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神君再上岗》一页舟

14、第十四章

　　昏昏沉沉的楚箓睁开双眼，发现眼前漆黑一片，起先以为天还黑着，后来感觉到是眼睛上覆了一层布，费力地抬起手摸了摸，光滑柔软的质感。
　　他想把碍事的丝布扯下来，就听到一个沙哑柔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别动。”
　　楚箓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霎时不敢动作了。他原先以为自己是在寝房，怎么也是宋齐或者田瑜看护，许寂声音的突然出现，让他感觉不对劲了。
　　他试探性地问道：“神君，后山的炽焰之火解决了吗？”
　　眼底乌青的许寂看着楚箓小心翼翼的神态，胸腔中的酸楚顿时满到要从心口溢出，让他难以呼吸。他强压着自责懊悔的语气，故意轻快地答道：“嗯，解决了。你的眼睛受伤了，需要休养几日，不能把布条取下来。”
　　楚箓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他笃定许寂会轻松地解决这件事，只是想找个理由打开话题，避免直入主题，太过尴尬。
　　他又问：“神君，宋齐他们呢？我躺了多久？”
　　楚箓想确定自己现在身处何地，为什么没听到那两人的声音。虽然身上的伤没什么大问题，自己好歹醒了，不求真切关心，上来虚情假意地说几句话也行的。
　　许寂沉默了一会儿，答道：“你躺了一天一夜了。他们没事儿，宋齐受了点擦伤，在寝房休息。”
　　好了，这下确定了，自己不在寝房，不知道在派中的那个小苑里。想来也对，许寂一个大神君，怎么可能去弟子房中。
　　楚箓又想，果然仙力不够不行，才耗费那么一点，就花了这么久才养回来。
　　但楚箓不知道也没想到的是许寂衣不解带地在他的床前看顾了一天一夜，双眼未阖，偶尔他梦中一个翻身，就让许寂从凳子上唰地站起来，见他没什么事儿，才安心坐下。
　　许寂见楚箓久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以为他精神不济，又昏睡了过去，就抓起他的手腕，想把他的手塞进被子里，顺便掖掖被子。
　　楚箓在自己的思想里畅游天际，手被触碰到的一瞬间，温热的手腕从许寂的手汲取到一丝凉意，驱散了一分久睡的燥闷，也在脑海中瞬时炸出了一道道白光。
　　他僵硬的手没敢从大手中抽出，疑惑的话却大声脱口而出，“许寂？”
　　这人要干什么？怪我没护好后山的树还趟床上这么久，要把我从床上揪下来？不会这么不可理喻吧。
　　许寂愣了一下，接着略微不自然地完成了接下来的动作，答道：“嗯，再睡会儿吧。”
　　他没料到楚箓没睡着，也不知这手是该放还是继续抓住，只能假装稀松平常地完成一项日常事务，但心跳却没办法假装。震如擂鼓的心跳，直直冲上他的大脑，扰乱他的神智，搅乱他的呼吸。
　　楚箓觉得许寂的行为十分怪异，让他想从床上蹦下来，逼问许寂是不是被控制了神智，还是怀柔政策仍旧施行。
　　但他没逼问，也没推拒许寂的似乎是关心的行为，他下意识地选择了当只鸵鸟，想着走一步看一步，看看许寂的下一步，自己再行一步，随遇而安。
　　许寂动用仙力强硬压制有点急促的喘息，不想让床上的人发现异常。不知是他掩饰得很好，还是楚箓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楚箓丝毫没有发觉许寂呼吸声的变化。
　　两人之间开始出现一如既往的沉默。小鸵鸟躺着躺着就又昏睡了过去，许寂渐渐也恢复了平缓的呼吸。
　　当床上的人发出了平稳而悠长的呼吸声，许寂故意咳嗽了几声，才敢确定楚箓这下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打了盆水，用仙力催热，拿起挂在床边架子上的帕子。他将丝帕放入盆中浸湿，拧干了水分，轻柔细致地给楚箓擦拭因久睡而泛粉的脸颊。
　　许寂给楚箓擦完脸后，便将水盆端出。然后，他又如块望夫石一般，坐回原处，一动不动，灼热的视线只放在陷入梦乡、全然未知的三好神君的脸上，不曾移向别处。
　　倘若外头来人看到孤傲冷峻又高高在上的神君，卑躬屈膝般为他人端水搽脸，不眠不休地照顾一人，一定不可思议，并笃定觉得这人定是假冒的。
　　一介神君，大权在握，生杀予夺，却像小丫鬟一般，奴颜婢膝，三界之中实在闻所未闻，匪夷所思。
　　要是楚箓醒着定会跳起来，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并对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许寂退避三舍，避之不及。
　　楚箓没办法儿跳起来，因为他做梦了。
　　在太虚幻境中，梦里的他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久到他忘记了具体是哪一年。那是他第一次跟随师父来到剑启派的时候。他是云水派的小弟子，自然深受师父和师兄的宠爱，养出来的性子有点子肆意妄为。
　　那时候刚来没几天，随意乱逛的他发现在一个远远的小角落里，两个人在欺负一个脸上有疤的小瘦子，小瘦子死咬着嘴，不敢发出一点求救声。
　　本着见义不为非君子的想法，他出手了，但双拳难敌四脚，他被揍了一顿，也没让那两人讨到半分便宜，两人脸上身上也都挂了彩。
　　恰逢午练的钟声响起，两人把楚箓和小瘦子撇下，转身离去了。楚箓捂着受伤的右手去看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小瘦子。
　　衣服上诸多尘埃和血迹的小瘦子一直低着头，语不成调，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听出留、走几个字。
　　楚箓没管自己的伤，仔细察看了他的伤势，见都是一些皮外伤，才松了口气，让他抬起头正视自己。楚箓以为小瘦子是外貌有损但天真稚嫩的，但对方一抬头，他却“啊”的大叫一声，小瘦子的脸竟变成了许寂的那张清冷的不食人间烟火的脸。
　　他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嘴里不自觉喊出许寂的名字。
　　一旁的许寂见床上的人深陷梦魇中醒不来，上前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温情脉脉地唤他，“楚箓，楚箓。”
　　许寂刚刚没有意识到自己还需要掩饰楚箓的身份，叫了几声后才反应过来，楚箓还没有暴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自己应该假装不知才是，便立马改了口，“楚览，楚览，醒醒。”
　　楚箓迷迷糊糊中听到了许寂前面叫他楚箓，后面又唤他楚览，神志不清地以为自己前面是听错了，许寂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真实姓名。
　　他被肩膀上的力道还有耳边的声音唤醒，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以平复自己惊恐躁动的心。
　　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衫，也打湿了覆在眼睛上的布条。他受不了湿透粘腻的贴在身上，便想起身换身衣裳，也换根布条。
　　许寂见他挣扎起身，伸出手穿过他身后，揽住他的腰，将他扶起来，靠在了床头。
　　他转身，走到圆桌边，想给楚箓倒杯水。他倒完回身，看到楚箓已经扯下眼上的布条，正费力地掀开被子，一只脚已经触碰到了冰冷的地面。
　　许寂迅速端着手中的杯子，快步走到床，脸上难掩焦急之色，问道：“你要做什么？你说一声，不用下床，我去替你完成即可。”
　　楚箓愣了，换衣服这事儿得自己做呀，让外人，还是不可一世的神君来帮忙，于理不合，于情也不合。
　　当楚箓在发愣的时候，许寂放下手中的杯子，蹲下|身，握着他纤细的脚腕，温柔地抬起来，移回到了床上，将掀开的被子重新掖紧。
　　楚箓低头瞄了一眼许寂，看到自己发红湿热的脚腕被握在白皙修长的玉指之中，脸上顿时充血，汗液还挂在脸颊上，像是一个带着露水的红彤彤的成熟桃子，想让人咬上一口，品尝那鲜甜多汁的内里。
　　他偏过头不敢再看，一动不动地任许寂所为，尴尬羞涩到不敢呼吸，心却紧张得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许寂注意到楚箓泛红的脸颊和耳根，以为他是梦魇导致，端起旁边矮桌上的水杯，想给他喂水。
　　楚箓万万不敢再让许寂伺候他喝水，总感觉这无缘无故的体贴关怀，许寂以后是要来讨还的。他接过许寂手中的水杯，他的指尖无意中划过许寂的指头，冰凉滑腻的触感比刚刚握着脚腕的时候更加明显。
　　他的心不单单狂跳，还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感，感觉许寂的手好滑啊，十指交握的触感想必会更好。
　　楚箓顿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不敢直视许寂的眼睛，目光变得闪烁，口干舌燥，将水杯中的温水一饮而尽，那燥热也无法抑制，身上的汗出得更多了。
　　许寂看着楚箓喉结滚动，眸含秋水，脸泛红霞，心中龌龊的想法控制不住地冒出来，拼命压制，才没让想法变成现实。
　　楚箓没把水杯递回给许寂，径直放在了矮桌上。他掀开被子，又想下床，许寂倾身一把把他按回床上。
　　他被压回床上，看着近在咫尺的龙章凤姿的俊秀脸庞，莫名地吞了口口水，感觉刚才的燥热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挣扎了几下，没挣脱许寂的压制。
　　楚箓盯着许寂深邃的眼眸，红唇微启，弱弱地发问：“你，你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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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