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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暖意 ...

  •   生死分别总是令人心碎,今夜注定无眠。

      霍根接到西瑞尔通讯后,在房间里踱着步子,一幅心神不定的样子。金色的头发蓬松凌乱,但他的主人无心打理,任由它随意地趴在发顶。

      “唉,”再多的酸涩心碎,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霍根揉了揉自己泛红的眼眶,努力将打转的泪水憋回去。

      “不要慌,这样也没有意义,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撑到他回来的那时……”霍根自解无果,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这夜,栀子花绣成的帳幔在中央空调和风的吹拂下缓缓飘荡着,一切都显得这么静谧和安宁。在这样的环境下,霍根平躺在大床上,却迟迟没有陷入深眠。

      “放,放开我,”几句呓语标志了床上的雄虫睡得并不安稳。

      “没有达到标准,对家族没有价值,你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把他拖到堂前,打……”不知是谁在脑海中说话。

      “母亲……让我见她一面,求你……”印象中,小小的孩子被压着跪在堂前,一个男人正对着孩子端坐在紫红檀木制成的椅子上,手拿扇子命令一旁的侍从拿着木杖向孩子的身后狠狠地拍去。

      惨叫声响彻天际,穿透了庭庭院院,但是侍从们除了颤抖着双肩,并没有什么举动,似是对此并不敢发表什么言论。

      声音慢慢地弱了下来,但是身旁的侍从并没有停下责打的木杖。

      堂前正坐的男人见下面的孩子渐渐地停止了哭嚎,这才命令侍从停手,他慢悠悠地踱步下来,用扇子勾起了小孩子的下巴,他盯着孩子微微有些散了的瞳孔,笑着拭掉了孩子嘴角的血迹,凑近他的耳边说道:“没有达到家族的要求,你有凭什么活着?若是谁阻挡了你成才的脚步,家族理所应当该将她抹去。霍根,你应该没有忘了你开始接受家族培养时所立下的誓言吧。”

      “忘记自我,反哺家族,成就辉煌……”这如同是□□教章的洗脑话语,居然在阳光之下堂而皇之地被叙述了出来。

      “母亲……”小孩子咳了咳,仍然在碎碎念叨着自己心心念念的母亲,但是到了仍然没有得到回应,他最终还是合上了眼皮。

      “把他拖到祠堂里先关个两天,只允许有基本的治疗,再看看他什么反应,如果不行,就正式除名吧。”

      “母亲、母亲……啊……”霍根猛然从床上坐起,床单已经被冷汗浸透了,湿得像是能掐出一把水来。

      “好疼……”霍根扶着自己的脑袋,因疼痛而发出的□□声在空寂的屋子里回荡着。

      “又是那些原来的事情……”霍根含糊不清地说着。

      他喘着粗气,手不自觉地摆动,向旁边摸了摸,而那处,只有冰冷的床单被罩和空荡荡的空间。

      霍根突然间捂住了脸,晶莹的液体穿透了手指的缝隙,滑落而下。

      “母亲……西瑞尔……你们一个个都要离我而去,我只是想有人陪陪我……”模糊的话语在这个孤独的夜只能诉说给自己听,从他成为家族掌门人开始,就注定不能脆弱。

      霍根抖着手,踉踉跄跄地下了地,他没有来得及穿上棉质拖鞋,就光着脚踩在了地板上。

      霍根将书桌的抽屉打开,梨花木抽屉板上,躺着一只未开封的注射剂,金属针头在灯光照射下反着银色寒光。

      霍根凝视了它一会,半晌,在疼痛的催促下他还是拿了起来。

      针筒里的药剂平面渐渐下降,霍根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他随手将针筒扔到垃圾桶内,瘫坐在了沙发上。

      脑海中的疼痛仍未退却,霍根胡乱摸了几把,终于在靠垫下翻到了自己的星脑。

      “现在过来,开始第一个疗程吧。”霍根将头埋在厚厚的垫子里,声音从重重阻隔里传出,显得沉闷又压抑。

      霍根挂断通讯,将头死死地抵在了沙发靠垫里,他快忍不住要痛呼出声了。

      深夜的街头空荡,只有凛冽的寒风呼号着。

      ……

      ——实验室

      烧瓶里橙黄色的液体在酒精灯的灼烧下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乔伊斯带着护目镜,手捏移液管,正向锥形瓶里滴加着液体。

      滴加的液体和锥形瓶里的溶液混合,轻微震荡后,变为了纯正的玫瑰红色。

      “这样就算完成了吧,”乔伊斯呼出了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锥形瓶,像是很满意自己今天的实验成果似的,他点了点头,“那就按照这个配比……”他的话还没说完,实验服侧兜里传来了星脑振动的声音。

      乔伊斯看了眼备注,立刻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锥形瓶,跑到走廊内接了通讯。

      对面是拼命压抑的喘气声,听起来情况不是很妙。“现在过来,开始第一个疗程吧,”对面说完就挂断了。

      乔伊斯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这么快就又发作了?我得赶紧……”乔伊斯从柜子中拿出封好口的药剂。

      “因为刚研制出来的,还没有做二次测定,希望能管点用,霍根阁下,您撑住,我很快就到。”他像是一定要履行什么承诺似的,反复地强调脑海中这句话。

      他攥了攥拳头,拎着黑色手提箱,跑上了自己的飞行器,一个甩尾,扬起的烟尘在大风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
      ——此时的星网上
      军部:先遣部队首战告捷,兽潮已被击退
      网民们:
      [哇,军雌真的厉害诶。]
      [这次领队的是第二军团的西瑞尔中校,他才二十多岁就已经是中校了,真是太了不起了。]
      [中校是我的偶像诶,我考上中央军校就是为了能在有朝一日成为他的下属。]
      [诶诶,你们听说了没有,有传言西瑞尔中校已经是某位雄虫的雌君了……]
      [虽然西瑞尔中校的确英俊,可是雄虫并不会喜欢硬邦邦的军雌啊,他们一点情趣都没有]
      [他哪里有我们亚雌好看,不知道是哪只雄虫会让他做雌君,一般军雌顶头了就是个雌侍……看着挺禁欲的,没想到他勾搭雄虫的本事真是不少]
      [楼上的,要不你去战场,我看看你能比他优秀多少……]
      [别吵架,别吵架,还是期待一下之后的庆功会吧,我想看西瑞尔中校穿军装的样子,嘿嘿。]

      ……
      ——公爵府邸
      “阁下……”乔伊斯没有管那么多,在约瑟夫的指引下找到了霍根的房间,他直接推门而入,又将厚厚的木门关上,隔绝了房间里的声音。

      “阁下?阁下?……”屋里很黑,乔伊斯并没有军雌那么好的视线,他摸索着找着灯的开关。

      “啪,”暖黄色的灯光倾泻而下,但视线里却仍然没有霍根的身影。

      “您……”乔伊斯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叫声。

      “啊,”这个声音短暂急促又微弱。

      乔伊斯赶紧向声音的来源跑去。“阁下,”他惊呼一声。

      霍根倒在了墙角,脸部肌肉紧绷得像是要抽筋了,身体上裸露的皮肤全是大大小小的抓痕。他的指甲有的已经劈断了,上面沾着碎肉和血迹。但是,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霍根仍然保持着一丝清醒的意识,他见乔伊斯来了,就费力的扳住墙壁,使劲将自己往上提,似乎是很不愿意让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被其他虫看到。

      乔伊斯并没有想到会见到这样一副着实很惨烈的场面,他连忙摁住霍根扑腾的动作,取出药剂注射进了霍根的手腕。

      但这似乎让霍根更痛苦了,抱紧了自己的头,身体向前拱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并逐渐演变成了在地上翻滚着。

      “怎么……怎么回事……药剂没拿错……”乔伊斯被吓坏了,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制作药剂的时候加的是100ml的……”他捋了一遍成分表,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霍根阁下是A级雄虫,是剂量太少了?”他咬了咬牙,“只能这么做了……”乔伊斯像是下定了决心,又取出了一支试剂。他刚想将它注射进霍根的脖颈,霍根头一歪,陷入了昏迷状态。

      ……
      “心跳正常,也没有其他的问题……那究竟是为什么还不醒?”乔伊斯站在治疗舱外,盯着玻璃罩子内雄虫紧皱的表情思考着。

      “嘟嘟——”乔伊斯向声源望去,是霍根的星脑亮了屏。

      他接通了,里面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雄主……我回来了,您……”西瑞尔知道,此时正值深夜,自己和雄主的这个通讯选得并不太是时候,但是对当时雄虫崩溃言语的担忧和自己的思念最终还是占了情绪的上风,西瑞尔还是在归程的第一时间打这个通讯。

      “他很好,也很想你……”乔伊斯唇角一钩,想了个小主意出来。

      “你是……”西瑞尔见接到通讯的是只雌虫的声音,语气有些微妙。

      “我是乔伊斯,继任典礼那一天你见过我的,”乔伊斯继续说道。

      ‘那天的医虫?’西瑞尔想着,心里有些酸胀,‘亚雌吗?他的眼睛很独特,雄主没有亲自接我的通讯,是雄主很喜欢他?的确,雄虫都喜欢纳一个医虫作为雌侍,方便照顾自己的同时,也能享受亚雌的柔软身段,和清秀可人的面容。亚雌……跟我……’西瑞尔的视线向下看去,自己胳膊上的纱布还隐隐约约可见红色的斑点。

      他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向雄虫诉说自己已经失去了军雌引以为傲的可怕恢复能力的事实。

      ‘军雌被雄虫看上一般都是因为耐用持久,方便雄虫开发兴趣,而我已经连这最后一点优势都没有了,身上还留下了这么多疤痕,会惹他厌弃吧。’西瑞尔很沮丧,虽然霍根已经向西瑞尔说明娶他为雌君,只是因为想他活出自我,可是西瑞尔并不能确定雄虫究竟能不能保持真心。

      “请让我的雄主接我的通讯,”西瑞尔还是坚持道。‘若是真的厌弃我,还请您亲口断绝我的念想。’

      “他还没有醒,你还是等一会吧,”。乔伊斯看了看治疗舱里没有反应的霍根,对西瑞尔说道。

      ‘没有醒?他们昨晚已经……?果然军雌都要走被厌弃这样的老路。’

      “我知道了,”西瑞尔眸子里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悲凉,他最终还是挂断了通讯,转过头,独自拿着自己的报告单走向检查室……

      “喂,喂喂?诶你别挂……”乔伊斯觉得自己的言语好像有些过头了,让对方好像误会了什么,未免有点心虚,他见对面挂断了通讯,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咽了咽口水,“好像搞砸了……这要怎么跟阁下说啊?救命……”

      “咳,咳咳,”治疗舱里突然有了响动,乔伊斯连忙看过去,见霍根睁了眼睛,他这才嘟囔道:“他一回来了你就醒了,你们两个真是……这默契,也没谁了……”

      乔伊斯缩了缩脖颈,把霍根扶了起来。

      “我看过了你的身体数据,精神力已经开始有掉阶的预兆,但是目前还没有办法稳固。之后这样的疼痛可能会频发,药剂我还要改良一下,你也注意点,有问题及时和我联系。”

      霍根听到‘精神力掉阶’这个本应该闻之色变的词语并没有什么过激反应,他看着乔伊斯点了点头,“研究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辛苦了。”

      这句话听得乔伊斯很不是滋味,他想到刚才自己做的事情,更愧疚了。

      “刚刚,你的雌君打了通讯,然后……”乔伊斯突然不说了,他也意识到自己给霍根找了个大麻烦,有些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你又说了什么?”霍根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直接了当地问他。

      乔伊斯低头抠着手,复述了一遍刚才自己和西瑞尔的对话。

      ‘这个熊孩子……’霍根无奈扶额,他出了治疗舱,边急匆匆地系扣子边问,“西瑞尔现在在哪?”

      “第一军医医院……”乔伊斯用余光瞟着霍根的脸色,眨着眼睛说道。

      “没有下次了,乔伊斯……”霍根瞥了他一眼,这样说道。

      “知道啦……”乔伊斯嘟了嘟嘴,试图用撒娇卖萌蒙混过关。

      霍根白了他一眼,快速消失在了门口。

      ……
      “就目前看来,兽族身上的毒素很可能已经对你的神经中枢造成了一定影响,以至于你身体的恢复机能已经消失,大概率没有了恢复的可能。如今尚未清楚毒素是否在你的体内蔓延,也无有效方法阻断毒素的游走。所以,你之后很有可能会丧失五感,至于最后……”

      医虫的话未说尽,西瑞尔已经猜到了结果。出乎意料地,医虫并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慌张、惊惧等其他的色彩,只有死寂一般地平静。

      “我还要提醒你,听说你已经是雌君了,虽然不知道雄主是谁,但是你今后也很有可能不能为雄虫繁育子嗣,你还是有必要和他说明一下。这个想隐瞒几乎是不可能的,雄保会不会让雄虫没有子嗣,一定会百般刁难你,并且会用尽解数劝说你的雄主。”医虫用笔磕了磕桌子,严肃地看着西瑞尔。

      “早点和雄主求情,还能求得一个降位的恩典,不至于被赶出家门。”医虫以为西瑞尔想对雄虫隐瞒,还是劝着西瑞尔让步,为自己留一条活路。

      西瑞尔自然知道自己之后的命运是什么,他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走到了这一步,自己才成为霍根的雌君不到一个月,就……

      西瑞尔谢过了医虫,穿着单薄的衬衣就离开了检查室。

      斜月垂挂在天边,也是恹恹地打不起精神。月光忽明忽暗,使地面变得影影绰绰。

      西瑞尔露出了一个似哭不哭的表情,坐在了医院绿化带的旁边。

      ‘我该怎么和他说?’西瑞尔脑海里很乱,他将自己的脸埋在了膝盖间,像是疲惫了很久一般。但他并不想哭,‘自请降位……这一切本该如此……’他这样想着。

      ‘哒哒哒,’不知是谁的皮鞋叩在地砖上,听起来是走得很急。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却好像在西瑞尔面前停住了。

      一件风衣披在了他的肩上,西瑞尔只觉得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栀子花香和暖意。

      对方蹲在西瑞尔面前,给他紧了紧大衣,将他完全裹在了温暖之中。硬实的布料抵挡了穿透骨缝的寒风,西瑞尔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在外面冻了很久,他想搓搓手,却被霍根包住插在了自己的衣兜里。

      西瑞尔抬起头,却看到霍根蹲在他的面前,正在为他的脖子系上围巾。

      ‘雄主为我……系围巾?’西瑞尔心里很诧异,但他不太想说话,即便这违逆了雌君守则。他很累,‘若是雄主知道了我的身体情况,还会像现在这样吗?’他很想逃避这个问题,却也明白这避无可避,早晚都会暴露在阳光下。

      霍根没有在意他堪称是忤逆的失礼,只是捏了捏他的脸颊,“又瘦了很多……”他自己叨咕着。

      “这么晚了,检查完怎么不回家?”霍根没有询问他检查结果如何,只要能看他活着从战场上回来,霍根就已经觉得很庆幸了。

      西瑞尔没有说话,他将眼神偏向了一侧,避开了雄虫的视线。

      “刚刚的事,对不起啊,乔伊斯身份有一些特殊,跟我其实有一些血缘关系,嗯,我们两个没有那种关系,我已经训过他啦,对不起,让你伤心了……”他真诚地道着歉,‘老婆伤心怎么能不哄哄?’霍根想着。

      西瑞尔张了张嘴,‘雄虫自降身价来安抚我?’

      “怎么了,很难受吗,我们再去检查检查?”霍根见西瑞尔仍然不说话,继续询问着。

      “我没事,已经全都检查完了。”西瑞尔这样说道,还是回避着霍根的眼神。

      “那我们回家……”霍根明显感觉到西瑞尔的心情很低落,他虽然很担心,但是看着他冻得有些发红的手,也明白这些问题并不急于这一时得到答案,他将手插进衣兜里,紧紧地与里面西瑞尔的手指交叠在一起,用自己的体温捂着。

      西瑞尔像是被什么惊到了一样,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霍根牵着走向悬浮车。衣兜里,热量通过交叠的手传导而来,为他驱赶了冬日的凉意,麻痹的手指尖也渐渐恢复了知觉。

      “您不问吗?” 西瑞尔很不理解,‘为何要在意自己的感受呢,您明明想知道……’

      “你不想说,我又何必问?”霍根偏过头去,对着西瑞尔眨了眨眼。

      ‘可是……’西瑞尔还想说什么,霍根用食指抵住了西瑞尔的嘴唇,定定地看着他,“你很累了,你需要休息,其他的事先别管。先回家喝点姜汤吧,我刚学的,可能熬的不太好,你先尝尝看。”霍根对西瑞尔说道。

      ‘为我……学的?’西瑞尔骤时听不到耳边呼啸的寒风,他的脑海里始终回荡着雄虫刚才的话语,心底的暖意再次涌了上来。

      微不足道的小事常常使人泪流满面。

      坚冰终会在持续不断的热度下化作融融春水,寂灭的心室里也似乎有被唤醒的点点星火,冬日虽然冷酷,但总会有一种力量会化作寂灭严寒中那束破晓的晨曦,撒下来点点暖意。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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