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son中心向]小猪佩奇观测日志》知彻澄娘

1、菲利普观察日志

　　菲利普真的要歇斯底里了。

　　超市里的人眼瞎了吗？

　　竟然没有一个人跳出来抓这伙骗子！

　　骗子团有三个人，是一条紧凑的流水线，一人负责把它粗暴的装进了一个更为廉价的箱子，一人负责观察监控录像，还有一人则是假扮成超市检票员，他正要骗走之前盯梢住的目标——一位老人的发票。

　　透过箱子空隙，它可以看到老人将发票递出。

　　此时，就算它不能靠爱发电，嗓子口也想狂暴的吼一声。

　　还有没有社会公德心了！怎么一个个都蠢钝如猪！就没人看出这么简单的骗局吗？它暴躁的谩骂着。

　　它倒并没有什么好心肠，纯粹嫌贫爱富。

　　透过箱子空隙儿，从老人的穿衣首饰来看，怎么都是中产阶级，而这伙骗子……都惨到连生活日用品都要靠坑蒙拐骗了，家境还能好到哪里去。

　　就在它绝望认命时，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请把票还给这位婆婆吧，不然她的钱白付了。”菲利普瞬间被这低沉的嗓音苏到了。

　　这嗓音很有磁性，大概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她词汇量低，寻思了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反正它沉迷这声音无法自拔就是了，以至于它根本没有关注外头的具体怎么了。

　　那几个骗子很识趣，在被戳破后，很快就灰溜溜的跑出了超市。

　　老人也连声感谢杰森。

　　杰森打开箱子，箱子里的吹风机的牌子是飞利浦。

　　他找到了被掉包的另一个吹风机，一切各归原位。

　　菲利普呆在自己的小窝里有些不甘心。

　　惊鸿一瞥间，它这个颜狗彻底被那个p图都不敢这么p的盛世美颜征服了。

　　哦，还有那双阿丽塔似的卡姿兰大眼睛，跟装了天上所有的星星似的，好看的动人心魄。

　　杰森看着飞利浦吹风机沉思了一会。安全屋已经添置了基本的家具，吹风机对他来说并非必备物品。

　　只是——

　　稍微有些洁癖的他，想到昨日自己洗完澡之后，即使尽力擦拭了头发，也难免会有水珠沿着稍长的发茬落地，在干净整洁的近似于雪洞的屋子里显得有些突兀。

　　杰森倒是考虑过理个板寸，只是看到附近理发店老板给一人头发直接中间铲平，两边留长，理了这么个老成又稳重的发型后，他自觉发际线有点凉，莫名想到达米安曾经“好心”提议帮他请教阿福的秃顶盖梳手艺。

　　稍微有一丁点在意呢……

　　你TM倒是快把我买下来，像我这样活好（电功率大）小猪佩奇一样萌（形状）还自带玛丽苏光环（颜色）的吹风机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菲利普在心里大吼道。

　　身为一吹风机中的战斗机，菲利普就是这么刚。

　　杰森手握枪身，另一只手摸着光滑的枪柄，指尖扳机扣动，对准太阳穴——他好像不懂手枪有什么用处，然而他的淡漠或许就是他最大的防御与武器，猛地一按，什么也没发生。

　　“苏联的截短式IZH-43，挺有意思的嘛。”杰森掂量着手上这把复古手枪造型的吹风机。

　　菲利普则是对这个男人愈发的满意了，在它看来能把逛超市逛出一种查勘军火库（罗伊：喵喵喵？）的气质的男人，绝对是道上混的大佬。

　　大佬什么的肯定特别有钱！

　　我会不会有天鹅绒的毯子，金子做的窝呢？菲利普如果有眼睛，那一定如同老虎机一样快速的刷着金币。

　　“就是这颜色……太花里胡俏了。”杰森娑摩着下巴思考着。

　　好感度-10。

　　菲利普暗暗骂，这特么什么直男审美，我这明明是玛丽苏……啊呸马卡龙色系，好看的一匹。

　　如果是女孩，肯定对菲利普精致的无以复加的花纹和高级色的渲染没有半点抵抗力。

　　然而，杰森是个自带虐燃bgm、打起架操起双枪突突突堪比众神时代维密秀台步踩点的男人，虽然调戏起黑面具的时候让扛着品如衣柜狂奔的人也要自愧不如，但是，一个字，酷。

　　他看了一下货架，发现只有菲利普这个色系，再问导购小姐姐，确认无疑只有这种少女色。

　　A.不买菲利普

　　B.购买菲利普

　　选A.恭喜你打出NE【Normal Ending】，本文完结。

　　选B.本文继续。

　　杰森觉得菲利普除了颜色有点别扭外，其余都蛮不错的，最终还是付钱买下了它。

　　菲利普在看到安全屋时，简直不能更失望。落差太大。在它的想象里，大佬的屋子一定是金碧辉煌赛迪拜塔帆船酒店。

　　这种不满，在她被充过电后一股脑发泄了出来。杰森对它的功率很满意。

　　自诩为世界上最优秀吹风机的菲利普，秉持着大人有大量的原则，很快被杰森的美貌抚平了愤怒。

　　啊啊啊这个男人的指腹掠过了我的脸！吹爆这手啊！太好看了！卧槽！啊啊啊太苏了！我要爆炸了！没啥子文化的菲利普只能一句卧槽行天下，但可以肯定的是它的内心已彻底沦陷。

　　菲利普嗅着杰森弥散在有些枯干的头发丝的洗发水味道，靠近时，它都会沉醉于那种植物叶的香气，和杰森一样清爽。

　　等菲利普发现，杰森些许发梢给它烤得有些烫卷时才回过神来好好工作。

　　杰森觉得菲利普用着很顺手，不知道是否是他错觉，他总觉得这吹风机似乎成精了，风速会自动改变？

　　就这样，菲利普开启了和杰森的同居生活。

　　*

　　越相处，它越喜欢杰森大佬。

　　它说不出理由，或许是他每天清晨顶着活似裹着鸟窝的脑袋首先跟菲利普打招呼的原因，当然，杰森也跟床啊、书柜啥的打招呼。

　　又或者因为杰森偶尔弹弹吉他，橘黄色的灯光下，眉眼像一只初生之鸟的羽毛，柔软轻盈。这时，他会对着屋子的某物说点摇滚、古典音乐或是文学之类的话题，菲利普特喜欢杰森讲文学段子，形象生动又超级好玩。

　　它一直记得杰森看《罪与罚》有些沉闷，之后自我调节似的说，“不行，我不看了。不对，还是想看书，我得找本德国文学。”

　　杰森会像关照后进生似的跟屋子里的某某解释：“俄国文学一般核心问题是＇痛苦是有意义的吗\'，法国是问爱情，美国是问努力，美国梦嘛，德国直接说全都没有。哈哈，是不是很有意思。”

　　根据屋中书籍的翻看程度和杰森语言倾向性来看，菲利普得出结论，其他作家不知道，但是大佬是真的喜欢赫尔曼.黑塞。

　　关于这点，它猜可能因为杰森是明明经受过痛苦，活在黑暗里，却还要仰望星空寻求光明的人。

　　总感觉杰森大佬是无论怎么样都会变成一个非常好的人。菲利普想。

　　也可能因为他的大佬气场加点反差萌。比如拿着它吹湿漉漉的头发时，一不小心水珠顺着发梢、脖颈洇湿了书页有些手慢脚乱懊悔不迭的样子。

　　还可能是他用菲利普吹完头后，一直不开灯，只是沉默的靠在窗边，看着巨大的蝙蝠logo慢慢缝在天上，缝在这座城市。

　　菲利普虽然傻白甜、没文化了一些，但它还是有点脑子，看得出这座城市真TM的无药可救。

　　那个都市传说蝙蝠侠和杰森有没有关系，它不关心，但它有某种直感，蝙蝠侠是这座破烂城市的裱糊匠，而杰森想擦去哥谭脸上的呕吐物。

　　杰森有时候会很晚回来，不过菲利普不会困，它是充电型号的，插口连接数据线后，电流通过它的身体能量被它囤起来的感觉很美妙。

　　太晚回来的杰森身上大多时候会有些血腥味，这时候，菲利普才会反应过来这个十分居家式的男人是道上混的大佬。

　　这种时候，杰森洗澡的时间就会延长很多。

　　枫叶不再燃烧时，冬天就上岗了，夜晚越来越长。

　　菲利普讨厌上了冬天，因为杰森怕冷。

　　杰森很怕冷。

　　为了屋子暖和起来，他不得不几乎全天候的开着空调，于是，晚上时就有些难捱了，不自然的热风吹得他喉咙干，发痒，很像火星飘落在汽油上，定时炸药跳至零时，轰地烧起了熊熊大火，那时汽油味、硝烟味、血锈味、烧焦味纷至涌来，与电话线一般的尼龙绳索一同卡住知更鸟的喉咙。

　　连悲鸣也无法啼叫。

　　就像之前，克制着喉咙不适、小声地干咳、剧烈的咳嗽。

　　睡眠中断。

　　没法子，杰森只能关了空调，裹紧了被子睡觉。

　　让菲利普十分发愁的事还是发生了，被子仁兄不给力，滑落了一大半到地上。

　　第二天，杰森是自己打喷嚏清醒过来的。

　　坐在床沿的杰森，有点像漏气的气球，精神萎靡不振。

　　现在，菲利普除了讨厌冬天，还要再加一个人，蝙蝠侠。

　　除了蝙蝠侠，没有人能将让他被如此伤害。

　　杰森鼻青脸肿的回来了，他是被另一个活似红灯笼的男人背回来的，杰森叫他罗伊。

　　杰森的头罩面部被破坏的惨不忍睹，好好一张脸尽是青紫，鼻下是血痕，身上几处被划裂的伤痕，血液像机油一样的流。

　　但是杰森并不是冰冷的机器啊。

　　他的手握住菲利普时是温暖的，把菲利普插上电源充电时动作是轻柔的，他能够把多肉植物侍弄的很好，偶尔也会跟小孩一样有些嫌弃自己入手了翠星（aureilanata，拉丁文含义金羊毛），却还是精心照顾，或者捡回被不懂事的顽劣儿童虐待的小奶猫，给它用轮胎搭个窝养伤，身为一个大佬还会跑去超市和大妈大爷们一起抢购打折商品，回来以后有些得意的说叨几句，再或者被现实版地平线4玩家烦扰到休憩，突发奇想拿着菲利普跑出去准备吓一吓那群飙车党，遇上同样拿着吹风机假装是个雷达测速仪的大妈后面面相觑……

　　除了菲利普，没有其他人看到杰森是多么像一个温柔过头的普通少年。

　　罗伊尽力插浑打科，活像一个丑角，他想要他的小伙伴赶紧忘记那些事。

　　他一边细心的给杰森清理缝合着伤口，进行包扎，杰森面目平静，仿佛身上的伤都不存在一般。

　　罗伊最后还是离开了，即使他目光满是关怀，直白的透露着担心伙伴的意思。他看得出，杰森似乎比较想一个人呆着。

　　*

　　杰森其实已经累瘫了，这种疲惫感是来自于身体与精神层面的双重压迫。他扶着墙，身体略有佝偻的走入浴室，先是小心的绕过伤口擦拭了一遍身体，然后，俯身对着水流冲洗着头发，手上的伤比较轻，只是破皮，那是他被蝙蝠侠拖在地上时，与地面摩擦出的伤口，伤口遇到热水的刺激还是不自觉的战栗起来，杰森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他已经习惯了受伤，只是微微皱眉眯眼。

　　这么久了，他早就学会了如何通过心理暗示这种精神层面的欺骗方法自我麻痹。

　　曾经经受过那样折磨的他，很擅长忍耐痛苦。

　　但是，就像麻药只能暂时麻醉痛苦，却无法根治痛苦的来源一般，痛觉是没法永远屏蔽的。

　　因为，人永远没法欺骗自己一辈子。

　　杰森真的很疲惫了，差点洗着头一头栽进洗脸池。

　　他的记忆曾被萨鲁取走过，为了达克拉的计划，在对抗雷宵古的最后一刻，他主动取回或者说接受了他以往的所有记忆。

　　他想，记忆兴许是有重量的，或许就是那21g。

　　也不对。他甩甩头。

　　错误的地方在于记忆是不断累加的，它储存的信息并非守恒不变。

　　不记得他在哪看到的了，好的记忆就像鸟羽一般轻盈，坏的记忆比钢铁还要沉重。

　　他得反驳一下，永不复还的美好是无价之宝，却也是人间最伤心，最困顿，最是伤痕累累。

　　萨鲁将他所有的记忆归还了，连同之前被他拿去的最珍贵的记忆。

　　于是，陈旧的幸福被某人摔成碎片扎进他的心脏，成为最伤人的武器。

　　洗完头，杰森头上披着浴巾走到床边，玻璃窗吸附的水汽悄然凝结，离散分布似的开了几多雪花。

　　他推开窗，手掌不自觉摊开，白色微粒落在掌心很快化开，“下雪了。”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预示着旧日子被翻页。

　　外面是火树银花，灯火通明。

　　原来是平安夜啊。杰森这才想起。

　　平安夜就像墨水晕染了世上一切分明的界限，现实与记忆交融，新旧纠缠。

　　平安这个词，是有味道的。

　　是阿福准备的冬青树、烛光、焚香、晚餐、烤姜饼、苹果的馨香，醇厚而绵长。

　　小杰森坐在桌前，大口大口的用力吸着气，他第一次喜欢起平安夜了，对即将到来的圣诞也充满了期待。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闻到平安夜的香气。

　　他不是第一次过平安夜，威斯利和凯瑟琳还在时，一家人还是会一起过节的，然而，他们的平安夜只有混杂着酒气、臭烘烘的老鼠窝味道。他们没有钱买太多蜡烛，也吃不上什么好东西，餐点依然是充满海腥味的虾和鱼，除了跳舞和唱歌，也没什么庆祝的气氛，礼物……能赠送的礼物只有贫穷。

　　吃过饭，布鲁斯和阿福在沙发等着《生活真美好》这档亲子节目播放，迪克叮嘱过两人等开始播了一定要叫他们回来。

　　然后，迪克就带着弟弟去外头堆雪人了。

　　他们发挥了平时潜行隐匿的技能，从蝙蝠洞偷出黑色的斗篷、头盔什么的，堆了个胖胖的蝙蝠侠。

　　布鲁斯看了眼窗外两个孩子和蝙蝠侠雪人，也只是无奈的笑笑。

　　“啊嚏。”杰森摸了摸冻的跟胡萝卜似的鼻尖，瑟瑟发抖的蜷缩成团子，“唔，好冷啊。”

　　“不是吧？小翅膀，你穿的可比我还多。”迪克惊奇的叫道。

　　“就是冷啊！”杰森不服气的吼道。

　　迪克思索了一会，想到一个主意，他拉着杰森绕到地下酒窖，“阿福酿了苹果酒，味道可好了。喝了酒身体就会暖起来了。”

　　酒窖里，杰森小口的抿着黄色的酒液，迪克边喝边唱《圣诞平安夜》，他有夜莺一样的好嗓子，杰森也跟着唱，迷迷糊糊的抓不着调，把迪克也带偏的不知道哪里去。

　　最后，阿福端茶时听到了不寻常的响动，下到地窖，发现两孩子满身酒气的互相依偎在一块，迪克还不住咕哝着些什么，杰森倒是靠在迪克肩头安安静静睡着的样子。

　　阿福扶额，却也不忍斥责这两个孩子什么。

　　只是蹲下身背起迪克，醉醺醺的迪克双手自然的圈住老人的脖子，靠在阿福背上，像树袋熊似的死死挂在阿福身上。

　　杰森则被一把抱起，不自觉身体向内蜷缩。阿福叹了口气，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阿福就这样身上挂着两只小知更鸟走回了客厅，布鲁斯看到这副情景连忙站起身把迪克从阿福身上移开。

　　他清楚阿福参过军，并非普通的老人，但依然忍不住把关心阿福。

　　“布鲁斯少爷，今晚就让他们一块睡吧。我并不是太想第二天收拾两间房屋。”

　　阿福又补充了一句，“就送杰森少爷的房间里吧，杰森少爷似乎认床。”

　　布鲁斯点点头。

　　他们抱着孩子来到了房间。

　　安顿好他们后，布鲁斯正欲离开，却听到杰森小声地说：“布鲁斯……”

　　他回过头，很耐心的等着这个孩子的呓语，“翻袜子……把袜子翻过来……”

　　布鲁斯一愣，他不明白杰森会有这个要求。

　　一般不是要袜子里装礼物吗？

　　阿福给迪克和杰森的房间都挂上了大袜子，甚至强硬的给蝙蝠洞弄了一堆装饰，什么圣诞麋鹿玩偶，彩灯，圣诞帽，拐杖糖……红红绿绿一堆，蝙蝠洞的画风不再高冷。

　　甚至，他还给布鲁斯准备了一顶红艳艳的圣诞帽，白花花的大胡子，一套肥大的红袄，让布鲁斯明日圣诞时把礼物塞进两孩子的挂袜里。

　　“爸爸……世界是礼物。”

　　以前的平安夜，陶德家断然是没有余钱买礼物的，穷人们生存已是竭尽全力，何谈好好的生活。

　　杰森记事时的第一个圣诞，他没有得到礼物，很是懊丧。

　　“妈妈，爸爸，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好，圣诞老人才没给我送礼物。”

　　“怎么会呢？”威斯利他将袜子拿过来了，“谁说圣诞老人没有送你礼物，他把整个世界送给你了。”

　　威斯利继续说：“圣诞老人把袜子翻过来了，所以这整个世界都是你的礼物。“

　　“杰森，我的杰森，你是哥谭的王子，你是世界之王！”

　　他是被哥谭诅咒的王子，他是被世界放逐的王。

　　布鲁斯别过头，看向窗外，除了胖胖的蝙蝠侠雪人，还有两只罗宾雪人，不过它们渐渐有了融化的迹象。

　　他又看了一会两个孩子，轻轻的合上门，回到了蝙蝠洞。

　　监控器上的一个个镜头，都显示着整座城市被细雪覆盖，平静安宁。雪下掩埋的不止欲望与罪恶，还有温情与爱。

　　雪人陪着他们一起安然入睡，最后，融化。

　　杰森又拿起菲利普开始吹头发。

　　他的另一手拿着一本手抄书，是梅特林克的《青鸟》。布鲁斯的花体有一种典型的贵气，其实并不太适合这种稚气的童话书。但是，布鲁斯确实希望能指引幸福的青鸟陪伴着杰森长大，杰森也能像青鸟那样轻快婉转的唱着歌，自由的飞翔。

　　菲利普逆着光看不真切杰森的五官，他只觉得杰森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烁，倒映着某个虚无的人影。

　　“原来夜里的雪这么亮堂。”杰森捂着眼睛，仿佛确实被这锋利的光割疼了瞳孔。

　　欲盖弥彰。

　　他在说谎。

　　菲利普在被换用另一只手时，它察觉到了那种含有盐分的粘腻感。

　　*

　　杰森抓起枪握紧，枪口被凑到后脑勺，快要抵住的样子。他的手有些颤抖，但逐渐手稳定了下来，扳机一点点下压。

　　他的眼神平静，似乎一切都不值得留恋。

　　提姆刚顺着钩锁爬上窗看到的就是这副“上帝，结束了”的场景，他连忙翻身冲过去扑倒了杰森，摁住杰森，就要夺过那把枪。

　　还没搞清楚提姆发什么疯的杰森，下意识和提姆在床上缠斗起来。

　　争抢间，扳机被扣下，枪口对准了提姆的心脏。

　　提姆瞪大了眼睛，就在他以为下一刻是尖啸着的子弹没入他的血肉之躯时，轰隆隆的热风吹来，额前的头发飞扬，吹得提姆一脸懵逼。

　　“提摩西你脑子有问题吗！吹风机也要跟老子抢吗？！”杰森把脑子还一片空白的提姆踹下床，起身把打褶皱的毯子铺平。

　　“我以为你……”提姆呐呐无言，他没有再说下去。

　　“呵，以为我会自杀吗？”杰森冷笑道，拿过菲利普对着脑袋开始吹头，“就因为我跟老头子干了一架？就因为他的态度？”

　　“那你真是太小瞧人了。我可没有那么懦弱。我不是芥川龙之介，面前只有发疯和自杀这两条路。我更不可能等待命运来毁灭我，永远不会。”

　　只有菲利普听到了杰森的颤音。

　　杰森总是喜欢以愤怒为屏障，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脆弱与难受。

　　提姆也确实没有发现，他还是年轻的鸟儿，一如当年的杰森。

　　他嘟囔道：“吹风机还能做成这造型……《守望先锋》诚不欺我，吹风机也能爆头……”

　　提姆恍然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将背包放下。

　　他先拿出一个牛皮纸包裹，“喏，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杰森狐疑的问道。

　　“你拆开来就知道了。”

　　撕开牛皮纸，里面是一本比牛津字典还要厚、做工精巧的木头书。

　　“Codex Silenda.”

　　“对。”提姆挠了挠后脑勺，“这是我自己DIY的，你要是打开来了还会有惊喜。”

　　杰森抚摸着书本，他能想到这本书所花费的时间和心血。

　　“谢了。”杰森把放在床头的苹果丢给提姆，“我穷，没什么好送的。”

　　提姆摇摇头，“没事。”

　　他脸上泛了点红光，一口咬下苹果，冲杰森笑了笑，“这苹果挺甜的。”

　　杰森不忍心打击这只小红鸟，把“这苹果还没洗”的话咽回了肚子。

　　提姆边啃苹果边把其他包裹一一拿出。

　　“这是迪克的礼物。”

　　是三本书，分别是威廉·莎士比亚的《第一对开本》，《坎特伯雷故事集》，《美国的鸟类》，这几本书并非那种市面上的普通的书，而是上过拍卖会被无数收藏家追捧、价值连城的藏品。

　　“迪基鸟怕是欠了不少债吧。”杰森说。

　　提姆含糊不清的喃了几声，不住点着头。

　　迪克把他所有积蓄都取了出来，以往被扔在角落的做任务时一些富婆送的珠宝首饰也扒拉了出来，又向提姆借钱，恶魔崽子都看不过去了，直接叫刺客联盟打钱，才凑齐钱买下这几本绝版书。

　　某种程度上，算是他们三人一起送的。提姆想，但他才不会给恶魔崽子说好话。

　　“这是阿福给你的。”

　　这时，杰森不再漫不经心。

　　拆开包裹，里面是一件羊毛衫和一条围巾，毛衣用黑色毛线密密织成，中间有个红色的蝙蝠标志，围巾则是红色，上面还有一个珍珠编成的红脯知更鸟形状的别针。

　　“阿福亲自织的呢。”提姆说着就有些酸。

　　但他也知道，虽然阿福对他们都很好，但因为杰森的经历，对杰森最疼惜。阿福就像普通的老人家盼着孙子归家一般殷切的希望杰森回来。

　　杰森的心脏顿时一股暖流流过，他看着衣服上的红蝙蝠标志和知更鸟别针，沉默了一会。

　　“阿福年纪那么大了，织毛衣围巾什么的太耗精力了，别让他累着了。你们平时如果在家就多帮帮他料理家务。老头子是个正经少爷就别指望了。”

　　“还有一个包裹……”

　　杰森打断了提姆，“可以了，已经够了，你回去吧。”

　　“不，你一定要看看。这是布鲁斯给你的圣诞礼物。”提姆很固执的说。

　　杰森没有拗过提姆。

　　他打开了包裹，是以前那套罗宾制服。

　　杰森盯着罗宾制服看了很久，提姆也有些不敢喘气，他也没想到布鲁斯给的礼物是这个，不过转而眼睛一亮，这应该是布鲁斯……让杰森回家吧。

　　提姆忐忑的看着杰森的反应，仿佛他才是等待审判的犯人。

　　杰森突然笑了起来，他撑着头大笑了起来，但是他的眼神里没有半分喜悦。

　　以爱之名，行强权之事。

　　以爱之名，贯伤害之行。

　　这就是他们的父子关系。

　　他对提姆说：“你还记得我曾经来少年泰坦找你打架吗？”

　　那一次，杰森撕掉了提姆的罗宾标志，提姆很清楚，杰森羡慕或者说嫉妒他身为罗宾的身份。

　　杰森以为所有人都将他遗忘了……

　　之后，则是杰森认同他成为罗宾的信念和理由，承认了他。

　　提姆不明白，转而他才想起来……

　　——杰森当时里面穿着罗宾服来找他的。

　　杰森自顾自的说道：“我那个时候以为是他把我换掉了，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之人。”

　　“作为一个刚从坟墓爬出来没多久的活死人，我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不知道……＇我是谁＇。”

　　“是那个在犯罪巷靠到处撬轮胎，骗好心的医生给自己治伤却偷走瓶瓶罐罐的药物磨成粉末去卖，勉强过活的杰森.陶德？”

　　提姆心里猛地一抽，他生于富人家，从小养尊处优，从来没有经历过杰森这种底层人挣扎活着的艰辛。

　　“又或者和蝙蝠侠一同为哥谭的未来而战的二代罗宾？”

　　“我选择了＇罗宾＇。罗宾是你的榜样，你想成为的英雄，但对那时的我来说，它是我的整个人生，生命中唯一的光明。”

　　提姆说不出话来。

　　“它是我曾经拼尽一切也想要取得的一切。”

　　这代表着成为那个男人并肩同行的伙伴，代表着他的认可。

　　“现在呢？”提姆嗓音干涩的问。

　　杰森自嘲一笑。

　　“我真怀疑我是不是比被丢弃的废纸还要廉价。”

　　提姆一惊，“布鲁斯他其实也希望你回来啊。”

　　杰森摇头，“前天，我对着企鹅人开枪。他说，＇再也没有红头罩＇。”

　　他很冷静的继续说道：“或许老头子确实小概率的脑抽时想过，\'我希望杰森回来\'。”

　　也许我们都深爱对方，有时也能相互理解，但我们的方式不对，谁也不愿意首先去体谅对方。杰森其实在单独的时候对他和布鲁斯之间的关系总是看的清醒透彻。

　　“只是，他期待的是那个曾经是罗宾的杰森，那个虽然有些叛逆大体却称得上乖巧的杰森，而非反叛他理念的红头罩杰森。”

　　“一位英国旅行者说他和一只老虎亲密相处，他养大了它，爱抚它，然而桌子上总是放着一把上了膛的手枪。”

　　“我在他的眼里，就是那只老虎。”

　　“回去吧，提姆。”

　　“可是……”

　　杰森在床上躺下，很明显的逐客令。

　　提姆犹豫了一下，从窗户跳出离开。

　　杰森花了一会时间打开了提姆做的codex silenda，最深处的机关盒是一把钥匙，从齿口来看是他的房间的钥匙。

　　杰森苦笑了一下。

　　他又抚摸着红色蝙蝠标志和那只知更鸟。

　　知更鸟，即罗宾，是他过去不可磨灭的身份。

　　红蝙蝠则是阿福告诉杰森，他永远都是蝙蝠家族的一员，他永远都是他们的亲人，也在说，他可以选择独立，走出自己的道路。

　　阿福是懂他的，阿福明白，红头罩已经成为杰森不可割裂的一部分。

　　对不起，阿福。我可能选择了一条你并不太喜欢的路。

　　杰森戴上了他的红头罩。

　　作为罗宾时，他有阿福、老头子、迪克、提宝、恶魔崽子他们作为家人。

　　Batfamily其实从来并不是一个温暖的词，它代表着沉重的责任、孤独的选择、误解的集合。

　　但他确实深爱着这个家。

　　只是，红头罩，也是他不可放弃的身份。

　　红头罩是法外者的一员，是罗伊、星火、比扎罗、忒弥斯的伙伴。

　　他不会回头。

　　他相信这个世界一定需要他们这样的法外之人。

　　他更不想以爱之名，彼此折磨。

　　不止在于回头的路被布鲁斯的信条和他的自尊心堵死了，还在于他就是如此执拗的人，他会证明自己可以走出一条新的路。

　　某种程度，他是个与恶魔崽子有些相似的人，他们能看到除了哥谭之外的更多，不同的是，达米安选择了驯服，他选择长久如云漂泊。

　　*

　　这是我最后一次给杰森吹头。

　　我看出来了杰森只会带着那个红枣似的头罩和一些武器离开。

　　这时候，我就恨自己只是吹风机中的战斗机，而非一把真正的手枪了。

　　杰森果然留下了我。

　　之后，那个蝙蝠侠来了。

　　他拿起杰森放在床头柜的《无声告白》，顺着书签打开端详了一会，就默默离开了。

　　——我们终其一生，都在寻找某一个瞬间，可以摆脱他人的期待，找寻真正的自己。

　　我不知道他们的未来会是何种模样，因为我的意识逐渐在消失。我要死了。

　　这有点宿命论的感觉，我只是为了记录杰森.陶德漫长人生中的一小段而存在。

　　我最后一刻猜，他们或许会走向最好的状态——我是爱你的，你是自由的。

　　彩蛋：

　　菲利普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不就是它天天吵着要当足下舔狗的杰森吗？

　　难道我没死？菲利普激动的想。

　　转而发现，它好像有些不一样，比如我为啥子这么小？

　　等等！我成了睫毛刷？！

　　卧槽！还不如我原来是个吹风机呢！

　　大佬怎么可能会要睫毛刷？！

　　呜呜，我要怎么跟杰森回家……

　　不知道是否是上天听到菲利普的心声，杰森回头看了一眼睫毛刷的货架，揩了揩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睛有点不舒服，“最近似乎睫毛太长了，偏偏有点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