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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欺身 ...

  •   可转念一想,这个烫手山芋总算丢出去了。老六和她两情相悦,如此倒是各方都满意,不然还真不知怎么收场。

      于是第二日宫中便传出消息来,六皇子对柱国公之女情根深种跪在勤政殿外苦求皇上收回成命,柱国公之女青春懵懂幡然醒悟险些错过一段良缘,丞相钟楚怀成人之美坚决不愿拆散鸳鸯,皇帝陛下念在两人感情真挚遂应了各方所请将柱国公之女改赐给六皇子萧锦佑,另择吉日成婚。

      此事皆大欢喜,据说六皇子府上已经开始张灯结彩,置办东西。柱国公夫妇也不发愁了,安安心心准备嫁妆。

      钦天监算好日期后,萧锦佑早早便去柱国公府下了聘书。赵跃安打量着这个准姑爷,心里满是欢喜,找个对女儿好的比什么都强。

      由于两人还未成婚,故而萧锦佑仍恭敬地称他为国公,“锦佑先慈走的早,婚事全赖几个嬷嬷筹备,如若有不周到的地方,还望国公海涵。”

      赵跃安拉着他的手,笑呵呵道,“不打紧,不打紧,都是一家人,只要殿下日后好好待小女,老朽就心满意足了。”

      “国公放心,锦佑此生自当护好映仪妹妹,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有殿下这句话,老夫便放心了。老夫就这么一个女儿,日后这国公府还得多仰仗殿下。”赵跃安深深地看着他,托付之情溢于言表。

      萧锦佑不傻,柱国公府后继无人,这份家业自然只能传给他。老国公相信他的为人,他也不会让他失望。

      半月后,六皇子大婚。

      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整个中都的都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盛大的婚礼。新郎一袭红袍,丰神俊朗,嘴角洋溢着一抹微笑。

      他谦卑地从柱国公手中接过那双纤纤玉手,她今日头戴凤冠,脸遮红方巾,身着大红金丝裙,腰束流云红娟带,脚穿红缎绣花鞋,温柔华贵,千娇百媚。

      萧锦佑将绣球的一端交在她手中,入宫行三跪九叩礼,而后随护军女官由西直门回归潜邸。

      萧锦佑揭下她的红盖头,递与她一杯合卺酒,低低笑道,“映仪,我终于娶到你了。”

      赵映仪杯酒入腹,脸上泛起一片红晕,“锦佑哥哥原是这般不正经的。”

      “胡说,我对映仪妹妹最真心实意了。”说着便低头衔住了那两片鲜红欲滴的薄唇,俯身压了上去。窗外螽斯鸣叫,红纱上身影交缠,模糊了轮廓。

      由于萧锦佑已独立开府,不像太子住在东宫,故而无须日日进宫请安。两人睡到了日上三竿,才在孙嬷嬷的催促下不情不愿的起床。

      这嬷嬷原是萧锦佑生母纯妃的贴身丫鬟,纯妃病逝后,太后念他年纪尚小,亲自带在身边,并指定孙嬷嬷负责教习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太后和嬷嬷待他都是极好的,是以萧锦佑虽幼年丧母,却并未自怨自艾误入歧途。如此,孙嬷嬷在这府里说话自是有些份量的。

      “殿下即便不必日日请安,合着今日也该带着新妇去瞧一眼太皇太后,总不能让她老人家觉着心寒。”孙嬷嬷替他掸了掸衣裳,束好腰间玉带。

      萧锦佑点了点头,嘴里含糊地答应一声。听闻太后病了许久,总不见好,昨日大婚也只派人送了些礼物,不知现下如何了。要不是嬷嬷提醒,他倒真是要醉在温柔乡了。

      一旁的丫鬟已服侍赵映仪梳洗完毕,两人简单用了早膳,便递了牌子进宫去了。

      太后萧叶氏是当今圣上的生母,生性温婉不喜争抢,故为嫔妃时并不得宠,膝下只育有一子。后来建元帝登基,萧叶氏知晓皇帝与舒妃之事,更是吃斋念佛,深居不出。除了看在萧锦佑可怜,怕他在斗争复杂的后宫中丢了性命,将他养在眼前之外,几乎不再过问后宫之事。

      萧锦佑两人来到慈宁宫,太后身边的宫女领着他俩进了里间。只见太后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两颊深深凹下去了,脸色苍白没有一丝红润。往日的慈眉善目为憔悴所掩盖,额角的皱纹更加明显,整个人仿佛一口干涸的枯井,失去了生机。

      赵映仪有些吓坏了,以前她听宫人说起过这个人好心善的女人,如今却变成这般模样,与她心中的形象天差地别。

      萧叶氏见她俩来了,艰难的抬了抬手。萧锦佑立马上前将它握住,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她微微动了动嘴唇,声音很微弱,“傻孩子,哀家的大限到了。哀家想起你才来慈宁宫的时候,个子才那么一点,时间一晃过得真快啊,你现在都成家了。快让哀家看看孙媳妇如何。”

      萧锦佑赶忙将赵映仪拉至身前,“皇祖母,这是您的孙媳,柱国公家的女儿。”

      “好,好”,太后看了她一眼,朝贴身宫女道,“去把我那套步摇拿出来。”

      不一会儿,宫女取了只鎏金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过来,“孙媳妇儿,这只步摇不算多金贵,是哀家作秀女时,母家打造的。如今赠予你,望你与佑哥儿携手同心,瓜瓞绵绵。”

      赵映仪知道,萧锦佑是太后一手带大的,在众多皇子中感情最深,今日才将这只步摇相赠。既是殊荣,也是心愿。她恭敬地接过那只步摇,“太后教诲,孙媳妇谨记于心。”

      太后笑了笑,重又闭上了眼睛,她有些乏了。

      两人出了慈宁宫,心情颇有些沉重。看这样子,差不多就在这几日了。

      萧锦佑回想自己住在宫里的日子,他与太后就像是寻常人家的祖孙,相依为命。太后不甚与人亲近,却把那些想害他的人挡在了外面。她性格柔弱,但在大节上从来一丝不苟。有时候他觉得,他的皇祖母是在忏悔,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这宫中手染鲜血的、含冤而死的无数人忏悔。

      翌日,萧锦佑正准备出门,宫里就传来消息,太皇太后薨逝了。建元帝下令,上下缟素,全民服丧。

      在京文武百官着素服,行奉慰礼三日。文官三品、武官四品以上命妇,洗净脂彩,麻布盖头,前往慈宁宫吊唁,整个丧礼须行二十七日。

      自第四日始,一应皇子、妃嫔轮值守灵。江晚吟作为长孙媳,自然是排在第一晚。

      灵堂内挂着长长的巾幡,一盏盏长明灯影影绰绰,拉出长长的阴影。殿外守着几个宫人奴仆,手中提着麻纸灯笼,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

      她静静地跪在灵柩前,尽量不去想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虽说自己也是重生的,但终究还是脱不了肉体凡胎的恐惧。

      江晚吟拿手拨了拨火盆里的红萝炭,却瞥见一丝黑影闪过。她起身拨开巾幡,寻着那个方向走近几步,突然窜出一张阴沉的面孔。她吓得魂飞魄散,转身要跑,却被一把捂住嘴,死死制住,动弹不得。

      一个阴森的声音在她耳边幽幽想起,“娘娘别怕,是我。”说完故意在她耳边吹了口热气。

      江晚吟浑身汗毛直竖,耳朵烧的通红,这人真的不分场合不知礼数!

      确信她平静下来不会乱喊之后,钟楚怀轻轻的放开了她。

      江晚吟喘着粗气,仍心有余悸,“你为什么会在这?”

      钟楚怀勾了下唇,语气不太正经,“相思成疾,所以微臣来找娘娘。”

      “钟楚怀,你再轻浮也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太皇太后好歹也是你的……”话到一半,江晚吟自知有些失言。

      他轻轻蠕动嘴唇,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你是想说,太皇太后好歹也是我的皇祖母,是么?”

      “那又如何?除了身体里流着的血,这些人几时关心过我?谁又承认过我?我不过是只阴沟里的老鼠,只能活在阴暗的角落里。”

      “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难过,他们一个个都死了我才开心呢。”

      江晚吟觉得他有些魔怔了,从未见过他脸色如此狰狞。她倒退几步,试图趁他不注意跑出去,不料却被识破。

      钟楚怀一把拽住她的衣袖,将她身子抵在柱子上,声音哑然,“听闻,是你唆使的赵映仪求皇上赐婚,江晚吟,是也不是?”

      原来他察觉此事有些蹊跷,便派人去打探来龙去脉。终于从赵映仪的贴身丫鬟宫中得知,那日江晚吟曾极力赞成自家小姐与他的婚事。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梦里与他缠绵入骨的是她,梦外对他避之不及的也是她?她就像一把钝刀,插在他心口,血不停的往外流,却死不了。

      江晚吟被这一举动吓坏了,半个字也说不出口。灼热的鼻息扑在她脸上,似乎要将她烫伤。

      半晌,只听得眼前人似问非问的呢喃,“为什么这么对我?”手里的动作却是一松,她浑身发软地滑落在地上。再抬眼时,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江晚吟呆呆地坐在地上,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仿佛正将她推向失控的深渊,前世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感觉悄悄复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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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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