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奈何桥头开酒馆》认真大尾巴鱼

76、第七十六章：幼年

　　她撩起小腿的裙裾，露出小腿上的伤痕，“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受父母的打骂，我的存在，对他们而言不是他们的孩子，更像是他们出气的物件，不开心就打一下，骂一下。”

　　指尖落在脖子的伤痕上，再拂过脖子上的褶皱，她脸上漾起嘲讽的笑，“那时候我才五岁，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带了伤痕。”

　　那时候的宋玉悲，每日都会被丫鬟打扮得像仙童一般，出现在众人眼前。除去爹娘院落里的人，所有人都以为她身为父母唯一的孩子，定然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备受宠爱，却无人知晓她一身华服下累累的伤痕。

　　祖母将她抱在怀里，触到她的伤口，宋玉悲不敢叫喊一声。因为发出一丝痛苦的声音，回到院子，迎接她的就会是数不尽的打骂。

　　他们又一次发生了争吵，屋子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被砸了，宋玉悲躲在院子的角落里，听到屋内的动静，紧紧咬住双唇，身子不住地发抖。

　　就在这时，她听到男子熟悉地喊声：“姑娘呢？姑娘去哪了！快给我带过来。”

　　丫鬟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在院中找了一圈，将宋玉悲从角落里拖了出来。雕花门后，是死一般的沉静，男子的声音传来：“进来啊！在外头站着干什么！”

　　宋玉悲颤抖着，小小的手推开了门。她亲生的父亲，正用看仇人的眼神看她。

　　“砰”的一声，房门被男子一脚踹成两半，宋玉悲面容惊恐，她尖叫着，往屋子里跑，两只手环住小小的身子，蹲在地上，喃喃道：“不要打我。”

　　女子坐在屋内唯一一张完好的椅子上，目光冷淡地看着她，面对女儿的惶恐，没有一丝反应。

　　男子看了女子一眼，眼眸中藏着报复的快感，他愤恨道：“瞧你生的女儿，这般胆小。”

　　宋玉悲心口一缩，她将身子缩得愈发小，一动不敢动。

　　女子只微微扬起下巴，冷冷地哼了一声。

　　男子见女子没有反应，愈发恼怒，他一把冲过去，顺手拿起地上的碎瓷片。

　　宋玉悲被男子按在地上，冰冷的瓷片就抵在她的脖子上，她睁大了双目，呆呆地看着男子的脸，她知道，她和他长得很像，因为有很多的人，都和她说起过。

　　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她瑟瑟地，像是刚出生的幼猫一般，怯生生喊了声“爹爹。”

　　她在祈求他不存在的心软。

　　女子却在这时站了起来，冷淡的眼眸扫过地上的父女，道：“他根本没有把你当成他的孩子，你喊他爹爹干什么？”

　　男子彻底被激怒了，碎瓷片一点点割着她脖子上的肉，她疼得浑身痉挛，却没有一个人想过要饶过她。

　　宋玉悲醒来的时候，眼睛被黑暗环绕，撕裂的痛感传到大脑，她的手触到满地的碎瓷片。屋外传来风呜咽声，她的喉管破了个小洞，稍稍动一动脖子，就有血从洞口流出。

　　她颤颤巍巍站起来，知道她的爹娘正睡在院子的偏殿，而她躺在他们制造的狼藉中。

　　她拿来火折子，用自己最后的力气，走到他们睡着的屋子，将所有她能点燃的东西都点燃了，就这样，一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辉煌百年的府邸尽数化为灰烬。

　　宋玉悲余光瞧见望泱从小门洞里走出来，心口上的伤已经愈合，只是面色略微有些苍白。

　　二人的视线对上，望泱动了动唇角，想要说些什么，但这时候，说什么似乎都显得格外的无力。望泱心底忽地生出一股怨恨，怨恨自己的弱小，怨恨自己并未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

　　他按捺下心口的抽疼，向宋玉悲扯出一个笑，想要让她不再难过。

　　这是一个十分纯粹且温柔的笑，笑中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是一个想要安慰她而露出的笑意。

　　宋玉悲移开视线，变回大人的模样，“过去曾有一个人与我说，地下城的人都与我有过相似的故事。我在鬼界的数万年，依旧喜欢穿鲜艳的衣裳，依旧喜好六界的美食，依旧渴望拥有一位值得爱的爱人，既然诸位与我有相似的经历，我便觉得诸位也不必长久地陷在黑暗中。”

　　她站起身，“我不勉强诸位，诸位若是愿意，明日可到奈何酒馆，找这位李公子登记，我会给你们安排一份活计。”

　　众人的目光移向望泱，望泱笑了笑，道：“在下名为李泱，明日恭候各位光临。”

　　离开地下城，依旧是浓墨般的黑夜，二人并肩走着。

　　“若是知道你身子不适，我不会动手。”宋玉悲捉住望泱的手，漆黑的眸子盯着望泱，“那时候为什么不和我说？”

　　望泱似乎能听到胸口剧烈的心跳，“那时候的情形，难道要我当着佘星的面说，我不舒服。”他睨了宋玉悲一眼，轻描淡写道：“这样只会让他握住你的弱点，进一步威胁你，我现在不是没事吗？”

　　宋玉悲松开望泱的手，没有理会望泱的话，左手闪出一抹红色的光，周遭的景色化成斑斓的光点，几步的功夫就回到了奈何酒馆。

　　望泱盯着宋玉悲离去的方向，指腹触到宋玉悲先前碰过的肌肤，心间泛起一丝甜意，她先前的话，是在担心他？

　　回到奈何酒馆，酒馆的门并没有关，而是虚掩着，像是在等人回来，可酒馆里，却没有一点光亮。

　　望泱站在宋玉悲的房门前，好半晌，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就知道宋玉悲没有睡。他大着胆子，敲了敲门。

　　在人界，男子半夜三更敲响女子的房门，是极为下流的事。可望泱这时候，根本顾不上下不下流，她刚才抛下他走了，定然是生气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她，请求她不要生气。

　　宋玉悲听到敲门声，并未第一时间起身，敲门声又响了一次，她缓缓坐起来，片刻后，站在门后，却没有说话，也没有开门。

　　望泱试探道：“先前，惹你生气了。”

　　宋玉悲不答。

　　望泱示弱道：“我错了。”

　　宋玉悲问道：“哪里错了。”

　　望泱沉默，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若是再来一次，他依然会这样做，但他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对宋玉悲这样说。

　　“我太弱了，不该被佘星抓住，玉悲你放心，我往后定会好好修炼。”

　　“不是这个，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冷冷道。

　　望泱心一直扑通扑通地跳，他试探道：“玉悲，那你告诉我，我错在何处，往后我一定改。”

　　宋玉悲眸光一转，忽地打开了门。

　　望泱不妨宋玉悲会在这时候打开门，步子一个踉跄，差点扑在宋玉悲的身上。

　　宋玉悲伸出中指，点在望泱的额头，望泱整个人便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她板着一张脸道：“你错在不该强撑，我不需要你假装没事，来稳住佘星，你这样做，只会给我增加麻烦。”

　　望泱真挚地问道：“若是下一次，再遇到这样的场面，我该如何做？”

　　宋玉悲瞟了他一眼，觉着人界的探花郎除了读书厉害些，就再没什么起眼的了，这为人处世简直是一塌糊涂，她明明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还要一再地追问。

　　“若再有这样的事，只管保命就好。”

　　望泱听罢，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喜悦，嘴角勾起一抹笑，问道：“你在担心我？”

　　宋玉悲脸色忽地一变，有种被人戳中心思的狼狈，反手就要关上门。

　　望泱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他身子侧站在门中央，垂下眼睑，再次重复道：“玉悲，你在担心我，是不是？”

　　他也不管宋玉悲答不答应，勾起宋玉悲的脖子，弯下脖子，如蜻蜓点水一般，碰了碰她的脖子。

　　“不会再有下次，下一次，我定然不会让你陷到这样两难的境地。我会变强大，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受一点伤害。”

　　宋玉悲抬眸看向望泱，瞧见他熟悉的容颜，垂下眼睫，遮住眸中的神色，问道：“若让我受到伤害的人，是你呢？”

　　“那我也不会放过自己。”望泱快速道。

　　宋玉悲心道，可惜，你已经伤害过我一次了。

　　她推开望泱，道：“我困了，要睡了。”

　　次日一早，宋玉悲醒来，便看到奈何酒馆排了长队，望泱去上课了，范无救拦下替人登记的活计。

　　“醒了。”范无救隔着人群，对宋玉悲道。

　　宋玉悲一出现，众人便开始热情地招呼道：“宋掌柜醒了？”

　　“宋掌柜今日真漂亮。”

　　“宋掌柜酿的酒真乃六界第一美酒。”

　　宋玉悲面对着众人如此热情地招呼，颇有些难以抵挡。她朝范无救勉强一笑，坐到柜台前，和范无救一同登记。

　　该去铺路的去铺路，该酿酒的酿酒，至于学堂的分班，等着望泱回来，再行安排。

　　一直忙到下午，才算将地下城前来保命的人登记完。杜仲从酒馆外面走了进来，“爷。”

　　宋玉悲来了精神，挺直了腰杆，接过杜仲递过来的乾坤袋，看了眼里面的萤石，露出满意的笑，封霖还算知趣，给的萤石十分可观。

　　杜仲又送上一封书信，是渠深送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