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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仲夏的黄昏,暑气难消。
      神慈巷里,槐树上的金蝉从雨后初开的霁云鸣叫到现在。

      “叶子,盛怀理回来了。”

      “唰——啪——”
      抹浆糊,贴广告。
      范晔叶踩在高木凳上,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周梳在一旁拿着招聘广告纸,悄悄打量。

      然而对方面上并无多余的情绪,把小白刷往浆糊桶里一扔,拍了拍手掌,一副大功告成却充耳不闻的模样。

      “走,梳梳,我们回青北里。”

      “我手里打印的这些不贴了?”

      范晔叶拿过那叠纸,扔到巷角的垃圾桶里。

      “不贴了,我现在只会有缘人,做有缘事。
      没缘分的,就该弃。”

      ......
      果然,盛怀理这三字提都不能提。
      一提,准拱到叶子的心头火。

      周梳迅速换上笑脸,搬起凳子,跟着范晔叶转身往回走:“好,叶子。”

      两人走进大堂,累了半小时终于有空坐着喝凉茶,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礼貌的询问。
      “请问我可以应聘吗?”

      这声音,熟悉到骨子里了。
      范晔叶一不留神,杯里的茶水荡到虎口。

      她嫌弃地拭掉,看也不看进来的男人就口头拒绝。
      “不行,前台不招兼职。”

      盛怀理跨过门槛,眸色认真:“我应聘做饭阿姨。”

      “噗——咳咳。”
      听到这话,周梳一个没忍住,喷了满桌的水。
      瞅到范晔叶面色一黑,她忙不迭抓起一沓纸巾开始擦桌子。

      等周梳擦干桌上的水迹,范晔叶这才正眼看向柜台前站着的男人。

      “阿姨,顾名思义,是特指性别为女的人。
      你是另外一个性别的,完全不合条件,不行。”

      盛怀理瞧了眼备注里的一串黑字,一字一句地念:
      “厨艺超赞,形象气质出挑的人可适当放宽要求。”

      范晔叶听得鹿眼生火,把茶杯重重一搁,杯底与梨花木方桌碰出闷响。
      “适当这词由我这个雇主决定尺度。”

      “是我尺度不够大?”

      “啪嗒。”
      周梳的手机掉在了地。

      她弯身捞起,看了眼完好无损的屏幕,塞回包里,说:“叶子,我去修手机了。”

      看着周梳一系列的谜之操作,范晔叶喉咙还没挤出个音,对方已逃之夭夭。

      “嗡嗡——”
      桌上的手机当即来了两条新消息。

      【叶子,你的有缘人来了,我先撤了。】

      【不是我不想和你吃饭,万一盛怀理当着我俩的面脱裤子证明尺度,我害怕[发抖]】

      ......
      范晔叶使劲敲着键盘。
      【周大医生,你一年不知要看多少男人脱裤子!!!】

      “叶子。”

      范晔叶没好气地把手机放在桌上,回了句;“干嘛?”

      手指碾平招聘广告纸的皱褶,盛怀理一双眸子定而诚挚。
      “真心求聘。”

      她撇过头,桌下的手攥住了裤缝,别扭说道:“小本生意,聘不了盛队。”

      盛怀理把纸张放在她身前,坐去旁边的木椅,声音徐徐和缓。

      “西餐中餐我都能做,跑腿代购我也可以。不要上万月薪,包管三餐就行。
      比做饭阿姨更有实力,比花瓶奶狗更上得厅堂。
      性价比高,不二之选,你考虑一下。”

      这条件听得范晔叶心动不已,她及时咬住了唇,保住还未暴露在外的商人逐利本性。

      渐渐,大堂内,沉默蔓延。
      落散在梨木方桌上的余晖,也如金波退了潮,快要寻无踪迹。

      而盛怀理的桃花眼,却似那潮水里升起的夜明珠,双双凝瞧着她。
      仿佛她越不作声,那对氲在水的珠子,就越发汹涌生亮。

      “范掌柜,考虑好了吗?”

      他突然的一声激得她启开了樱唇。
      心里一横,她终是顺应本性,应承道:

      “行,从明天起,每天中午到青北里做饭,休假时就来前台接待客人。
      如果有事不能来,记得提前一天请假。”

      -

      旭日晨晖,耀野晃眼。
      范晔叶迷楞睁开,下意识伸出胳膊,摸索到枕边的手机看时间。

      ......十二点五十九分。
      昨晚剪辑视频素材,她忙得肝到日出的点才爬床睡觉。

      记得她曾经多次向周梳承诺要早睡。
      这一天天的,她总算是做到了。
      毕竟沾床的那时间点,太阳刚出来,也算‘早睡’了。

      “叩叩叩。”

      三声轻响,扰断了范晔叶的神思。
      她抱着轻盈的薄被翻了个身,困乏的圆眼半睁半闭,懒着语调问:
      “谁啊?”

      “吃饭了,叶子。”

      “咚——”
      范晔叶倏地滚下了床。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昨天柳珍离开家时,特意嘱咐她要铺三层地毯。
      她还信誓旦旦地说她这么大了,不会像小时候掉下床。
      然而不到二十四小时,她算是吃了个头铁的教训。

      揉着疼到发懵的脑袋,她坐在地毯上,终于想起她昨天脑瓜一热,招了盛怀理当小工。

      “吱呀。”
      面前的房门被推开。

      范晔叶看过去,他关切紧缩的眉头涨满她的眼。

      霎那,日晖与男人清隽的面容交错,一切恍若回到了年少时。
      她怔怔地抬起手,指着自己的脑袋,语调浅溢着糯糯的娇气:
      “盛怀理,我好像摔到脑袋了。”

      没听到他的只言片语,范晔叶如梦初醒,想要站起身,倏地被他拦腰抱起。
      突然的重力失控,她惊得搂紧他的脖颈。

      意识到这动作太过亲密,她微微松了手。
      头顶上方,他的嗓声沉哑,匆匆钻进耳。

      “下楼梯,抱紧我。”

      “噢。”
      范晔叶收紧胳膊,脑袋也不得不埋进他的颈间。

      Acqua Di Parma藏红拂晓。

      前调温柔清亮。
      中调热炽欲缠。
      后调拂晓与爱意酿延。

      是她今年在视频里推荐过的,她最爱的名品香水。
      缩了缩鼻尖,她又凑近嗅。

      “是小狗?”

      “嗯?”
      范晔叶抬头,猝不及防跌进他溺着宠笑的眼里。

      心神一颤,她捏了捏太阳穴,顾左右而言他:“你轻点,我头晕。”

      “好。”
      盛怀理止了笑,眸光晦深似海。
      收紧力道,他上身挺直,尽量减少下楼的颠簸感。

      下到一楼,见他掠过餐厅,径自向院门走去,范晔叶心里的疑惑浅声脱出:
      “怀理,你要抱我去哪儿呐?”

      “医院。”

      -

      华慈医院,急诊室内。

      盛怀理拿着印着放射科的棕黄纸袋,疾步走到诊台前。
      “万医生,她检查结果怎么样?”

      拿过片子,万亥仔细看了看。
      “轻微脑震荡,没什么大碍,回家注意观察。
      避免再次磕碰,合理饮食,保持情绪稳定和规律作息。”

      “好,谢谢。”

      万亥瞧了几眼说话人,脑海里自动索引到一位少女的别扭身影。
      想到这人也姓盛,他多问了句:
      “你是盛衿雾的什么人?”

      盛怀理把胶片放进纸袋里,以为对方是看了淮京的新闻,不以为意地回道:“她是我妹妹。”

      “原来是兄妹,难怪有几分像。
      年初她和她男朋友短短一周折腾到我这儿三次,让我印象太深刻了。”

      想到九九那性子,盛怀理失笑:“让你费心了,万医生。”

      “万医生,麻烦您去门口看一下。”
      一位小护士跑来,神情焦灼。

      万亥对盛怀理摆了摆手,把签字笔放进大褂口袋里。
      “没事儿,忙去了。”

      盛怀理颔首,走到范晔叶身边,小心扶起她。
      “现在感觉怎么样?”

      “躺了会儿没刚才晕了,医生怎么说?”

      她的声音没了昨日的气势,此刻柔柔弱弱的,像只委怜的毛绒小猫。
      盛怀理也不由得放轻了嗓声:“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可以回家观察。”

      范晔叶点头应允,起身准备离开:“那好,我回青北里,你去上班吧。”

      握住那纤瘦瓷白的手腕,盛怀理背对着她蹲身:“上来。”

      “你......”

      “我请了半天假。”
      没听到她的话声,他回头询问:
      “巷子里白天吵闹,等会去我那儿休息?”

      范晔叶爬上他的背,沉默埋在他的颈后。
      把专属于他的幽雅质香吸进肺里,挤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后,才闷声应了个字。
      “嗯。”

      -

      午饭过后,范晔叶困乏得昏昏欲睡。
      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了盛怀理的床上。

      四年前,自从在盛怀理离开华市后,她一个人曾多次去过他家,温存着他的气息睡着他的床。

      后来九九上大学,她才把他的所有钥匙转交给了九九。

      只是,除了那枚戒指。

      唧唧哼哼了几声,她伸了个懒腰。
      指尖触到床头,她笑了笑。

      原先这里的黄花梨木床现已换成一架紫金檀木床。

      听说是季褚望要把爱妻睡过的小床床搬到他那里,于是又给盛怀理添置了一架新的。

      “醒了?”

      范晔叶闻声望去。
      盛怀理一身素白家居服,双手环胸,神情慵懒舒逸,长腿交叠靠在门框上。

      仅仅是一眼,她的心跳就没理由地失了衡。
      强忍着这不规律的悸动,她下床趿拉起拖鞋,背过身去,把两个灰乎乎的枕头整齐挨放在一起。

      “季褚望买的这床很舒服。”

      “我还没睡过,让你尝个鲜。”

      她不自觉捏了下被角,诧然问道:“你还没睡过?”

      “几日前接到个小案子,连着几晚没回家,在车里盯梢。”
      说着,盛怀理走近,拉开床边的抽屉,拿出一把钥匙。

      “喜欢的话,随时过来睡。我可以去睡九九的练琴室。”

      “不用了。”
      范晔叶下意识拒绝的三字如同一块冰砖,砸碎了他们再次相遇后伪装的美好气氛。

      四年了,她早已不是年少时那般恃宠而骄。
      他们之间总归有时间填塞的陌生与距离感。

      盛怀理的手仍僵在空中,那把熟悉的银白钥匙孤零零躺在他掌心。

      范晔叶心里天人交战,最终是感性占据了理智,于是又添了句解释。

      “我只是想着你年纪也不小了,如果带女朋友来,有我在这里很不方便。”

      盛怀理自哂一笑,把钥匙搁在床头柜上,又从抽屉里取出一物。

      “还记得它吗?”

      糖纸,薄而半透明。
      散着珠玉般的莹白光泽,四角的晶光五颜纷彩。

      范晔叶无声张了张唇,他竟然还保存得这么完好。
      糖纸之约。她当然记得。
      在他二十五岁那年,她要把全天下最好的女孩介绍给他。

      “叶子,现在可以履行约定吗?”

      手心忽然有了一丝轻微的重量。
      范晔叶眼睫微颤,目视着说话人。

      说话人眉目垂敛,锁着一阙易见的认真,似在诚挚求询。

      她缓缓收拢五指,糖纸无声被黏皱。

      “好,我现在就联系。”

      -

      黄昏,红霞在天际焰开一线。

      饶是范晔叶也没料到徐絮余会这么快答应。
      而且还礼尚往来,反手给她介绍了个优质对象。
      于是,趁热打铁,她把周梳也叫了过来。

      提前抵达Monse Coffee,范晔叶带着盛怀理先走进包厢。
      趁着女主角还未登场的间隙,她做了个简短的介绍。

      “絮余是文邹邹的堂姐,传媒硕士。现在是本市《晚间新闻》栏目的主持人。
      你应该在电视上见过,她本人其实比电视更好看。”

      顿了顿,范晔叶又说:“中途我会找借口先溜,你结束了就先回家。”

      盛怀理端过服务员的水杯,偏头问:“你去哪儿?”

      “我去找梳梳。”

      “好。”

      话音刚落,门外进来一窈窕高挑的雅黑长裙女子。

      “叶子。”

      范晔叶起身,抱了来人满怀。
      “好想你啊,絮絮。前几天去淮京采集素材,给你带了个小礼物。”

      徐絮余嫣然笑开,把礼物放进包里,拉过说话人的手,一起坐在盛怀理对面。

      范晔叶自觉担任起红娘的角色,清了清喉咙,开始牵线搭桥:
      “这是盛怀理,我的侄儿。”
      “怀理,这是我的好朋友徐絮余。”

      “你好。”
      “你好。”

      见二人微笑着,互相握了握指尖,范晔叶拿起厚重的菜单本,分别放在他们面前,开始张罗接下来的流程。
      “来,你们先点菜,这家的西冷牛排和意面味道超级棒,我强烈推荐。”

      徐絮余翻开菜单,首页便是大写的推荐菜。
      “叶子,这个吗?你要几分熟?”

      “你们吃,絮絮,我约了朋友。”

      “好,”徐絮余合上菜单,对一侧的服务员说,“西冷,七分熟。”
      接着,她又看向盛怀理,温声询问:“喝红酒吗?”

      见他颔首,她又对服务员添了几字:“拉菲,谢谢。”

      “好的,小姐。
      先生,请问您需要些什么?”

      盛怀理把一直未打开的菜单本递给说话人:“同这位小姐一样,谢谢。”

      “好的,请稍等。”

      服务员贴心带上门,砰的声细响过后,包厢内鸦雀无声。
      范晔叶在一旁睁圆了眼,企图把她着急的心情发送给对面的男人。

      然而男人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淡笑,有条不紊地转着手中的透明玻璃杯,根本没接收到她的信号。

      范晔叶恨铁不成钢,扣着自个儿的手心,打破这尴尬的氛围。
      “絮絮,其实他也认识文邹邹。”

      “我知道,邹邹初中时就提到过他的偶像,说他英俊潇洒,接人待物有礼貌,在校身兼多职,仍是华铭打不败的第一名。”

      等了几秒,见对面那当事人似乎没搭话的意向,范晔叶伸脚,在桌下踢了他一下。

      全程观着她一反往常,主动献殷勤的忙碌模样,盛怀理的眼眸不觉灼深了些许。

      略过她怒瞪他的活泼俏颜,他接过徐絮余的话。
      “徐小姐,以前在电视上见过你,今日有幸睹到真人芳颜。”

      视线挪移,他再次投到范晔叶的清姝容颜,倏而薄唇翕合,道出一句:
      “果然是全天下最好女孩,谢谢姑姑。”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正说着,手机嗡嗡了两声,范晔叶如获大赦,对着二人说:
      “我朋友来电话了,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好好聊。”

      蓦然想到她之前预订的电影票,她从包里翻出,放到盛怀理面前:
      “怀理,你们吃完时间还早,到时可以和絮絮去看电影。”

      盛怀理不假思索收下,简短应了声:“好。”

      -
      拎包走出门外,范晔叶如释重负,心里正感叹红娘不好当,转身便看见周梳候在旁边的包厢外。

      走上前,她小声说:“他已经到了,走。”

      敲了敲包厢门,二人推门走进。
      里面的男人站起身,礼貌地冲她们点了点头:“范小姐,你们请坐。”

      待她们坐下,他才递过菜单本:“范小姐,你们先看看菜单。”

      男人的声线低沉悦耳,就像晚风拂柔了耳廓,捎来春的浅喃风信。

      不愧是传媒大学的。
      范晔叶本不是声控,但亲临现场,真的禁不住这磁雅的质感。

      只要对方一开口,她就激动地握抓住周梳的手。
      然而周梳似乎是在医院见多了病态男人,难得看到个养眼又舒耳的,反攥她手的力道比她还大了几分。

      “听说况先生现在不做新闻这一行了?”

      况嵩点头,对着范晔叶不疾不徐地解释:
      “嗯,因父亲年迈,公司事务繁杂,他有心无力,所以我决定转行,现在在华京大学念MBA。”

      原来真的是家里有矿。
      范晔叶正想追问,只听房门砰的一声厉响。

      三人惊得骤时回头。
      一位男人西装革履,伫立在门口,眉眼仿佛沉了千年寒霜。

      范晔叶心虚得站起来,张了张红唇,想要解释。

      “咔。”
      门口的人却快如旋风黑影。
      下一瞬,她的手腕便被一个冰凉的物体圈住。

      她两眼恍惚,低头一瞧,竟是手铐!
      “你......”

      盛怀理打断她的话,对况嵩亮出警察证,面色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抱歉先生,这女人涉嫌诈骗偷盗,今天得跟我去趟警局。”

      眼看范晔叶被押着往外走,周梳连忙提起包追上去,然而一个叶字还没唤出,便听见盛怀理对着手机说道:

      “谢微,你女人在相亲。
      你辖区内,七点方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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