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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证人 ...

  •   四人中,陆修与刘怀专是国子监同窗,也是一起调到南京的,他们两人在南京安顿好后在明面上的来往比与另两人要多得多。在有心人眼中,陆修与周年、张信是京中旧友,因单身在南京,常一起吃饭。
      但陆修和刘怀专却属于私交极好,有时候陆修常会借用刘怀专的仆人,刘怀专的来历人尽皆知,许多查不出陆修来历的人不免会猜测他的靠山是刘怀专。
      陆修仍是借用刘怀专的仆人把事情安排下去。刘怀专来南京总有几分是涉险,除了他原来的小厮长随,刘尚书当然派了几个极精干的仆从,陆修借用的便是他们。
      一切慢慢铺开,还没有动作时,另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京城大理寺快马加鞭,派人来提顾正,说是已经有了证人。
      所有人都惊讶不已,案子是在南京发生的,这边正在查案,怎么证人居然到了京城?是什么证人?刘总吗?为什么不来南京?
      京城派来的人只与京城大理寺少卿和巡察御史私下交待了缘由,本来困惑不满的两人当即不再多说,决定次日便提顾正回京城。

      南京城外,陆修震惊地看着刘怀专,刘怀专传来的消息自然是他父亲带来的、最快的内部消息。
      周年也很是震惊,但随即便冷静下来,说道:“这就难怪了,前阵子顾家祖宅闹的那些事,总该有个后续。”
      “这是撕破脸了?”张信叹了口气:“顾谨可真是狠呐。”
      四人都是头脑聪明的人,很快也就想通了其中缘由。
      顾严在的时候,顾老太爷虽然掌控不了顾严,但毕竟是顾严父亲,顾严要在官场升迁,必然在很多事情上面儿上都要尊敬父亲,而且顾老太爷在顾严年幼时虽然未加照拂,但顾严出息之后倒很拎得清,举全家之力兼借族中之力全力扶助顾严。因此顾老太爷有所倚仗,也震得住家中各种私心。顾严既死,这尊大佛不在了,底下庶出的弟弟们既然再不能从中得到好处,如今也没有了威胁,一拍两散就一拍两散了。
      何况顾老太太手段毒辣,从来也没有善待过两个庶子,毫不犹豫杖杀顾谨心腹一事本已令顾谨心生反意,紧接着顾老太爷又收了他的一半权力,在他和顾端之间搞平衡,这样下去,顾谨对自己的未来便相当悲观。
      顾端一直是做他的帮手,对于家中大部分的庶务,顾谨把得甚紧,这时候分到顾端手里,顾端还是抓不稳的,顾老太爷必然要教他,等到顾端被教会了,顾正当了家,他顾谨还有什么路可走?
      只有趁早动手,一拍两散,从中取利。
      周年好奇的是:“大理寺会如何处理?”
      陆修道:“顾严之死,朝廷颜面大失,皇上肯定是震怒的,可是却也没有把查凶的事情交给咱们,其中必然有我们不知道的缘故。因此,顾严的死,蹊跷在于背后的原因。也因此,既然真凶逃逸得无影无踪,为了颜面,总要找个‘凶手’出来的,本来顾正不至于被当成凶手,可是顾谨送上的两个证人,刚刚好是递到大理寺手里的结论。”
      这一点周年也不是不清楚,但是如果真的把顾正当作弑兄主谋,就连他也觉得有些恻隐。
      刘怀专的消息自然是详尽的,等大家的震惊过后,他把信给他们看。
      证人是顾正书房中的小厮和房里的小丫头。作为证人,在大理寺中,小厮和丫头俱都证实了顾正并不是如他所说一大早就出城了。
      丫头虽然战战兢兢,但口齿清晰,在盘问下并无犹豫,也没有前后矛盾之处,她只说:“那日前一晚,四爷和红玉姐姐在后院饮酒,三更方歇,歇的时候已有了八九分酒意,第二日便起得晚了。后来是十一点多的时候,四爷忽然遣退了伺候的人,我当时在茶房,从窗口看到四爷换了黑衣,匆匆忙忙地从后门离去了。回来的时候我不知道,但是红玉姐姐往外头叫大夫的时候,我看了看日头已经半斜。”
      大理寺卿问:“红玉是谁?”
      丫头回道:“是四爷的通房丫头。”
      书房的小厮也道:“四爷回来的时候并没有进内院,而是先进的书房。我们家四爷不爱读书,书房里其实放的大部分是武器和药物,他肩头受了伤,是一直贴身跟随四爷的长青哥给他敷的药,但是不对症,后来才往内院去了。”
      两京大理寺受皇帝责成共同彻查顾严案,但因为案子和疑凶都在南京,只能派副手过去,案子一直都毫无头绪,虽然与京城大理寺卿不甚相干,但总归也是麻烦。
      如今天上掉下来这样的人证,而且还是掉到京城大理寺,虽则京城大理寺根本不必与南京大理寺比,但那点微妙的优越和胜利感怎么可能会没有,大理寺卿一边喜出望外,一边谨慎小心,他和左少卿对视一眼,问道:“长青是顾正顾四爷的心腹长随?”
      小厮点点头:“是的。”
      大理寺卿便道:“那他人呢?”
      小厮的脸一下子白了,缩着身子道:“长青哥……长青哥死了。”
      大理寺卿和左右少卿的脸色微微一变,立即问道:“怎么死的?”
      小厮道:“一个多月前,犯了错,被老太太打死的。”
      两人互视,杀人灭口。
      左少卿反应极快,马上问道:“你当时藏身何处?”
      小厮有些张皇,却老老实实地答道:“四爷不在家,除了长青哥我们都不能随便进书房的,我那天进书房是因为、因为我爹摔坏了腿,虽然找了大夫,可是用不起好药,一直没怎么好,我就想起四爷书房里有上好的伤药,就趁四爷他们不在家,偷偷地进去了。后来见四爷和长青哥回来,我就躲起来了。”
      小厮想了一下,补充:“我不敢一次拿得多,会被四爷发现的。所以去过好几次了……”
      这就对了,如果只是一次就能碰上,那未免太过凑巧。
      大理寺卿问过一遍,抬眼看向跪在一角一直没有出声的顾谨,问道:“你是顾正的兄长,为何反证顾正有罪?”
      差点儿就要问出来:兄友弟恭怎么写你不知道吗?
      顾谨只用了十天时间从南京骑马到北京,每日只睡三个时辰,为的就是这一刻,他十分镇静地抬起头来:“顾严也是我兄长。”
      大理寺卿一噎,问道:“你与顾大人感情甚好?”
      顾谨却坦然道:“大哥是嫡长子,我是庶子,他不大喜欢我们,却也不为难我们,小时候功课上有问题,他还曾教过我一二,只是我和三弟资质不高,他有时候便不大会有耐心,但也总会叫我们去找师长,也多次给我们银子补贴。”
      大理寺卿等着他说下去,顾谨却不说了。
      顾家的公案本来没几个人知道,但顾严死后,有些消息就在不经意间忽然流传了出来,这么严重的案子,京城派去查案的公差也不是吃素的,顾家祖宅兄弟不和、顾严大义灭“亲”送继母的弟弟进了大牢这些事情都翻了出来。
      然后就是顾严曾经在顾家受到了继母的严重虐待。然而在这个朝代,父母之命大过天,父母可以虐打儿女,儿女断断不可上告父母,否则便是不孝。所以顾严在后来得势之后也不曾宣之于口,更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去顾老太爷顾老太太的怨言。
      他就是,重法理,不循亲,让人收集顾老太太一家的不法证据,然后一击致命——顾老太太娘家仅有她弟弟一根命脉。这种报复让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顾老太太娘家犯错,与顾家又没有关系,就算是长辈,那也不是至亲,且,那是真正犯了律法的。依律法做事没有错。
      朝堂上没有人能说顾严有问题。
      孝道这种东西,自然重要,但是受虐打而甘之若饴,就算是亲生父母也无法做到,何况是继妻虐打发妻之子?
      大理寺卿想到顾严的境遇,然后就也明白了。顾老太太连发妻之子嫡长子都视若眼中钉,两个庶子自然就更不在眼里了,只怕顾谨对顾老太太的怨恨不在顾严之下,如今有了机会,自然不肯放过报复。
      有错吗?有违孝道吗?明面上当然是不对的,但是人家只是按律法、正途做事,半点错也没有。
      这两兄弟都很狠,知道打蛇打七寸,顾严法制顾老太太娘家弟弟、痛打找麻烦的顾老太太爱子;顾谨就直接把顾老太太爱子雇凶杀兄的证据带进大理寺。
      天网昭昭,报应不爽啊。
      大理寺卿只在心里短暂地感慨了一声,便收回了思绪,问道:“那你与顾正的关系又如何?”
      顾谨抬头答道:“老夫人极爱护顾正,不令他与我们来往。因此我与顾正不熟。”岂止不令他们来往,平时的说法就是:“正儿你是顾家正经嫡子,别与那些下贱人生的贱种们说话。”倒是顾老太爷想到兄弟同气连枝,日后怎么说也要有人互相帮衬才能走得更好,这帮衬的人哪有兄弟更可靠呢?
      但是顾谨和顾端在被顾正的蛮横痛打过之后,再也不想把他当成弟弟了,平素只是在顾老太爷的面前装上一装罢了。
      顾谨是个聪明人,因此他没有在大理寺说及家中任何一件琐事,也没有说顾正一句坏话。大人们没这么空来理会他的家事,问话只是循例而已,而且有时候不说比说更有力。他不是少年人也不是年轻人了,做了这么久抬不起头的顾家庶子、经营了这么久的庶务,他有他的聪明。
      大理寺卿果然没有再问,心里却略赞了一句:不背后道是非,挺好的一个人。他又不是聋的,街坊之间、下人之间、乃至官眷之间流传的话能听不见?再听不见,这些日子派出这么多人去查探,查出的细节不多,但也不少了。
      顾正七岁时,顾严曾经暴打过顾正,顾正重伤卧床半个月之久,从此顾正不怕风吹雨打刻苦练武,与友人喝酒时也曾不止一次说过,总有一日要杀了顾严报仇雪恨。
      这是大理寺查到的一部分内容。
      他最后问了一句:“为什么你们不在南京大理寺做证人,却要千里迢迢赶到京城?”
      顾谨磕了一个头:“南京城是顾家人的祖籍。”
      一句话,说尽了所有。

      虽说不至于全采信了供词,但也让两个下人画了押,吩咐顾谨暂时先好好看着下人,毕竟到时候说不准还要他们作证,但这必须是有确凿证据给顾正定罪了。

      裴徊得到京城大理寺出现证人而顾正将被押去京城的消息时已经入夜。
      陆修因为要部署李应知的案子,手上的人手不够,虽然也在查顾府诸人,却不及裴徊从开头便盯着顾府,因此,顾谨早在顾严还未出殡时便放了几个丫鬟仆从时,她便已经让人一路跟着他们了。
      其中有两人是跟着顾家运往京城的货物一起走的,在外人看来这很正常,但是,裴徊盯了顾府已经两年,当然知道这两人是谁。
      顾正入狱后,顾老太太重责顾正身边的人,顾正身边的人有很多,几乎都杖了个遍,如果不是顾老太爷及时回来拦着,杖死的怕不止长青。
      顾老太爷是做过刑部主事的,他知道这些人很重要,也把他们看管起来了,但是抵不过内贼,这两人正是顾谨偷出来的:顾正书房的小厮和房里的一个小丫头。
      送他们入京的是顾谨的妻舅,顾谨的妻子虽然是顾老太爷相中,两人却感情甚笃,当时妻舅的年龄较小,几乎是顾谨手把手带大的,在顾家做事也是顾老太爷允准的。
      裴徊当时并不能猜到顾谨的用意,但是京城来人在大理寺说已经有了证人时,她马上就明白了。
      顾谨比她想象的更狠,在顾严还未出殡时便已经决定送顾正去死,那么顾老太太之后的一系列举动比起来竟不如顾谨狠毒了。
      她想,好省事啊,她现在暂时只是想让他们把单子上的财产暴露出来,谁知道他们自己把后面的事情都先做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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