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已到站[无限]》极地星

66、番外一(下)段千载

　　番外一

　　判官笔落，盛夏的蝉鸣也略显聒噪。
　　“什么时候能出院？”段千载问道，他重复了好多遍，“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段、千、载。”桑悠悠似乎是有些生气，一字一顿地说，“你知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进的医院？”

　　说到这个，段千载就忽然没了声音。

　　喔，就是……
　　——就是篮球场上硬要逞能，篮筐一个暴扣，帅是帅，赢得千万喝彩声，代价是把脚崴了。

　　“在医院待了三天。”段千载认真道，并着三指向天发誓，“我诚心悔过。曾经有一份真挚的自由摆在我的面前，可我没有好好珍惜。如果再来一次，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再那么莽了。”

　　“……”桑悠悠。
　　“呵呵。你最好是。”

　　段千载这才拉住了桑悠悠的手，晃了晃，说道：“对不起嘛对不起嘛对不起嘛，让你担心了，没有下次了。悠悠悠悠悠悠，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桑悠悠这才不情不愿地说道：“那我收拾了，我们下午走。你看这个时间行吗？”

　　“当然。”段千载自信抬头，“我要回家修养。”

　　“……呵。”桑悠悠冷笑，“你该感谢感谢上天，没伤到骨头和韧带，不然有你好受的。”

　　“我这三天每天晚上都有敲电子木鱼的！”段千载决定给自己正名，“我有向佛祖悔过。我每天早上还会念一段《圣经》，是上帝都要为我感动的程度。无论是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还是佛祖耶稣玉皇大帝。还有，我想吃章鱼小丸子。”

　　“呵，就你这b样，还给你买小丸子？看把你美得。”桑悠悠翻了个白眼。

　　一刻钟后，段千载成功吃上了热乎的章鱼小丸子。

　　“……千载。”桑悠悠忽然唤道。

　　“嘶——”段千载面露惊恐，“你没事干嘛夹这么恶心的声音。”

　　刚想说出口的话全被堵在了嗓子眼儿，桑悠悠像是被气笑了：“你没事找事是吧？”

　　段千载只是捧腹大笑。
　　每次都是这样。

　　每当桑悠悠想着要说些……重要的话的时候，总是会被段千载插科打诨过了去。说实话，这么多年来，通讯录的好友一直在增加，但从来没有过多联系，只是在列表落灰——只有段千载。

　　桑悠悠自己都觉得惊讶，这份友谊竟然持续了这么多年。他原以为高中毕业时候的毕业证书是结尾，从未想过两张相同的录取通知书是新的开始。

　　可是段千载从未同他谈过未来。
　　但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未来。

　　而段千载好似总在逃避那个未来。

　　***
　　“桑悠悠！”

　　南山绿荫茂密，段千载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我跟你讲这里有个小贩特别黑！当时在那边卖什么平安符，两千一个！他怎么不去抢啊！得亏我几天没遇到他，要是他今天在，哼哼，你看我不弄他。”

　　桑悠悠失言：“所以，你买了那个平安符吗？”

　　絮絮叨叨的声音果然一停，然后若无其事地说：“今天天气真好。”

　　“你买了。”桑悠悠嘴角一抽，“你还发现那个什么平安符根本没有用。”

　　段千载：……
　　嘴角下撇，不开心了。

　　“啊对对对，只有我这种智障会被收智商税行吧。我知道你下一句是什么，得亏我还是名牌大学生是吧。”

　　“……不是。”桑悠悠揉了揉脑袋，“我是说我也买过。”

　　“哈看吧！你也被收智商税了——”段千载刚要嘲笑，就听桑悠悠继续道：“给你求的。”

　　段千载的笑容似乎是僵住了，他逐渐收敛起笑容，良久才低声道：“喔。”

　　“那段千载……你买的平安符，又是给谁求的？”

　　桑悠悠说完就有点后悔了。
　　他忽然有些后悔问出了这个问题。他怕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他，又怕答案不是他。一时间万籁俱寂，桑悠悠只听到胸腔处心脏的跳动声。

　　桑悠悠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怕这么多事物。怕段千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又怕他听不到。一切一切害怕的源头与根系，也都是段千载。

　　“段千载，你明知道我原本想问的不是平安符。我也不想同古早小说的男女主一样，爱恨纠葛纠缠两百章。”

　　段千载这才止住了笑，垂眸说道：“那你知道我高中毕业那时候想什么吗？我在想，要是没跟你考上同一所大学怎么办。我没有你那么聪明，没办法做到学一遍就记住，每天五点半起床，晚上十二点才睡，高中三年刷完的题目堆积起来都有一米八。而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他一顿，继续道，“我在想，如果未来蓝图中不再出现你的身影，我又该怎么办。”

　　“会怎么办？”

　　“我会自杀。”

　　“你……”

　　段千载说得极其认真。

　　“我每年的七月六日都会来这里一次，看看我挂的木牌还在不在。”段千载抬头，“我说，愿我的悠悠依然一如既往，愿我的悠悠依然矢志不渝，愿我的悠悠依然……正义凛然。我不信神明，却唯独在你身上，我求神明。”

　　余尝仰三尺，窥窗外过鸟雀，邀君善遇之。

　　“我又怕这份不该有的情感戳破以后会让你难堪。毕竟我不敢拿和你的八年去赌一轮风月。咦你怎么这么严肃，刚说的自杀当然也都是玩笑啦哈哈……我的命可贵重着呢是吧哈哈……你就当随便听听吧我先回去啦。”

　　“我说，愿我的千载依然初心依旧，依然幼稚童趣。”桑悠悠忽地出声，“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的生日愿望是什么吗？段千载，你可真是我见过的全世界最笨的人了。你总说你最聪明，你怎么就看不出我爱你。”

　　怕自作主张，怕一厢情愿，怕自作多情，又怕作茧自缚。
　　启明星会黯淡，太阳也会坠落。

　　“但是两千九百的日日夜夜不是虚假。”桑悠悠说，“你或许在害怕问题的答案，可我会用一生向你证明‘我爱你’是真命题。”

　　被喜欢了很多年的人表白是什么感受呢？——是欣喜若狂恨不能三百六十度螺旋飞舞吗？
　　不，都不是。段千载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那你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是和你一起看细水长流，一起共白首。无论贫富，无论时间，无论世俗。”

　　愿我的千载依然初心依旧。
　　愿我的千载依然幼稚童趣。
　　愿我的千载依然爱他如初。

　　202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