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宋禾

27、第 27 章

　　北城刚刚下起了一场大雪，房檐、树梢、路灯、街道，处处都是顶着白帽子的景象。临近年末，学生们期待着平安夜圣诞节，大人们期待着年假和年终奖，如果家里有孩子，除此之外还要多一份孩子的期末成绩。
　　以往的这个时候，许清坤大概是和祝言、周盛、王新川一起约着打游戏，或者是去室内球馆打打球，只是今年有些不一样，就连经常在学校自愿加班的许父和一到年末就非常忙碌的许母都发现了自家儿子的异常。

　　这不，许父吃完晚饭后拿着报纸在厨房坐了有一会了，报纸上的内容他没看进去多少，倒是一直紧盯着厨房里沉默少言的许清坤，许清坤收拾完桌子上的碗筷后，才发现自家的老父亲还在厨房，他擦干手上的水，问道：“有事？”

　　许父下意识的举起报纸，他清清嗓子后将摊开的报纸合上搁在餐桌上，餐桌刚被擦拭过还有些水印，许清坤张了张嘴想阻止却晚了，许父说：“没什么事，就是马上期末了，你的成绩……”

　　许清坤直言：“我的成绩还用你们担心？”

　　许父愣了下，说：“你的成绩一向是不用我们担心，只是你最近没怎么出去，也不约周盛他们了。怎么，闹矛盾了？按理说你也长大了，但是儿时的朋友是一辈子的财富，你们要是有什么隔阂，大度一点，说开就好了。”
　　许父边说边观察许清坤的表情，许清坤倒是耐心地听他说完后才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没什么事情我就上楼了。”
　　许父被噎了下，多年的教育经验竟让他找不到一个可以和儿子谈心的办法，他见着许清坤离开厨房，才叹了口气，许父等听不到许清坤的脚步声后，才从厨房起身，他撇了眼桌上的报纸道具，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这要是被同事们知道他不会教育儿子，岂不会被大家笑话他这个从事教育行业多年的优秀教师？

　　许母今天晚上有个晚宴，就没在家里吃饭，等她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客厅留着一盏灯，二楼许清坤的卧室灯也亮着，许母将外衣脱下，许父才从卧室里走出来，多年的夫妻，许母一看许父的脸色就知道他今天进展不顺。

　　许母笑笑：“你鼻子上有点灰，要不要擦擦？”
　　许父：“灰？”许父当真摸了摸鼻子，他的举动令许母笑的更加灿烂，许母挽着许父的胳膊说：“走吧，我们进屋再说，儿子还没睡呢。”

　　许父这才知道自己是被许母打趣了，他抬头看了眼二楼，叹着气说：“就你还有心情笑话我。”

　　许母捏了一把许父的手腕，说：“我不笑话你，和你一起叹气？我早说什么来着，就你老训儿子，我让你和他打打球增进父子感情你也不听啊，不过现在也还不算太晚，你以后努努力未尝不可？”

　　许父：“是是是，我就应该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许母：“我怎么听着这话里有些别的意思？”

　　许父：“没有，你想多了，走吧，我们回屋，我认真听老婆大人的训话。”

　　许父和许母回到屋里之后，楼上的房门开了，许清坤拿着杯子悄声下楼，这时他家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十点多了，会是谁这么晚了还来敲门？
　　许清坤正要去看看是谁，许父也从卧室出来，父子俩都有些尴尬，许父先努力做出了一个微笑的样子，问许清坤：“怎么还没睡？”
　　许清坤被许父这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吓了一跳，他用下巴努了努门的方向说：“不知道是谁敲门，我去看看。”

　　许父点头说：“那你去吧。”，许清坤走过去时，许父还双手放在身后站着等待，走到门口的许清坤安亮可视猫眼。

　　周盛的脸出现在画面中，许清坤眸光微闪，他赶紧打开门，这么晚了，周盛的突然敲门很难不让他以为是周盛又出了什么事，或者是周盛的父母又逼着他做了什么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再或者是周盛的那个弟弟怎么欺负他了，毕竟之前这些事都发生过，令许清坤没想到的是，门一打开，周盛就红了眼眶，让许清坤更加意想不到的是，周盛进门后脱掉鞋子就往他身上扑。

　　许清坤盯着地上的鞋子感受着肩上的重量。他的手停在空中好一会才落在周盛的后背上。

　　许父站在许清坤的身后更是瞪大了双眼。

　　周盛抱着许清坤不撒手，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任凭许清坤怎么使劲，都没把人从身上薅下来，许母披着外衣从卧室出来后周盛还保持着赖在许清坤身上的动作。还是许父和许母对视过后，许母出面，叫了声小盛，周盛才像回过神来似的止住了哭声，周盛看清站在身旁的许父许母脸上才慢慢露出尴尬的神情，周盛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喊了声：“阿姨好，叔叔好。”

　　许母点点头，许父给周盛倒了杯水，周盛这孩子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之前他们夫妻俩还以为周盛和许清坤是不是有矛盾了，现在一看，估计……也不像是有什么矛盾的样子，周盛接过水，喝了两口，倒是拘谨了起来。许母笑笑，说：“小盛啊，和伯母说说，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许父也在一旁说：“是不是你家老周做了什么？你和伯父说也行，伯父帮你想办法。”

　　周盛看看一旁精神的许父和温柔和蔼的许母，鼻子又有些酸，两只手都扣在一起，他没忍住再一次哭了起来，许父和许母搞不清状况，他们都看着坐在周盛身边的许清坤，那眼神里的意思仿佛在说：“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又哭了？你快想想办法啊。”。

　　许清坤也是一头雾水，周盛虽然爱哭，但最近几年，已经很少哭了，能让他像这样哭的悲痛欲绝的得是多大的事啊？许清坤低头看了眼一直拽着自己不放的周盛，又看了看时间，明天虽然是周天，但父母还是尽早休息的好，而且看周盛的这个样子，或许他的伤心事是只想和自己说吧？

　　许清坤拍了拍周盛的后背，对父母说：“爸妈，这也不早了，我看周盛也没啥大事，要不你们先进屋休息吧，我再陪他唠一会，今天也晚了，就让周盛在客房住吧。”
　　许父许母面面相觑，心想年轻人的事估计是不想他们掺和？许父还想说点啥，就被许母拉着往卧室走，许母还不忘摆摆手对许清坤说：“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吧，我和你爸就先休息了。”

　　许母扯着许父的力气稍稍重了一些，她又捏了捏许父的胳膊，许父才咽下口中的种种不放心。房门落锁，许父才说：“咱们就这么回去了？”

　　许母打了个哈欠：“要不然呢？你不睡觉？”

　　许父妥协说：“好吧。睡吧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许清坤见父母的门关上，他低声问周盛：“我爸妈都回去了，要不我们上楼在说？”
　　周盛边哭边点头，可一进到许清坤的卧室之后，周盛就不再干哭，而是一抽一抽的说：“坤哥！我终于见到你了，你没死可太好了！呜呜呜呜。”
　　许清坤脸上的关心转为惊讶，他摸了下周盛的额头，和自己的比了比发现不烫之后，缓了好一会才在周盛的注视下开口说：“你也没发烧啊，你不会也是从十年后回来的？”

　　周盛眼睛亮亮的，他的眼里除了泪水还是泪水，周盛见自己不用拼命解释坤哥就想到了自己是来自2018年后，有些恍惚和无措，他不再多说任何事情，而是抱着许清坤大哭特哭了好一会，周盛将许清坤的睡衣都哭湿了大片之后才止住眼泪，他倒是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而是顶着两颗像是核桃一般肿的双眼望着许清坤望了好一会。
　　就连周盛自己要接受穿越到10年前这件事都要花上好一会功夫，周盛记得自己是在救护车上，他还记得医生给他清理脖子上的伤口时的疼痛，只是再次睁眼时，不是在救护车里，也不是在病房，而是在一个超级大的浴室浴缸里，周盛低头环顾四周，都没忍住叫出声，他看着□□的泡在温水里的自己，隐隐想到，他或许是魂穿了。周盛感受着身下浴缸的温度，直到保姆李姐在门口喊着自己的名字，周盛才恍恍惚惚意识到，他却是是混穿了。

　　周盛迅速从浴缸里出来，他在全身镜前端看了好久年轻了10年的自己，幸亏这里没有别人，否则一定会被人说自恋。
　　镜子旁边的梳妆台上放着一些零零碎碎的个人用品，其中包含一个放着歌的手机，周盛将手擦干后才拿起手机。

　　他停顿了一下，密码是多少？

　　幸好不用解锁就能看到时间，周盛将手机放下，他迅速穿上衣服，就跑出了家门，再后面的事许清坤就知道了，周盛原本想的如何同许清坤解释的话全都不用说了，他望着许清坤，好一会才说：“坤哥，你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坤哥，你一定不要再出事了。你都不知道，这么些年，我，伯父伯母是怎么过得，还有那个害死你的恶人，坤哥，你答应我，你离赵林溪远一点好不好，只要你离远一些，你就能平平安安。”

　　许清坤眨了眨眼，他看着周盛一脸着急的模样，总觉得那里怪怪的。

　　许清坤不解的问：“你慢慢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关赵林溪什么事？我……又是怎么死的？”

　　周盛垂下眼说：“坤哥，你是在两年后被车撞死的，我猜是李佩佩买凶杀人，我想一定是因为他想和赵林溪在一起，才会这样对你下黑手，幸好我过来了，坤哥你可不能在有事了。你都不知道，你出事之后，伯父伯母一下子就老了好几十岁，头发都白了，你走了之后，赵林溪就和李佩佩在一起了，她根本就不是个好女人，她根本不配你对她的好，她就是一个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人。”

　　许清坤皱了皱眉，他不想听周盛这样编排赵林溪，就算他是他的兄弟都不行，更何况……许清坤拍了拍周盛让他稍微冷静一下，才接着说：“你刚穿过来应该也很累吧，今天晚上就在我家休息休息，周伯伯那里你放心，他们知道你在我这里会很放心的。”

　　周盛点头，他的样子十分诚恳，许清坤他笑了笑，接着说:“周盛，你说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只是我现在需要时间去想想有没有其他的办法，而且现在太晚了，你先在客房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

　　周盛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就像许清坤说的那样，确实是太晚了，周盛站起身，他说：“那好吧，那我就先去客房休息。坤哥你早点睡。”
　　周盛说完却一直站着没动，许清坤做出很疲惫的样子，他忍着困意对周盛说：“我这不是还好好的么？你放心，明早我也好好的，走吧，我带你去客房。”
　　周盛跟在许清坤身后，他的眼睛却一直在四处张望，来到三楼的一间卧室，许清坤在门口对周盛说：“早点睡吧，一切醒来后再说。”

　　周盛目送许清坤离开后他才转身进屋，周盛进屋后，许清坤掏出手机，看向里面的那个陌生信息。

　　信息上只有一个地点，没有署名也没有时间。

　　许清坤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将门锁上，他还不忘将卧室的灯关上，许清坤打开窗户，再一次顺着绳子爬到楼下。

　　前面就是他经常和周盛他们约着打球的篮球场，刚下过雪，再加上时间不早了，篮球场的路灯早就灭了，许清坤悄悄走到篮球场里，不大一会，就听到篮球场的门动了动。许清坤看过去，只见是一个瘦瘦高高的黑影，那个黑影也发现了许清坤，许清坤看着黑影张开双臂冲着自己跑来的身影，挑了挑眉。

　　许清坤伸出手，隔绝黑影要拥抱自己的动作，不为别的，只因为和他预想的没错，那个黑影就是李佩佩，他就是那个给他发陌生短信的人？

　　许清坤淡淡地说：“别理我这么近，我不想和你拥抱。”

　　李佩佩噘着嘴巴可怜巴巴的委屈到：“是我啊，我是周盛啊，是你的兄弟周盛啊！”

　　许清坤见怪不怪绝不松口，他压低声音说：“那也是李佩佩的身体。况且两个大男人，抱来抱去的成什么样子。”

　　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在北郊高中的自习室里的周盛被许清坤这么一说更是委屈，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魂穿，而且还穿错身体穿到李佩佩身上，周盛一想到自己不知道要在李佩佩这副躯壳里待多久，也是恶心的不行。魂穿出错的李佩佩委屈的要死，他嘴上却不停地诉说着自己的离奇经历，周盛说：“坤哥，咱们一定不能放过李佩佩，还有嫂子，嫂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许清坤看向周盛，说：“她怎么了？”

　　周盛说：“自从你出车祸后，我就听你的话，安安稳稳的生活，等着嫂子来救你，可是，我等了八年，嫂子才找我，她实在是太惨了，她被李佩佩骗了整整八年，也被李佩佩控制了八年，嫂子的生活圈子全是李佩佩安排的人，还有嫂子的弟弟，也是李佩佩的人，不止如此，李佩佩还给嫂子换了工作，这一次我能过来，应该是因为嫂子，嫂子她把李佩佩给捅死了……我也和李佩佩打了一架，只是我太菜了，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许清坤听周盛说到赵林溪捅死李佩佩后，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周盛还在断断续续说着什么，许清坤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摆了摆手，让周盛停下来，许清坤掏出手机，盯着赵林溪的手机号码犹豫了一好会儿才给赵林溪打了过去，电话响了五声都没被接起，等待电话被接起的时间里，许清坤的心一直都被吊着，他怕赵林溪这一次没有回来，也怕她回来了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她的身边，安慰她，陪伴她，守候她。
　　如果真的像周盛说的那样，赵林溪将李佩佩捅死，那她现在得有多么的无助和心慌，她如果穿回来了，她的多么想见到他。

　　无力感像潮水般席卷许清坤，他沉溺其中，待浪潮过去，他整个人都像是被人从海水中捞起一般，颓丧黯然，电话没有接通，许清坤还想再打，一旁的周盛伸手夺过电话，他按灭许清坤的通话。周盛说：“坤哥，你先别着急。嫂子或许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许清坤看着对面的人，虽然是李佩佩的脸，但是许清坤能肯定面前的人就是周盛，可是如果是周盛，他为什么会阻拦他联系赵林溪呢？怎么想都不对，许清坤问：“为什么？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周盛犹豫了一会才在许清坤的注视下说：“坤哥，我没有瞒着你，我能说的都说了，就是……我有个事情还没来得及说。那个……嫂子好像不太想见你。”

　　许清坤抢手机的手都顿住了，他盯着周盛，脸上慢慢流露出一种恍然，周盛看着许清坤的样子，也很难过，他隔着衣服袖子拍了拍许清坤的后背，安慰道：“没事的坤哥，嫂子可能就是一时接受不了，或者是并不相信我就是周盛，才不愿和我过来找你。而且现在天这么黑，我也怕我没办法照顾好嫂子，我自己一个人翻墙都差点摔呢。或许明天天亮就好了，你说是不是。”

　　许清坤这还是头一次被周盛安慰，而且还是顶着李佩佩脸的周盛，他点了点头，说：“你说得对。”

　　周盛忍着鼻酸说：“坤哥，嫂子也不容易，你们都不容易。”

　　许清坤自然是知道赵林溪的不容易的，不用周盛多说，他就明白了赵林溪为什么不想见她，而且，他比周盛更懂赵林溪，想来，她应该是怕见到他吧，她怕他知道她的另一面，知道她凶狠的一面。许清坤明白她也懂她，既然如此，他自然会给她时间让她自己平复下来，他也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甚至如果她一直都不想见他，他……也能接受，她已经很辛苦了，他怎么舍得逼迫她呢？

　　另一边，北郊高中。晚自习一下课，左可可就冲到赵林溪面前，只是她的行动比语言快上许多，冲到赵林溪面前的左可可并未想好该如何开解与安慰赵林溪，她只想大骂特骂李佩佩，都赖他，好端端的自习不上，为什么要横跨几个桌子跑到赵林溪面前大喊大叫，还管她叫什么嫂子。

　　一想到李佩佩一反常态的模样，左可可就无语，因为他那个样子就像活脱脱是被鬼神附身了一般。

　　简直离谱，李佩佩的反常举止不止吓坏了赵林溪，也吓坏了整个高二五班的同学们。

　　幸好冯桥眼疾手快将拉着赵林溪的李佩佩拉开，还有后面赶过来帮忙的余影和小帅，他们控制住李佩佩后，李佩佩还紧盯着赵林溪，指着自己的脖子和胸口，唔囔唔囔的说着全班同学都听不懂的话，李佩佩被架出去后，班上还有人不断小声交谈。

　　左可可努力憋了个笑脸，只是她还未说话，赵林溪就将书包背在身上说：“我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赵林溪的样子十分正常，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像被惊吓到的模样，左可可松了口气，她挽着赵林溪的手，小声地说：“小可一定很想我们，我们快点走，我今天多带了一根香肠，我们可以一人喂一根。”

　　赵林溪笑了，她掏出口袋里准备的香肠说：“我这里也有一根，小可不会被撑坏吧？”

　　左可可摸着下巴故作为难，说：“我想会吧？”

　　说完俩人就一同笑出了声，左可可和赵林溪一同挽着手商量着小可今天的伙食分配，压根不像被李佩佩吓到似的模样。

　　赵林溪喂完小可后小可很兴奋，还罕见的蹭了蹭赵林溪的袖口，小动物就是有神奇的治愈魔力，回寝室的一路上赵林溪都一直沉浸其中。

　　只是回到寝室后，赵林溪趁着大家都去洗漱了，才掏出书包里的一个粉色夹子，在今日日记的末尾，迅速填上了几个字。

　　“为什么，你还没有来？”

　　2018年

　　赵林溪被警车带走之后，确实看到了天空中闪烁异样光芒的星星，她毫无预兆的冲着车后倒去，双眼也已经闭上，她甚至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失重的感觉，她真的觉得自己要回到过去了，可是再次睁开眼，却仍是在警车里，赵林溪盯着挂在车前的串珠佛像平安结，陷入深思。

　　不会吧？难道这些东西真的辟邪？
　　呸呸呸，谁是邪啊？

　　赵林溪怅然低头，醒目的手铐发出银亮的白光。或许，一切都结束了，她真的回不去了吧。

　　她身边的两个警察此刻正在赵林溪看不到的身后眉飞色舞的交换彼此心中所想，他们见惯了穷凶极恶的犯人，却没见过手染鲜血后立马叫人帮忙报警的凶手，况且这个凶手看起来没有任何凶手的样子，反而更像是一个受害者。

　　其中年龄稍大一些的警察冲着年纪小一些的警察摇了摇头，他们的任务只是将犯人安全带回警局，犯人犯罪了就是犯罪了，怎么能被犯人的外表迷惑呢？

　　警局里，赵林溪坐在审讯室里，刚在网上的看到新闻连夜从酒店赶来的冯桥却被警察拦住，冯桥掏出自己的律师证，警察也只是摇了摇头，对冯桥说：“犯人已经自首，并且拒绝找律师，冯先生，请吧。”

　　冯桥拿着律师证急红了眼，他还是无法相信赵林溪会做这样的事，他更无法接受赵林溪连见她一面都不愿意的事实，冯桥松了松领带，颓然的坐在地上，随后赶来的左可可见到冯桥的样子先是一愣，左可可叫住警察说：“您好，我是赵林溪的朋友，我……我能见见她么？”

　　警察摇头：“不好意思。”

　　左可可在冯桥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她仿若在对空气说话一般，她说：“怎么会这样？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么？”

　　冯桥垂着眼皮，他们都以为赵林溪很好，也以为她和李佩佩很好。

　　却不知，那都是假象而已。赵林溪努力维持着的假象终有被戳破的一天，而未被改变的，则是她对许清坤始终如一的爱，赵林溪和警官交代了自己伤害李佩佩的所有经过，其中还包含李佩佩雇凶杀害许清坤的证据，新案旧案一同立案时，赵林溪已经数清了看守所里的地砖和墙砖。

　　原来看守所里的生活是这样，赵林溪的心事已了，自从来到这里，她很少做噩梦，她却能经常梦到警车前的佛像，每每醒来，不免感慨，但是她却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不后悔亲手了结了李佩佩。

　　开庭前，赵林溪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好久未见的许清坤，梦见他冲着她跑过来，他抱住她，伏在她的耳边亲口对她说：“林溪，我来接你了，不要怕。”

　　赵林溪哭着醒来，不是冰冷的被窝，也不是硬到不能再硬的木板床，身下柔软的触感和温暖令赵林溪感觉到那里不对，她身旁的许清坤也被惊醒，他下意识的拍了拍赵林溪的后背，宠溺道：“再睡会。”

　　赵林溪瞬间睁开双眼，一室漆黑，只有少许的光亮，赵林溪不敢眨眼，她悠悠的盯着距离自己不过几厘米的轮廓，还有身边人一起一伏的呼吸声，赵林溪捂起了嘴巴，许清坤半抬眼皮不解道：“怎么醒这么早？陪我再躺一会。”

　　赵林溪眨了眨眼，她摸了摸面前的许清坤，是温暖的，是会说话，会呼吸的，赵林溪不争气的哭了出来，她抱着许清坤，断断续续地说：“太好了，我又见到你了，我是死了么？真好，原来死了就能见到你。”

　　许清坤捏了捏赵林溪，说：“我看你是还没睡醒，说什么胡话？快，再睡一会。”

　　赵林溪抱着许清坤不撒手，她可不敢闭眼，要是一闭上眼，许清坤跑了怎么办？她小心翼翼仿若看着珍宝一般直勾勾的盯着许清坤，许清坤反手按亮床头灯，抽了几张纸给赵林溪擦着脸上的泪水。

　　许清坤动作轻柔，眼含不解，赵林溪握住许清坤的手，说：“现在是什么时候？”
　　许清坤看了眼手表说：“才五点半。做噩梦了么？老公抱抱。”
　　赵林溪被许清坤抱在怀里，她闷闷地说：“我不是问几点。”

　　不过这也都不是很重要了，沉溺在许清坤的怀抱中，感受着他胸腔的起伏和怀中的温暖。

　　许清坤听到赵林溪的话拍着她后背的手握成拳后又松开。许清坤眼中也有泪意，只是他忍住了，他一下一下拍着赵林溪，安抚着她的情绪。

　　待她情绪平复过后，许清坤摸了摸赵林溪的后脑勺，他一字一句的说：“没事的，都过去了，我们还在一起。就是最好的安排。”

　　赵林溪明白许清坤的意思，她从怀抱中出来，她的指尖落在许清坤的脸上，说：“你说的对，我们都还活着。”

　　真的是太好了。

　　许清坤没再哄赵林溪多睡一会，俩人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灰蒙蒙的窗景，双手紧紧相握，许清坤说：“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不是我出事，也不是你出事，真好啊。”

　　赵林溪：“是啊，你知道么，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幸福，清坤，我们都要好好地。还有我们的家人，也都要好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