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之李依依传奇》哈尼雅

39、第三十九回

　　王怜花爬人窗户，翻入姑娘闺房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了，也不知道是本身的习惯过于炸裂，还是因为其他理由，总之李依依已经见怪不怪了。

　　十分淡然地和王怜花打起了招呼，她就像在面对一个许久不见的朋友，倒好茶水，伸出一只手请他坐到自己对面的位置。

　　对于李依依的平静，王怜花也很习惯，她与朱七七的不同，早已让王怜花认识到。所以，王怜花很自然地走到李依依对面的位置坐下，抬起头与她面对面着。此刻，少女手里端着一杯茶，摆出“敬”他一杯的姿势，开始低头喝起这杯茶。

　　其实，这杯茶的茶叶并不是王怜花喜欢和惯喝的，如果是平日里有主人请他喝这样的茶，他定然是甩袖离开的。可问题是眼前的人是李依依，她算不得主人，而他非客人，所以这杯茶在他这里没有了任何意义，只是一杯润喉的普通茶水而已。

　　“依依姑娘有心事。”王怜花没有动面前的茶杯，他只是盯着不断拎起茶壶，给自己倒茶，又一口喝掉的李依依。从她的动作上来看，她一定是有什么烦心事，虽然他们接触的时间不长，可王怜花自认还是从她的一举一动中发现她的不一样来。

　　喝茶的动作一顿，李依依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盯着杯中已经快要见底的茶杯，忍不住问道：“你和你家人关系怎么样？”

　　王怜花一愣，随后沉思了片刻，未回答李依依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李依依抬起一只手，托着腮很是苦恼：“烦，我大哥和二哥来找我了，就在今天。”

　　关于这件事，王怜花早已知晓，他一直让人密切关注着李依依的一举一动，所以李依依提到自己的大哥和二哥，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意外的情绪。

　　而李依依也不关注这些，只是自顾自说道：“我觉得要想摆脱他们很难。”

　　王怜花微讶：“为什么要摆脱？他们不是你的家人吗？”

　　李依依垂着眼眸，盯着桌面，语声淡淡：“是家人，可家人却想着怎么控制你。我不否认他们爱着李依依，可李依依要什么，他们却从未询问过。”回李府，回到房间后，李依依就一直在思考白日里与李大和李二的对话，想了很久，翻来覆去的，她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无论是李六，还是今天见着的李大和李二，以及未来还会见到的李三、李四、李五、李七和李八，包括李父和李母，他们势必会以爱为名囚困住李依依，用他们的思想去束缚她，以为她好为名，干涉着她的一切。以前的李依依是痴儿，什么都不懂就罢了，那样的选择也不是不行。可现在的李依依是她，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悲欢离合，她完全不想复刻原身李依依的一切。

　　李依依的话听在王怜花的耳朵里很奇怪，因为没有一个人会称呼自己的名字，可眼前的李依依却那么做了。这让王怜花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那就是李依依从来不是他以为的“李依依”。李府小姐，先天不足，打小痴傻，这是外头的人对李依依的了解。为了她未来生活，李家与朱家联姻，这也是外头人所知的。

　　可自打见着李依依起，王怜花就觉得情报有误，所有关于李依依的消息似乎都不是那么的准确。

　　是李府有所隐瞒，还是眼前的李依依并非真的李家小姐呢？可若不是李家，为何李家的几位公子都那般紧张于她？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很违和，王怜花有时候会想眼前这个李依依身体里是否寄居着一个世外灵魂，所以她才显得与他们不太一样。

　　当他产生这个念头时不自觉被自己吓了一跳？如此荒诞诡谲的想法为何会产生呢？世间无鬼神，他也从不信这些。若真有什么仙啊神啊鬼啊的，世间怎会还有如此多的苦难？他的母亲又何必变成今天这般模样？

　　“那你要什么？”王怜花的语声多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柔。

　　“我……想要自由。”李依依深吸一口气后，又轻吐出一口浊气，才说出她的答案。

　　自由？

　　听到这个答案，王怜花产生了一丝恍惚。难道她没有自由吗？为什么呢？像李依依这样的大小姐，不该像朱七七那般自由？比起他府上的那群姑娘们，她不该是最自由的吗？为什么还觉得自己不够自由呢？最起码一点她应该比他自由。

　　论起自由，王怜花自认不如李依依，他的母亲将他的自由全部扼杀了，他早已无处可去。

　　“你不是……挺自由的嘛？”王怜花轻轻说了一句。

　　“自由吗？真的自由就不会连婚约都得受人摆布。”李依依自嘲地笑了笑：“我和小八的婚事你也是知道的，我当时和六哥说得很清楚，这婚我肯定是要退的，但是结果又如何呢？家里只觉得你任性，你开玩笑，根本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甚至今日大哥和二哥都觉得我不懂事。难道，这就是你认为的自由？”说最后这话的时候，李依依看向王怜花的，嘴角带着笑，但眼底却是一片凉意，她盯着王怜花的眼睛，那么认真。

　　王怜花再次因为她的话而无法回答，李依依问的问题是他不能理解，却也无从回答的问题。女子不该是这样的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该如此吗？虽然他做事向来也是离经叛道，可这种观念也是在他骨子里的。何况，李依依的女子，女子本该如此，而他是男子，相对来说没有如李依依那般的局限性罢了。

　　本质上，他们作为子女都该是如此的。

　　他不也被自己的母亲摆布着吗？他的母亲既美丽又强大，而他无法摆脱。

　　“王怜花，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想法是不对的，你是不是觉得女子就该如此？”王怜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他的表情却也告诉了李依依答案。

　　她无法从一个古人身上得到她想要的答案，这太为难他们了，时代的局限，思想的局限，一切又一切都让李依依觉得本该平静的生活变得窒息又难受。

　　那不是简单的感觉，而是由内而外，从心底深处感受到的不适应。

　　即便在香雪轩工作，即便香雪轩的老板是雪娘，即便香雪轩内工作的女子那么多，可所谓的平等本就不存在。她只是不去多想罢了，和她们聊天就能清晰感觉到她们的逆来顺受，即便受到了那么多的不公，也依然不去改变。

　　不是不改变，而是不知道怎么去改变，偶尔李依依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她们也会惊诧李依依的离经叛道，背地里凑在一起说她是个怪人。

　　其实李依依都知道，只是她享受着那样的平静，自然也不会多与她们说道一番，无论自己说什么，她们不会理解，这个时代不会理解，多说无益不是吗？久而久之就也不说了，她只要做好自己就行，所以要遇到一个志同道合，能够理解她，不觉得她是奇怪的人很难。

　　李寻欢是个意外，也是李依依自认为值得去深交的朋友。

　　即便他只是一个男子，一个李依依早前就对他有着“圣父”观念的人。

　　“王怜花，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大小姐非要跑出来过普通人的日子很奇怪？你是不是觉得女子就该唯命是从，体贴温柔，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王怜花抿了下唇，想起了朱七七，想起了眼前的李依依，想起了他过往遇到过的所有女性，包括他的母亲。其中，有些人都与理教教条下的女子不太一样。比如他的母亲，比如眼前的李依依，比如朱七七，她们三人最为明显。

　　但其中最不太一样的大概就是李依依了。

　　她的观念，她的态度，她的理性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不，我觉得现在的你很好。”和其他人交谈都不太一样，跟李依依交谈，王怜花自己得到了以往不曾有过的平静和可以思考的东西。在洛阳城，虽与欧阳喜还有熊猫儿也会谈天阔地，可像这样的聊天是不会有的。他们会聊江湖，会聊名利，会聊女人，那些波澜壮阔，那些激情四射，独独没有平静和深思。但在和李依依的聊天中，王怜花发现原来交谈可以是这样的。

　　“李依依，你现在很好，你不需要去改变，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不要变得和世间那群人一样，不要随波逐流最终沉入其中，不要让他觉得无趣。

　　听了王怜花的话，李依依眯了眯眼。

　　“你是希望我不要变得无趣吧，最起码不能让你失去了新鲜感，否则你会感到无聊是吗？”

　　王怜花：“……”

　　王怜花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说，但李依依似乎看透了他，这并不是一个非常好的感受。

　　但——

　　“王怜花，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