝扫了一眼这些皇子，目光意味深长地在萧锦佑脸上停留了片刻。萧锦佑垂着眼眸，乌睫微颤，建元帝大抵是知道了昨晚的事儿，但他摸不准建元帝是什么态度。
“皇儿都坐吧。”新年伊始，建元帝面上看着挺高兴，一一问候嘉许，尽显父子人伦之情。
闲谈过后，建元帝无意间抛出西晋八王之乱的典故来，考较几人策论。
八王之乱讲的是晋哀帝八个皇子夺嫡，导致宫廷政变国本动乱的事情。建元帝看似无意，实则有心，一举一动皆有试探之意。
策论应对，照例是按照排行回答。萧清允为嫡为长，自然当仁不让。只见他向前一步，拱手道，“启禀父皇，儿臣以为，西晋八王祸乱乃是晋哀帝孱弱，朝中各派倾轧斗争不断，导致储君之位悬而不定。是以一朝崩殂，以致八王相残。我朝历代君主英明，故而不存在此种可能。”
建元帝眯着眼，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眉梢隐有笑意，静静地听着下一个。
萧锦佑暗自攥了攥拳，打量着建元帝根本没在认真听前面几个皇子讲话，这个典故就是专为他准备的。自己究竟是该同前面一样中规中矩糊弄过去，还是冒险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有个直觉告诉他，建元帝想听的是后者。
恍惚之际五皇子已陈述完毕，建元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玩味、狡黠，像是要把他刺穿。
萧锦佑不假思索，出口极快，“回父皇，儿臣认为八王之乱根源在于世家权贵根基太深，关系盘根错节，染指皇位更替。八王背后各有势力支持，权臣强而君主弱，后世殷鉴，应当防止世家做大，削其羽翼，制衡有道，强固皇权。”
此话颇为大胆，语惊四座，虽是策论，似有隐喻。大殿一时安静异常，其余人悄悄交换了个眼神，等候皇帝发话。
建元帝神色淡漠地倚着髹金漆云龙纹宝座，底下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昨夜派去监视钟楚怀的暗卫回来禀报，有一伙刺客袭击了京郊别院，钟楚怀身受重伤险些丧命，所幸老二和老六带人赶到，才将人救下。
于情于理，他都不希望钟楚怀死。一颗合适的棋子不是那么容易找的，何况他还是自己同舒妃的孩子。这京城里，有胆子在他眼皮底下动手的，只有太子一党。如此胆大妄为，属实让他有些愤怒，看来要尽快将钟楚怀重新扶持起来。
萧锦佑会出现在那，倒是让他感到意外。一向中立的人能被拉拢，要么是有把柄被人抓住，要么幕后之人让他心悦诚服，无论哪一点，都说明了钟楚怀确有过人之处，并且吃过一次亏之后收敛了张狂，更加懂得壮大势力未雨绸缪了。
脑中千回百转，外界不过一瞬。忽而，他抚掌大笑，“佑儿一向守拙，今日却颇有见解，该奖，该奖。”
宣鉴闻言极有眼色的凑上前来。
“将朕在潜邸时的那条朱红白玉腰带取来，送去信王府上。”
“儿臣先行谢过父皇。”萧锦佑躬了躬身，不觉松了口气，果然让他猜对了。
诸位皇子神态各异，对这场景皆是一愣，心中有万千疑问。建元帝突然对毫不起眼的萧锦佑赞赏一番，还特意说是潜邸时用过的物件，这是何用意？
此举只有知晓内情的人才能揣摩出其中深意，几个同太子一个鼻孔出气的面面相觑，瞄着萧清允隐约铁青的脸，顿感不妙。
一番折腾，时间过去一个时辰，建元帝目的达到，也不想耽搁，“今日便到这，皇儿们都回去吧。”
一行人叩首出了养心殿，建元帝端坐龙椅，眸子深不见底，嘴角扬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殿外，萧清允笑容阴冷，挡住了他的去路，“奉劝六弟，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萧锦佑并不惧他，迎上他的视线，淡淡道，“皇兄提醒，臣弟谨记。”脚下同时往左侧跨过半步，擦这他的身子朝前而去。
“皇兄的手，还是莫要伸得太长。”萧璟琰看热闹不嫌事大，轻蔑的从旁边走过，嘴角抑制不住地勾了勾笑。
旁边几人睁大了眼睛，皇子里从未见过有人对太子这般无礼，联想到方才建元帝的举动，心里都开始犯嘀咕。
“皇兄何必与他们置气，你才是这北齐的储君，将来……”四皇子比划了个手势，言语间满是殷勤。
萧清允斜了他一眼，并没有给他好脸色，长袖一甩愤愤而去，留下四皇子一脸尴尬的僵在原地。
“四哥，你好心贴人家冷屁股，人还不领情呢。”七皇子掩面揶揄道。
四皇子懒得计较，瞅了瞅四周，压低声音道，“你们觉得，今日父皇是什么意思，打算捧六压一？”
“父皇不总喜欢搞这些嘛，看刚才的架势，这火是拱起来了，依我看不一定是真，老六怕是要当炮灰。”五皇子轻飘飘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反正和咱们也没关系，掺和进去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顾好自己逍遥快活就行了呗。”七皇子拖着腔调，语气吊儿郎当的。
出了宫门，萧璟琰追上萧锦佑的步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六弟今日赚了面子，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二哥说得轻巧，父皇这明明是把我放在火上烤。”他耸了耸肩，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
“总归他已经知道了”，萧璟琰露出狡黠的目光，像是野狼看到了猎物，“并且他还没有反对。”
萧锦佑细细品味，的确如他所说，建元帝甚至希望他们两边对抗起来，一打一拉，永远保持平衡。现在钟楚怀这边势弱，皇帝乐于看见有人加强这边的阵营，还特意将矛盾挑明，怕他瞻前顾后。帝王之心，真是冷血无情。
他目光微微一凝，仰头长叹，“我去趟钟府，看看他好没好点，今日就不陪二哥了。”
萧璟琰察觉出点不一样的味道来，云淡风轻地掸了掸下摆，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萧锦佑翻身上马，两腿一紧，马蹄声渐行渐远。
钟府的下人见他来了，也不阻拦。只因今早是萧锦佑将自家重伤的主子送回来的，救命之恩，两人关系想来是不错的。
钟楚怀躺在床上，暂且还不能翻身下地。闲来无事，便让人在旁边教他折些小玩意。前世，他无意间见她折过，那时她一人在别院，想必很寂寞罢。
“你还有闲心折这些东西？”萧锦佑见门没关，直接就进来了，结果难以置信的看到这一幕。
钟楚怀眉梢轻佻，眼风扫过一眼，这人怕不是吃了火药来的，不咸不淡道，“你来做什么？”
下人此时已悄然退了出去。萧锦佑被他一句话噎住，脸憋的通红，“我有天大的事找你！”
作者有话说第32章 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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