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修仙路》月白作秋衣

5、世态炎凉

　　翌日，以整个青黎村为中心直到镇上，包括附近十数个村子，成千上万村民都被震动。

　　远在百里之外的县城县衙更是连夜派来了官差。

　　黄玉却是睡了个好觉，她是被李灵云叫醒的。

　　李灵云又慌又急，将事情和黄玉说了一遍，黄玉假装震惊，然后和李灵云李巧云一同出门去往王婆家。

　　有件事不消说的，原本堵在她家门口的东西已经一扫而空，那四个替王屠户守在她家门口的小痞子，一见黄玉出来，齐刷刷下跪，口中大呼“饶命”、“救命”之类，连连向黄玉母女三人认错求情。

　　这些人是真怕了。

　　黄玉懒得跟这些人浪费时间，径直到了王婆家。

　　天道好轮回，这次轮到王婆家外边围了密密麻麻上百人。

　　比黄玉家里那日还热闹，其中还有五个从县城上下来的差役。

　　见是黄玉来了，人群自发让出一条道路，都以复杂的眼光望着黄玉，其中有惊恐、有惧怕甚至有羡慕。

　　王婆原本瘫软在院子里，由他的儿媳搀扶着，见黄玉来像是找到救命稻草，连滚带爬过来磕头。

　　“玉娘，救救大娘，救救大娘吧，大娘再不去你家说媒了，再不敢了。”

　　一边磕头一边带着哭腔求饶，黄玉将她扶起来，说道：“大娘起来说话，我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呢。”

　　王婆眼神闪烁，指着墙上的十六个血字给她看，再指着院子里王大的人头——那人头被县衙的衙役用白布盖住了。

　　黄玉看过那血字，假装惊骇，倒退两步，李灵云和李巧云扶着她。

　　这时，衙役中的一个首领，捕头模样的人物走过来，询问黄玉：“你就是李黄氏？”

　　黄玉回道：“回禀上差，正是民妇。”

　　这捕头打量黄玉一圈，但见黄玉形容枯槁，仍有病态，便维持着官差的威严，说道：“随我进屋回话。”

　　其余四个衙役隔开了人群，黄玉母女三人便跟那捕头来到屋子里头。

　　才刚进屋，那捕头便瞬间放下架子，甚至还躬身讨好道：“刚才人多，语言上有些冒犯，夫人莫怪。”

　　黄玉：“？”

　　捕头道：“夫人勿忧，我等已查明这王大平日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这次被仙人枭首便是他咎由自取，我等只是例行公事询问夫人好向县尊交差，绝不为难夫人，且会将那些共犯全部抓捕归案，给夫人一个交代。”

　　黄玉听明白了，原来这些官差看了那墙上的血字，也害怕了。

　　实际上这些人跟王屠户沆瀣一气，联手鱼肉乡里，王屠户能在镇上为祸一方，和这些镇上的差役脱不开干系，他们私底下不知收了王屠户多少孝敬银子，他们心中有鬼，见王屠户被行侠仗义的仙人斩首，生怕牵连自己，因此对黄玉百般优待，求得平安。

　　黄玉想通其中关窍，便道：“民妇一介村妇，自然听上差的。”

　　捕头道：“不敢不敢，我们这便到外头说话？”

　　小人畏威不畏德，这些人一夜之间的转变，黄玉只觉得迷幻又可笑。

　　到了院中，捕头装模作样质问黄玉昨晚在哪里，见过什么人，黄玉只说在家中睡觉，无人上门，因她病了大半年，又有堵在门口的几个痞子给她作证，墙上血字淋漓，一切都说明她才是受害者，哪里有人怀疑王屠户是她杀的。

　　于是衙役再找其他人问话，最后将堵在黄玉家门口那个痞子和王婆一并抓去县衙上交差，直接将黄玉放回家中。

　　黄玉才刚到家，便有村中的乡邻陆续上门。

　　这个说欠了黄玉家一篮鸡蛋，那个说摘错了黄玉家的豆子，又一个说多种了黄玉家半分地……这下全部登门归还，一个两个请求黄玉谅解，让黄玉千万不要跟他们计较。

　　世态炎凉，人性人心，莫过于此。

　　黄玉想着以后还要在青黎村生活，为自己和两个女儿留一线，说了些场面上的漂亮话，将这些人都打发了。

　　到了晚上，母女三人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喝酒庆祝。

　　李巧云道：“太解气啦！娘，到底是谁帮我们出了这口恶气？”

　　李灵云却是谨慎些，说道：“娘，有些话我们是不是不该问？”

　　李灵云这个问题相当巧妙，不使黄玉为难。

　　黄玉道：“这里边的事娘知道一些，回来之后自然与你们说清楚。”

　　两姐妹若有所悟，黄玉这么说，她们也就到此打住，不过黄玉既然提及“回来”，她们也是时候为黄玉离家治病做打算了。

　　李灵云道：“娘，明日我们到镇上采买些东西，供你路上使用。”

　　李巧云道：“正是呢，时间不多的，后天您就要跟真人走啦。”

　　这些事黄玉自然由得她们去办，不过她到镇上也并非只买东西，而是顺道打听王屠户那里是否有漏网之鱼，如果有，她再一并解决了，免得留下后患。

　　第二日她们母女三人早起进镇，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镇上是人心惶惶，黄玉去看时，王屠户那肉铺那院子，早已是一片焦土，经过这件事，他手底下那些痞子被县衙抓的抓、逃的逃，就连他的尸首也被送到县衙上去了。

　　至于王屠户的本家人，他这样的人早年已与父母断绝关系，家里有一兄长是庄稼人，与他多年没有往来，听说出了这样的事，非但没有给王屠户收尸，反而敬告祖宗，祭拜仙神，感谢为他王家除去一害。

　　“倒是难得。”

　　黄玉得知心中感慨，这样最好，要是王家有人想要找她们滋事，今天晚上她不介意再来个灭门。

　　经过这几日她已明白，这世道，不杀不以立足。

　　当日和李灵云、李巧云在镇上采买了出门需要的东西，母女三人在镇上吃了家馆子，晚上归家，李灵云和李巧云又张罗着准备祭品祭拜，为黄玉明日之行祈福。

　　当晚黄玉跟两姐妹做了叮嘱。

　　“有了这两日的事，短时间内该不会有人敢为难咱家了，我走之后，若有人问便说我去了府城治病，你们留在家中但也不要强留，如遇变数，可以先到县城或者府城寻地方住下，只需在门前石椅下给我留张字条，我知你们去向，回来之后自然与你们相会。”

　　李灵云和李巧云皆颔首表示记下，又反过来嘱咐黄玉只管安心去治病，不必挂念家中。

　　母女三人说了一晚上的体己话，黄玉对两姐妹自然难舍，但碍于病情也只有先作割舍，等她归来，自然和两个女儿“共叙天伦”，一起将这个家操持起来。

　　翌日起来，李灵云和李巧云打点出一个行囊，什么东西都给黄玉准备好，临近午时，两姐妹便送黄玉出门。

　　祀古真人说是午时在青黎村出口三里外相见，那里有一个小山坡。

　　黄玉三人到得这个山坡下，四下无人，却听闻祀古真人传来声音。

　　“两位小居士送到此处便可，且先行归家罢。”

　　李灵云和李巧云虽看不见人，却向声音来处下跪磕头。

　　“真人大恩大德，我姐妹铭记终生，待得娘亲平安归家，必定供真人神位，日日奉香祈拜。”

　　祀古真人再无回音，李灵云两姐妹起身，上来和黄玉相拥，这一刻李巧云没忍住，鼻子一酸抽噎起来，李灵云在旁劝解：“娘这一去是喜事，咱们该高高兴兴的。”

　　李巧云赶紧抹了抹眼角，笑道：“娘，我是高兴，高兴得哭了，你只管去，我在家都听大姐的，我们等你回来。”

　　黄玉摸了摸她的发鬓，笑笑道：“娘治好病就回来。”

　　李巧云抿了抿唇，又上来和她拥抱，李灵云虽然劝解，也上来抱着黄玉。

　　黄玉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为着你们，娘必定早日归家。”

　　话到此处，黄玉放开她们，说道：“回吧，回去吧。”

　　两姐妹依依不舍，一步一回头，缓缓走回青黎村。

　　这时，山坡上传来祀古真人的声音。

　　“你且上来罢。”

　　黄玉依言登上小山坡，山坡顶上是一块平摊的草坪，散落着几块大石，也生有几株矮树。

　　黄玉这才看见，祀古真人便在一株矮树下的石块上打坐。

　　他仍是手持拂尘，乌木簪发，肩挂药箱，穿一身靛青道袍，仙风道骨。

　　令黄玉惊奇的是，祀古真人身旁竟然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这是一位小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一股子书生秀气，最多十七八岁，看着像大户人家的小少爷。

　　只有一点，他嘴唇苍白，满面病态，也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黄玉一眼看出这位小哥和自己“同是天涯沦落人”。

　　黄玉向祀古真人行礼拜见，也问候了一声小郎君好，这小少爷毕恭毕敬回礼作揖，极有教养。

　　黄玉本想先认识一番，祀古真人却不耐烦等待，他解下腰间葫芦，口中念动咒诀，将葫芦抛到地上。

　　霎时间，这葫芦迎风见长，竟变成渔舟大小，足可以承载六七个人。

　　祀古真人做了个让她们登上葫芦的手势，说道：“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