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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   「我的灵魂与我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而我的存在却如此真实。」
      ——《局外人》加缪

      李诗筝死在她觉得整个世界无聊透顶的第六个年头。

      这一天她正在数着窗外的落叶。已经是深秋了,火红的枫叶宛如燃烧着的橘色火焰,从棕褐色的枯枝上缓缓地坠落。枫叶掉落的一幕是很快速的,却又是肉眼能够捕捉到的。这样的画面每一秒都在窗外发生过无数次,没什么特别。
      李诗筝心里静默地数着,枫叶从屋檐飘落到窗沿的距离,三米,所经历的时间,一点四秒。比往常的速度慢了一些,哦,她忽略了某些客观因素,今天是个大风天。

      “嘿,诗筝,你写了莫尔索教授上周布置的作业了吗?”
      一道嗲里嗲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同座,一个日本籍的姑娘。
      姑娘眨巴着带了棕色锁边美瞳的大眼睛,用滑稽的日式英文询问她。
      “我这几天在筹备生日舞会,所以没时间,你能把作业借我看看吗?拜托啦。”
      “没问题,我回头发邮箱给你。”李诗筝颔首,“记住拿机器改一改,不要照搬原件,不然又被教授发现可就麻烦了。”
      “放心啦,我才不是约翰那种蠢蛋。”姑娘吐了吐舌头。
      “下周二我的生日舞会,你会来吗?”
      “我会的。”李诗筝带着温和的笑容。

      呵呵。
      事实上她并不会。

      下课铃响了,台上的莫尔索教授——那位略微秃顶的英国大叔,戴着考究的黑框小圆眼镜,布置了这周的作业后夹着公文包快速离开了大教室。他走路总是那样快而滑稽,同学们因此喊他“闪电侠”。
      李诗筝在嘈杂的人群里缓缓地站起身,将电脑和课本一股脑塞进书包,喝光了最后一口冰美式。
      冰块已经化干净,但咖啡还是微凉的。

      她喜欢喝冰饮,无论夏天还是冬天。
      比如现在十一月份的牛津市已经很冷,她还是早课时拿一杯冰美式慢悠悠地喝,和那些捧着热乎乎拿铁的家伙们截然不同。
      温度很低的液体会刺激脑神经,只有这样才会让她感觉到自己是鲜活的生命体。
      李诗筝不否认自己有轻微的受虐倾向,但施加痛苦不依赖别人,她有自己的苦行。

      可人生的真实就在于,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正如《阿甘正传》里阿甘母亲说,人生就像一盒口味各异的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吃到的是什么。
      李诗筝就是在这时候发生了意外。
      她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不会把冰美式当做人生里最后的晚餐。她要吃的像耶和华那样丰盛才好。但是她……她不知道。
      命运突然降临在她身上了。

      两个姑娘在走廊上打闹着,一个有灿金色的长发,一个有深棕色的羊毛卷头发,似乎正在争抢什么东西。李诗筝抬脚往楼梯下走,突然被其中一个人用肩膀撞了一下。
      一层楼梯有两组,一组是九级台阶,一点五米。李诗筝感觉到自己刹那间失重,她很冷静地计算着,自重四十五千克,身高一米六五,头部着地,需要多少秒。
      从楼梯上摔下来,可能只是轻微擦伤,也可能彻底失去生命,这取决于你哪个部位先着地。据说有倒霉蛋从不到一米高的地方摔下来,但因为是头部先着地所以嗝屁了。常常有人讲这个冷笑话。
      但它现在就发生在李诗筝身上了。

      砰。

      李诗筝倒在楼梯拐角,一瞬间后脑勺的疼痛让她灵魂抽离了躯体,那是一种发蒙的感觉,先是震惊。
      然后疼痛感才如同延迟一样传递给她。
      她呆呆地望着楼梯口那两个惊惶失措的白人姑娘,是震惊到有些滑稽的两张脸孔。
      她们浅色的瞳孔肉眼可见的微扩,生理学上很明显的——收到惊吓时的反应。
      她们怕什么,该害怕的是自己好不好?

      不过李诗筝没感到害怕。
      “一点六八秒”,她用身体力行验证着死前给自己出的数学题,然后松了一口气,眼前如同落下帷幕般暗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想,还没有给那个日本姑娘发财务报表分析的作业。
      有点惋惜。

      .

      李诗筝没想到自己有再次睁眼的机会。
      入眼是一片微暗,不是彻头彻尾的黑,是那种在夜里没开灯的感觉。
      因为明暗度不一样。

      她坐了身,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没错,这才是奇怪的地方。
      她并不是超级赛亚人,不可能出现摔下楼梯时头部着地而安然无恙的情况。唯一的可能,她已经死了,现在的一切都是幻觉。
      李诗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掌心传来脸颊光滑而微凉的触感,脸颊上的则是手心的干燥和温热。她又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遍全身,衣着完好,甚至连脖子上的千鸟格丝织围巾也裹得严严实实。
      居然能有这么真实的幻觉。

      视网膜适应了黑暗,稍微能看清周遭的情形了。她现在正处在一个空旷的地方,地面坚硬,指腹触摸到凸起的石子。感觉到踏踏实实的地面,李诗筝一撑手臂站了起来。
      有微弱的光线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射来,勉强驱散了这个空旷之地的浓黑。
      借着光她观察到,这是一个山洞,灰暗石壁崎岖不平,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
      李诗筝没有急着往有光的地方走去,她先是退向身后,背部抵上坚硬冰凉的石墙,看起来唯一能够探索的便只有那光亮处。
      她抬脚,朝着那儿走过去。

      很奇怪,平时她不会胡思乱想,但可能人死后就会有一个走马观花的状态,像强制输入了某道指令,李诗筝脑海里突然浮现生前种种过往,那是一幅幅匀速闪过的图画。
      时间的回溯。
      从方才财政学上课的内容,到今早第一口吸入肺部的冷空气,再到索然无味的大学开篇,一纸大学录取通知书和一个人的跨国航班,再到记忆中已然蒙尘的高中生活。
      然后突然顿住,卡壳儿了一样。
      是的,李诗筝略过了什么,人为的。

      然后再往前,父母出差、初中转学。
      再往前是幼稚可爱的幼年生活,跳格子、拼图、儿童读物,噢,就像所有的小孩儿一样,还有卡通玩具和彩虹色软糖。
      最后的最后,李诗筝睁开眼,看到的是暖黄的天花板,女人大汗淋漓而虚脱的脸。

      通常人只能记住三岁之后发生的事情。有专家说是因为语言和认知能力有限,也有的说是受大脑结构和发育的影响、神经元储存容量的限制。当然也有比较迷信的说法,老一辈们说因为小孩儿三岁前开“天眼”,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脏东西。
      但这种情况不存在于李诗筝身上。
      因为她有超忆症。

      李诗筝鲜少回忆什么,因为她不需要。她的记忆宫殿是一个完善的接收程序,任何信息无论是有用的还是无用的,都会被自动归纳到宫殿的每个房间,只要她想找些什么,去那儿拿便是了。
      像是偷偷开了个外挂,李诗筝觉得因为这个病症,她的人生关卡的难度都降低了。小到日常生活,大到参加高考,于她而言要付出的努力都比别人少很多。这样简单而枯燥的人生并不值得太多地去驻足回顾,李诗筝给自己中道崩殂的一生做了简短的总结。

      光线渐亮。
      李诗筝看到了洞口外面的世界。
      非常壮观。
      天空是暗蓝的幕布,上面洒满了明黄的星体,宛若北欧的爱斯基摩少女脸上那小而可爱的雀斑,遍布了整个饱满光洁的脸颊。那些星芒或大或小闪烁着洁白的光,编织出一幅宏大而瑰丽的夜卷。
      天幕前所未有的广阔,广阔到要吞没一切地上的土地与生灵,带着某种灵动的野心勃勃,旷野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想起那句“望平愁驿迥,野旷觉天穹”。

      这时候,月亮在灼眼的星光间反而没那么耀目了,它静静地垂落在那儿,冰蓝色的,残缺的,清冷得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大地是青灰色的干燥土壤,沙砾堆积在脚边,这是风化作用形成的地貌。远处是连绵起伏的白雪皑皑的山脉,白茫茫的雾气缭绕着山麓,并且随着时间缓缓地移动着。
      李诗筝曾经到过长白山,这是她印象里最接近眼前的地方。冰冷干燥,峡窄谷深。

      她哈出一口雾化的气,这代表体感温度已经接近零下,但是身体并没有觉得寒冷。
      明明感官都清晰得可怕,可她居然会感觉不到冷。
      李诗筝轻轻地笑了笑,压抑已久的情绪如同破土而出的绿芽,她第一次觉得世上有东西没那么无趣了。

      就在这时,她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风声簌簌,那人的衣角却静立不动。李诗筝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放在那人的身上。
      那是个很高挑的男人,身着非常低调的黑色风衣,撑一把黑色绸缎质地的长柄伞。
      这个浑身上下都是黑色的男人却有苍白的皮肤,非常符合这个世界的主色调。
      伞沿遮住了他的脸。
      不过李诗筝还是认出了他。
      张闻亭。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开《这婚你就离吧》
    年少成名影帝x温柔隐婚妻子
    破镜重圆 追妻火葬场 喜欢请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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