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神君再上岗》一页舟

3、第三章

　　月朗星稀的夜晚，时不时传来几阵清风，却带不走人心中的烦闷。
　　留在原地的楚览一想起许寂那咄咄逼人的面庞就来气，逼着自己深呼吸了几下，花了很长时间，平复了烦躁郁闷的心情，深觉不能坐以待毙，开始思考解决方法。
　　备受打击的楚览没有气馁，一直坚信着：万事都有解决之道，要是当下没找到，就是还没出现，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他庆幸自己有一个机灵的脑瓜子，几个对策不一会儿就在脑海中一一成型。
　　“欸，许寂没说这手环有什么禁锢，很大可能性是在诓我，可以寻个机会再逃跑试试。”楚览右手摩挲着下巴，圆溜溜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两转，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我要是恢复法力，是不是就能解了他这个术法？他说这是他自己独创，从前我也并未见过这法术，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会撒谎的人，说谎的可能性也不大。”
　　“但要是最后我恢复法力，也没办法解了这法术，这手环不就会一直跟着自己？哪天一不留神，再被许寂发现自己就是楚览，届时四海八荒都会知道我做的这荒诞事了，不太行、不太行。”楚览疯狂摇了摇头，迅速否决了第二个想法。
　　“还有，这个手环是不是像某些法术一样，只是施法在表皮？将手腕皮肤剥下来，法术就自动解除了？”楚览举起左手手腕，仔细瞧了一瞧，一想到一层皮剥下来，只剩疼痛难忍的血淋淋的内里，顿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就狠狠舍弃了这个想法。
　　一想到疼，楚览突然发现如针扎般的疼痛只剩几分了。自己的自愈能力在法力几乎全失的情况下，也还有这么强了吗？但现在自愈能力按下不需要考虑，解决当下的困境才是最重要的。
　　他怜惜地摸了摸左手腕，像是在安抚自己的左手，“这第四个，或许自己可以收敛锋芒，不勤于练习，许寂自然而然就会认为我是个不可雕也的朽木，时间一长，自会放弃我。到时候再求求他，这事情就能顺利解决了。”
　　“但，这周期会有点长，许寂要是死心眼，死揪着我不放，事情就没有转圜余地了。实在乃下下策。” 楚览长叹了口气，世上难有两全法啊。
　　对比下来，看来第一种方法是最靠谱、最可行的。择日不如撞日，既然要试试许寂的术法是不是唬人的，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许寂刚刚才来抓人，想他肯定不会再回头杀一枪。
　　楚览瞪大眼睛，像只充满好奇心的小兔子，努力伸长脖子，向四周望了望，还故意叫嚷了几声，再三确保没有人影之后，放下心来，大胆向山脚方向快步走去。
　　沿着曲折蜿蜒的山路，没过多久，他就到了山脚。在他面前的是一条小河，在月色之下，波光粼粼，缓水轻流。小河上屹立着一座看起来年久失修的小木桥，桥板看起来腐朽不堪，让人觉得一脚踏上去，这桥就会砰然倒塌。
　　跨过这小河上的木桥，就可以顺利逃离了。看来许寂在诓人，这术法没什么大用处。这手环标记，楚览仔仔细细地端量了一下，狠下决心打算先跑，以后再想个办法处理。
　　楚览正喜不自胜地跨上小木桥，右脚甫一沾上桥板，没等他反应过来，霎那间一股无形的吸引力将他拉上半空中，他感到天旋地转，无力反抗。
　　颤颤巍巍的小木桥受吸引力的影响，发出吱呀几声，左右摇晃了几下，难以阻止桥上的人没了踪影。
　　眩晕的情况没持续多久，楚览发现自己突然被定在了半空中，正打算睁眼一看，啪的一声，他重重地侧摔倒地，五脏六腑感觉被摔碎，虽然比想象中的疼痛少了六七成，但这疼痛也足以让他眼睛紧闭，全身蜷缩在一起。
　　少顷，他渐渐恢复，疼痛感减少了许多。他摸了摸差点摔碎的屁股，终于睁开眼睛，看看自己身处何地。
　　不睁眼不知道，一睁眼，楚览吓一跳。清文正侧身站在他的不远处，视线一丁点儿没分给他，全然当作没看见他这个大活人，恭谨地面朝前方。
　　也不说帮帮忙，过来扶一把，好狠的心。
　　楚览左手扶腰，右手肘支地起身，瞠目结舌，原是看到了更狠心的人，立马低下头。旁边的两人似是故意忽略楚览，对他的突然出现不发一言。
　　别人不提，他也假装自己不存在，即刻转身，朝着大殿门口，一蹬一挪的，想慢慢爬出去。
　　殿里高台上，许寂端坐在红木案牍前，眉眼没抬，修长手指拿着展开的奏笺，“清文，你再去好好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的地方。”
　　“是，神君。属下告退。”清文作揖，绕过蜗牛一般爬行的楚览，缓步退出大厅。
　　楚览停了下来，好奇许寂要查什么，便听到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现在知道了？”
　　知道什么？是在问我吗？这里除了我，好像也没别人了，总不可能在自问自答吧。
　　楚览悻悻地回过身，扯出一个半间不界的笑容，“知道了，神君。”说完继续想爬走，被许寂叫住。
　　“你确定要这样……” 像只千年老龟一样趴在地上？
　　“和我谈话？” 许寂上下打量了楚览的姿势。
　　未道之言，一针见血，果然是许寂的行事作风。
　　不得已，楚览爬了起来，随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捋了捋褶皱，把耷拉在左脸上的几根头发往后顺了顺，正经地行了个弟子礼，“参见神君。”
　　在许寂看来，楚览这礼行得十分做作，完全没有恭敬乖顺之意，但他不在意这虚头八脑的表面形式，更在乎人是否能为己所用。
　　“这法术名为困链禁咒，你离不开我一里远，超过一里，便会被吸拽回来。所以别白费心思了。”许寂放下手中的奏笺，合起，置于一旁，眉眼抬起，盯着楚览。
　　“神君就这么看重我？非我不可？”楚览不服气地反问道，想到以后都没了自由，气就不打一处来。
　　“也不算是看重，有勇气、有胆量。我相信你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接班人。”许寂第一次对楚览露出欣赏的神态，让楚览感到无所适从。
　　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也不是非你不可，只是你是现下最好的选择……”现在，除你之外，我别无选择。
　　楚览不敢对上许寂这样殷切的目光，“神君，最后，要是证明你的看法错了呢？该如何？”
　　“现在就考虑以后，不明智。”许寂微微一笑，“要打个赌吗？我赌你完全够资格成为首徒，接过剑启派。”
　　许寂千年冰冷的脸上现出一点和煦春风般的笑意，让楚览差点溺毙。美色误人，他怀疑许寂在使用美人计，虽然看美之心人皆有之，但现在不是个时候。
　　这个赌有什么意义呢？输赢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呢？赢了就能确保下山吗？
　　楚览受影响，脑子有点混乱，没想不通，但还是应下了，毕竟天生就自带冒险的因子。
　　“神君，要是我赢了，请解了这禁咒，允我下山。” 楚览洪亮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经久不散。
　　“那就，拭目以待。”许寂灼灼的目光投向楚览。楚览坚定回视，毫不胆怯。
　　两人的视线交接，双方都没有退缩，形成了一道外人插不进来的无形屏障，内里是激流涌动的漩涡，困住了漩涡中心的两人。
　　正当局面僵持不下，许寂突然开了口，“你脸上这胎记？”
　　“胎记？”楚览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银白面具，不解许寂怎么会突然提起这胎记，难不成发现了什么端倪？不会的，这不兴自己吓自己。
　　许寂顿了顿，又解释说：“你想不想除了这胎记？这算首徒弟子的一项益处。”
　　许多弟子学成之后，会对自己的外表缺陷进行一定程度的改善，这也算学法术的一个好处了。
　　许寂看楚览拥有一双明媚含光的眼睛，不厚不薄的嘴唇，高挺的鼻梁，就剩这多余的胎记了，想着顺手给去除了，省得这弟子被众人打量不自在，也省得他分心在外表上。
　　“多谢神君，弟子觉得这胎记不碍事，就留着吧。”楚览表面委婉推辞，心中强烈拒绝。这胎记一没，脸面怕也要没了。
　　许寂没想到楚览会推脱。外貌是一个人的门户，门户的高低决定旁人的态度。多少人因为相貌不堪而受欺凌，又有多少人因外形优越而得优待，这两种极端造就了许多不堪披露的事情。他没想到一个小弟子，外貌存在的缺陷的弟子对此漠不关心。
　　“随你。”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许寂并不会强人所难，“退下吧。”
　　“是。”他行完礼，转过身，快速向大殿外走去，逃离这片吞人深渊。
　　许寂第一次仔细打量楚览的背影，身姿修长挺拔，这不是一个普通初入门弟子该有的姿态，他觉得似曾相识，但因楚览脚步过快，转眼便消失在视线之中，让人无法辨别那种强烈的熟悉感。
　　楚览出到殿外，转头看向殿门上方的匾额，赫然“理事殿”三个大字。剑启派派主这个位置不好做啊，看看许寂，一天到晚都没得休息啊！
　　远处的天际已经泛起了鱼白，朝丝丝霞点缀在暗蓝色的天幕上，看这早霞就知道今天定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从初入门到首徒，短短一晚上，就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让他身心俱疲，脑子混沌。他不想再去考虑这首徒该守什么规矩礼仪，如何赢得赌约，只想着躺到床上，把现实的烦恼一并抛去。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弟子寝房，宋齐和田瑜都已不在房中，想来是出了晨功。他闭着眼，往床上一倒，也不顾肮脏的衣衫，陷入了沉沉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