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照亮的黑夜》微露点滴

23、如风散去

　　星月轮转，夜幕渐渐散去，微亮的橙光一点点镶上幽蓝的清晨。

　　“喂。”我疲惫地接起电话，是神童打来的。

　　“今天提前来一趟公司可以吗？随便几点，商量一下我们录制歌曲和拍摄影片的具体计划。”

　　“我……”还没说完，他就火急火燎地挂了电话，打回去已经在占线了。

　　我艰难地从床上爬起，看了一眼林兮留给我的盒子，珍惜地把里面的东西整理好盖上。

　　好奇怪，明明心里很难受，难受得想把这个世界炸了，但却哭不出来。

　　我麻木机械地洗漱、换衣、打车，甚至没忘记给思思报平安、下车、进入大厦、来到神童的办公室。

　　刚看见神童的背影我就直入主题：“对不起神童，我最近要回一趟旧家，有很重要的事情。您要做的歌曲和MV干脆就让给别……”

　　“不行。”他转过椅子来坚决地摇摇头，“你的才华只有我能看得见，你有让人心动和悲伤的能力，有让人为你的歌声落泪的超能力！而且只有你和王学长才能合作出我要的艺术水准，其他人都不行。你有什么事？我可以等你回来。”

　　“回老家埋我男朋友的骨灰。”我淡定地不带一丝波动地说，脑海里闪过了林兮平日里淡定说话的样子，嘴角竟牵起一抹笑。

　　只见神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午休后——

　　“同意了。”厉恩之来到我在的休息室，甩了本新合同在我的茶几上。

　　我翻开，准了我一个月的假期。

　　“谢谢。”我收拾好东西起身要走。

　　“那个……”

　　“嗯？”

　　“我才听说，你男朋友是林兮吧，在比赛帮你弹钢琴的那个，他钢琴也弹的很厉害，可惜了……替我给他烧点金元宝。”

　　“嗯，我会的。我先走啦。”

　　“琪儿！”

　　天气阴沉的不像话，刚走出大厦就看见思思和韩琛两个站在大风里等我，思思向我跑来。

　　我牵动嘴角笑笑，说不出话来。

　　“琪儿……你还好吗？”思思紧紧抱住我，我的心却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韩琛也走过来，一手环住思思一手小心翼翼地拍拍我的肩膀：“对不起，林兮让我不要在会影响你的时候告诉你，可我还是为了思思，提前说了，一定影响到你的工作了吧？”

　　“没有，”我摇摇头，“厉恩之准了我一个月假期，遇到这种不霸道总裁，算我幸运。”

　　我的声音好冷漠，不带一点感情地像机器，但却还有开玩笑的精力，我这是怎么了？

　　“思思，我要回一趟我和林兮的老家，按照他的遗愿，埋葬他的骨灰。”

　　“要我们陪你去吗？你一个人可以嘛？”思思抬头看我，眼里噙着泪水。

　　我笑着安慰她，心里却很麻木：“别难过，我一个人可以，你们还要实习呢。放心，我不会做傻事，我会每天和你报平安的。”

　　“好，不能忘记哦。”

　　“嗯。”我点点头。

　　“现在可以把林妈妈的电话给我了吗？我得去林兮家取骨灰盒。”我看向韩琛。

　　“好，这就给你。”

　　…………

　　林兮的妈妈叫林念，按响门铃后，她看见是我，眼里立刻就溢满了泪水。而许久未见的林伯母，对我来说还是那样亲切，一点没变，只是她的眼里，多了好多悲伤和疲惫。

　　“进来吧，琪儿，还有后面的同学。”

　　她引领我们进入家里后，餐厅桌子正中间那张林兮的黑白照片，是那么刺眼，明明是我最熟悉最亲爱的人，我却觉得陌生，包括抱住林伯母递给我的那个骨灰盒后，我也在迷惑，这真的是他吗……怎么变得这样轻，这是不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恶作剧……

　　思思陪我取完了东西，和韩琛一起开车把我送到了火车站。

　　一路上我沉默不语，快要进站的时候我回望他们，韩琛和思思默契地快步走过来把我围抱在了人来人往的车站里。

　　我抱紧怀里林兮的骨灰盒，疲惫地靠在座椅上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歪过头，看到旁边空空的双人座，我和林兮旧时的身影似乎渐渐浮现在了面前，而我却在第三人的视角看着他们，只能看着林兮，看着我自己，却停不下这趟离别的列车。

　　回樱林旧家后，我放下东西就直接带着骨灰盒去了山上，不是不累，而是不敢看这个屋子，这儿的角角落落，全部都是林兮的身影……

　　墓地的爷爷提早十分钟就站在那等我了，夏末初秋金黄的落叶里，爷爷一身藏蓝色的工作服，站在那里。见到我，不知道是不是工作规定，他脱下帽子对着我手里的盒子双手合十，之后才重新戴上对我微笑。

　　“小姑娘，这位是你的？”

　　我笑笑：“我男朋友。”

　　“哦。”爷爷的眉间闪过一丝微微的惊讶和惋惜。

　　我跟随爷爷，走向樱花树下，瑾萱的墓旁……

　　办完所有事情，回家后我依然不敢抬头看这个屋子，索性就没有开灯，借着林兮送我的项链的光，走到有月光的阳台上，去看星星。打开星星灯，阳台的桌边，还放着两张椅子……我望了望林兮坐过的那张，走过去伸出手，试图触摸到一点点他的温度……

　　走回一片漆黑的屋内，我心里又开始害怕了。窗边有隐约的月光，但因为刚从阳台回来还看不清。

　　“其实……不是这里没有光……是你在黑暗里太久了……”我用很轻的声音，模仿着他的语气，对自己说。

　　我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双眼：“1、2、3。”过了会儿轻轻放下再睁开，屋内真的变亮了，一切轮廓开始清晰起来，我想起什么似的迅速回过头去，这次，没有他站在身后温柔地看着我了……

　　我失落地走向那张林兮睡过的沙发，呆坐在上面，突然在这寂静的黑夜里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我靠近靠枕仔细闻，是林兮身上的薄荷味……我紧紧把那个靠枕抱在怀里，一下子滚烫的眼泪汹涌而出……！我颤抖着大哭起来：“林兮……我再也，抱不到你了……”

　　————

　　“林兮……？”

　　雨点哗啦哗啦地砸下来，林兮站在观赛架顶端背对着我。

　　我在暴雨里走上去大声叫他：

　　“林兮……林兮你回头看看我啊！！林兮！！！！”走到离他很近的地方了，我的身体又动不了了。

　　“林兮！！你个笨蛋！！！你难道连我都不记得了吗？！我是你的琪儿！！”他终于有了反应，慢慢回过头来。

　　“琪儿，你来啦。”林兮原本在雨里阴郁的表情瞬间变温柔了。

　　“我来了，所以这次你不要再消失了好不好？我非常非常地想你。”我语速极快，生怕他下一秒又消失不见。

　　身边的温度好像忽的变暖了，黑压压的天瞬间亮起来，晴空万里。身边不再是一片混沌，变成了大片大片粉色的樱花林。我们真的是在高中的观赛架上，只是，本来仅仅围绕着操场一圈的樱花树，占据了整个操场！

　　身上潮湿黏腻的衣服变成了干净的白纱，面前林兮潮湿的黑色衣服也变成了雪白的西服。

　　漫天飘扬的粉红花瓣落在我和林兮的身边，林兮笑着向我伸手：

　　“琪儿，上来。”

　　“可我……”我伸出手，居然可以动了！

　　我赶紧走上前去抓紧林兮的双手，他看着我一笑，把我紧紧抱住，亲吻在漫天的花雨里，我闭上眼，周遭熟悉的气味让我想哭，是樱林的花香和林兮的薄荷味融合在一起的独特香气。

　　好久好久后，林兮不舍地放开我，看着我有些忧伤的说：“琪儿，我得走了。”

　　“不行！”我摇摇头，“你走了谁陪我看星星、看樱花。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不是说好了以后每年都要一起回樱林吗……”我说着说着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一直都在，当你看星星的时候，我就变成天上的星星，当你看樱花的时候，我就变成落在你肩上的花瓣。还有，当你走过每一片让你害怕的漆黑的路的时候，我也变成光会陪在你身边，所以，不要再害怕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等待你。”林兮捧住我的脸，用手指轻柔的帮我擦去眼泪。

　　“林兮……”我望着他，明亮的眸子倒映着纷繁的飞花，和我。

　　“琪儿……请记住。”

　　“嗯。”我盯着他，竖起耳朵认真听他要说的话，生怕再错过一个字。

　　“我没有消失，我只是要先去另一个地方了，我会在那里等你，可你要好好活着，在自己的热爱与幸福里开心地活完这一辈子，然后再跟着接你的神明来见我，否则，你就见不到我了。”

　　“好。”我乖乖答应，“我记住了。”

　　“琪儿……”这一声呢喃，又像在我眼前，又像来自天边，语气温柔而忧伤。

　　“我爱你。”

　　随之抱着我的林兮化作了万片花瓣，随着一缕暖暖的春风扶摇而上，在风里肆意散去……

　　——

　　“呃啊……”我靠在沙发上，有些腰酸背痛地醒来。

　　木窗被昨夜的风吹开了，在微风里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樱林还未盛放的樱花瓣吹进了我的房间，我擦擦眼角的泪水，光脚走到窗边，暖和的风舒服地吹在我的脸上，像极了刚刚梦里那个吻的味道。是春风代替他回来拥抱我了吗？还是，他已经化作春风。

　　我看着楼下以及远山一整片叶绿花浅的樱林，微微笑了笑。

　　“我也爱你，林兮。”

　　非常、非常地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