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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 ...

  •   谢琬瑾刚要抬起的脚硬生生定在原定,身子僵硬不得动弹。

      她怀疑自己忧心过度耳朵出了问题,可天杀的两句调笑话却在她脑子里来回打转,找不到出处离开。

      “姐姐。”

      辛娆若无其事般捏起一盏酒杯轻轻唤她。

      浑身僵硬的谢琬瑾下意识向后倒退一小步,小腿触及木凳,终于卸去全身力气,软软跌坐下来。

      她现在听不得这两个字。

      脑袋里的话停止回响,她连着眨眼,嘴唇张张合合。

      不欲伤人,说教被咽下肚,斟酌片刻,咬咬后牙她终于出声。

      “妹妹。”下了决心,话仍是在喉头哽了哽,“夫妻共饮合卺酒,以示相敬相爱,永结同好。你我二人,是为姐妹,不可、不可!”

      谢琬瑾说时表情坚定严肃,平日一晃不晃的流苏珠串在发髻间来回穿梭,投下晃动的阴影。

      她还嫌不够,芊芊玉手跟着举到二人中间,急促地摇摆。

      正妻和未进门的妾室饮合卺酒,像什么话?

      说出去叫旁人怎么看?

      自然是......

      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辛娆一脸天真样,呆呆提问时眸子睁得又大又圆,脸上的魅色减退,平白增添了些许傻气和可爱,“你我二人成为姐妹,不正应当相亲相爱?相公离世,你我不更应当相互照顾?”

      “这、这、这......”

      谢琬瑾难得被辛娆绕了进去。

      辛娆说得虽是歪理,偏偏挑不出错,一句话把她堵得喝也不是走也不成,等人反应过来,掌心已然被塞进一冰凉之物。

      瓷杯塞在手中,打了个措手不及,谢琬瑾反手推脱,杯中酒水泼洒近半,两人贴靠在一起的指头齐齐沾染清香的酒气。

      “妹妹说得不对?”

      辛娆没恼,盯着晶莹的酒液顺着她的指尖下滑隐入掌心。

      有意勾引她,她俯身下去,伸出舌尖将酒液卷进口中。

      自以为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勾人,酒水融进涎水,一瞬间,辛辣从唇齿冲进大脑,她吐着舌头面颊涨红,早前的小心思统统忘却,只顾急促呼吸,欲把口中的烈火喷泄干净。

      谢琬瑾先真当她是落俗的妖女识破她的伪装,忍笑倒了杯茶水递到她嘴边,等辛娆就着她的手喝空整杯才放下白瓷杯重新倒满一杯推过去。

      “你说的对也不对,但我始终不能应你这个要求,日后我想清楚如何同你解释,再寻你细细说明。”顾完傻妹妹,她用拭过辛娆泪珠的帕子细细擦去手上酒水混合干涸血迹的脏污,“我出来太久,婆母该派人来寻了,既然选择留下,你快快换好衣裳去中堂吧。”

      姐姐替她灭了火,她甚是舒畅。

      姐姐救她一命,她大发慈悲收起玩心放她一码。

      毕竟,狐狸可是很讲义气的。

      “好。”辛娆难得低眉顺目乖乖答道。

      谢琬瑾点点头,挪步到门口,手将将扶上门不放心回头嘱咐:“过去你且安生些,少说话,惹得婆母不悦,我便是再求也留不住你。”

      辛娆乖乖又道一声好。

      瞧着谢琬瑾的身影消失于门外,滑过窗沿,渐行渐远,手指点点清了酒壶和酒杯中的酒,再点两下,身上嫁衣褪去,变作一身素衣,面上的情绪跟着收敛,笑意全无,方才的憨娇仿若从未出现过。

      *

      冯生的丧庭设立在中堂,大红灯笼撤走,四周挂满长长的白布。烛火摇曳,厚厚棺椁旁两排人跪得很是整齐。

      辛娆绕过一行人看到队伍前头的谢琬瑾和她身侧的空位,轻手轻脚挪了过去,在她身边悄然矮下身子,同她跪到一起。

      婆母不在队列内,她正扑在棺椁上哭号得要死不活。

      “儿啊!我的儿啊!”

      冯生离世这个板上钉钉的事实她完完全全接受不了。

      好似此刻嚎上几句能唤回冯生的魂叫他重生似的,声声泣血、声声拼尽全力。

      “你睁睁眼看看娘吧,娘的好儿子,你怎么和你爹那个死鬼一般如此狠心抛下我离去。”棺椁未闭,她颤颤巍巍伸出手去摸冯生凹陷的面颊,“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娘,把我带走罢!”

      饭不能乱吃,话更不能乱说。

      谢琬瑾知晓婆母悲痛,知晓她需得说出来发泄,但忧心她真被带走浅浅出声。

      “娘,您注意身子,切莫哭坏眼睛,惹得爹和相公在底下心疼。”

      冯母哭声一滞,闻声望过去,瞧见两个晦气的,气不打一出来。

      她爱怜地摸摸儿子,离了手火速换上凶恶面容,直直走向二人,怒声骂说:“吃里爬外的东西,相公去了你俩为何不哭,莫不是心中欢喜觉得冯府没人能轮到你当家作主指使起我?”

      “没有。”谢琬瑾忙摇头,眸子错乱到不敢落,“儿媳从未如此想过。”

      眼里冒出两团火,冯母觉着就是这二人晦气,把她好端端的儿子生生克死。

      念及此,悲从中来,她猩红双目一翻,人直挺挺朝身后栽去。

      事发突然,没人料到老夫人会气倒,家奴跪了一地来不及接,谢琬瑾伸手去拉,堪堪捉住冯母粗粝丧服的衣摆一角,而正对冯母的辛娆众目睽睽下扭了身,眼睁睁放任冯母倒在冰凉的石板。

      哎哟哟,还好躲得及时,若被这肥妇砸到定然要去半条命。

      捂着胸口正要侥幸自己身手敏捷,瞥见众人震惊,她最先做出动作,袖子捂住半张小脸泫然欲泣。

      “婆母,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辛娆那套动作属实是流畅迅速,旁人见了,只当她是吓到,本能做出的避让反应,生不出一丝责怪。

      此情此景,谢琬瑾甚是眼熟,眼下照顾婆母要紧,没时间细想,她立刻沉声安排起来:“桃红,你和柳绿扶老夫人回房,六子,你去请郎中。”

      下人有条不紊行动起来,谢琬瑾身体里的一根弦绷得更紧,咬着牙眸光忧愁地望向冯生的棺椁。

      如若可以,她更不想相公早逝。

      “少夫人。”

      耳边传来老管事秦叔的声音,谢琬瑾收回思绪。

      “少夫人,老夫人令你们哭不无道理,人说一哭寄哀思,二哭招魂魄,哭一哭,少爷知晓大家伙的心意,能走得安心,日后还能常回来看看。”

      秦叔操着喑哑嗓音说得一本正经,谢琬瑾瞪着无知眼眸听得聚精会神。

      反观辛娆,无人在意之时以白眼对之。

      愚蠢无知,实在可笑。

      人死后,黑白无常会上门领路去往地府,生前罪孽和积攒的德善一一清算,送去受刑,抑或入六道轮回,生死早成定局。

      肖想魂归故里?

      天方夜谭。

      辛娆其实知晓得也并不真切,都是努力化形的岁月里,姑奶奶、伯伯、婶婶,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残留在记忆。

      秦叔已退去,谢琬瑾接了婆母的棒,跪坐在地,小声哭泣。

      “相公、相公,你一生病卧床榻不曾自在一日,你未做过恶,下辈子定能再投身成人,那时候,你定是个肆意少年郎,鲜衣怒马快活一生。你不必担心婆母,琬瑾会听从婆母教导,照顾婆母,还有这个刚进门的妹妹,知你心善,便留下她,彼时,我与她二人一同为你诵经祈福......”

      谢琬瑾一声一声不带停,那话似张密密的网将辛娆罩住,她的眼皮愈发沉重,脑子渐渐混沌,投进眸中的景象开始模糊。

      “小娘这是?”

      “忙活一天,又被吓得不轻,估摸着是累了。”

      “好好好,那您且放她睡会儿,老夫人来了,再将她唤醒。”

      “自然。”

      ......

      辛娆起初能听清些许对话,等不到她应声便彻底丧失意识。

      她入了梦,却不像梦。

      周遭摆设与冯府中堂如出一辙,黑黑的棺椁敞着盖、白白的布条到处拉,整间丧庭与中堂唯一不同的是四下不见一人。

      冯母不在、秦叔不在、姐姐谢琬瑾更是没了身影。

      上百根白烛暗自发光,寒风穿堂而入,火光摇曳,好不可怖。

      辛娆蹙着眉,站定在原地不挪动一寸。

      她可是妖,且未曾犯过事的好妖,鬼神之说或是装神弄鬼她皆不惧怕。如是反复嘀咕,她的额角依旧抽跳,身子依旧不自主颤抖。

      无端一阵狂风涌进丧庭,白布在半空来回飘荡,烛火忽明忽暗,一股子凉意登时从地下起,顺着她的背脊直达到天灵盖,她捏在身侧的拳头,终究没忍住紧了紧。

      “什么人胆敢捉弄我?”她壮着胆子大吼。

      堆满金银元宝、黄表纸和玉帝钱的化金桶骤然生起一团烈火,热烈刺目的红将所有裹挟桶内物件顷刻间燃烧殆尽,冒出的白烟不受风吹急剧上升,在她与棺椁间形成浓厚的白雾,摸不清、看不透。

      须臾,白雾消散,尘埃落定。

      棺椁内窸窣一阵,原本安然静卧的冯生慢慢悠悠背对着她坐起、翻过木框一跃而下。

      他,似若与方才大不相同。

      起初,辛娆的注意都被冯生脚下吸引,活人在光亮之下必然有个墨色表象一步一随,冯生缓步向她靠近,脚下身边空空如也,辛娆瞬时明了,眼前的冯生不是冯生,是鬼又叫魂。

      眸子微沉,猜不透怪梦为何生出,她顺着长衫慢慢向上看去。视线攀到头,心中一惊,冯生的竟换了副眉眼如画,清俊秀气的郎君面庞。

      一肚子疑虑快从喉咙口冒出,冯生停步在一丈之外,冲着她面带微笑,微微颔首。

      “辛小姐。”比不上王公贵族,冯生却也风度翩翩大方得体,不难看出被教育得极好。

      辛娆不与他寒暄,开门见山:“冯公子引我入梦想必废了不少心思。”

      她说时表情严肃,待冯生点头继续道:“府上你我最为疏远,满打满算多不过见了两次面,按理说你不该寻我,寻了我,是为何事?”

      是为何事?

      自是为了他亏欠许久放不下又护不住的妻。

      冯生苦笑着叙述起他同谢琬瑾的缘起、过往。

      十余年前身为同窗的冯父和谢父共患怪病,病重互相扶持照应结下深厚情谊,大病初愈两人定下儿女婚事。

      因着两家境遇天差地别,谢家家贫无力共给早早断了读书的路,谢秀才带妻女安稳种田,冯父院试、乡试连中成了举人老爷,正风光无量,死在最意气风发那年。

      寡母带孤儿,还是一身病痛的孤儿,放眼整个清乐镇无人愿将女儿嫁来,只有谢秀才,那文人诺言当个命的穷酸秀才,自愿把将养得当的乖女推进火坑。

      冯生说谢琬瑾人漂亮,性子极好,进了门对自己无微不至,从不嫌恶他更不在他面前说旁人坏话,回回被打出血罚出伤,在他面前只温声细语说自己没事,惹人心疼。

      辛娆赞同点头,婆母咒骂毒打莫说还手,顶嘴都不曾有过,可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嘛。

      她不喜那老太婆,更不喜谢琬瑾跟个死水似的掀不起一点儿波澜样儿,叫人憋屈。

      “先前琬瑾和娘告诉过我,辛小姐家中无父无母是自愿上门求娶,想来在外没个去处更没个依靠。冯某贸然引你如梦相见便是想请你留下,替我多关照琬瑾,好叫她日子不那么苦,。”

      绕了一大圈,冯生好不容易扯回重点。

      辛娆哑然,她是只不太爱撒谎的狐妖,要她脆生生应下照顾谢琬瑾,她做不到,要她直白说出所愿所求更为难。

      她凝眉:“老夫人是你娘亲,你当去寻她,而不是我。”

      冯生垂下俊秀的脸,轻轻摇摇头。

      此中无奈有,心酸有。

      想着人都死透,好歹将他安生送走,辛娆咬咬牙,含糊其辞地应下。

      “我已和姐姐商讨好留下,至于照顾,只能尽力而为。”

      得到想要的回答,冯生猛地抬起头,漆黑的眸子染上星点光亮,着实欢喜。

      可辛娆发现,他的身形愈来愈模糊,自己能穿过他瞧见那口黑棺和后方大大的字样,再眨眼,冯生跟着白雾一同消散不见。

      鬼魂离去,梦境终止。

      中堂恢复先前模样,下人在、棺椁在,寒气拔地而起侵袭她们的身躯。

      经这一遭,她仿若被被下了迷药,身子软瘫,头一歪,从谢琬瑾的肩头滑进她的怀抱。

      甜香扑鼻,面颊陷入柔软。

      辛娆深吸一口,只听上头一声低斥。

      “醒了还不快快坐起!”

  • 作者有话要说:  胡思乱想:
    小狐狸:嘿嘿嘿,香香!软软!
    谢姐姐:......
    胡:冯生,你睁睁眼看看吧!羊入虎口啦!!!!
    —————
    希望这本数据能稍微好看点所以三万前隔日更新,喜欢的话求求一定要给个收藏评论,对小胡尊的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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