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月光》巫其格

6、吃饭

　　有些人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光是看就足够了。

　　林南星呆呆的看着李温，没有穿居士服，而是穿着白大褂的李温，他的脸上仍是挂着微笑，和在寺庙里看到的模样相差无几，可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却完全不同。

　　那边是温暖，这边是治愈。

　　李温将手套丢进医用废弃垃圾桶，挤压出一泵消毒液，指节分明的双手交叉在一起搓着，随即朝着林南星一点点靠近。

　　林南星的心怦怦直跳，又想起她发的那六个字，想把自己埋起来。

　　“不好意思，今天忙了一天，不是有意放你的鸽子，害你还要亲自上门。”

　　林南星摆摆手，睁眼说瞎话：“没关系，正好工作室才关门，我回家路上也会路过这里。”

　　李温笑笑，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谎，视线下移看向她空空如也的手：“小猫没有带过来吗？”

　　“没，我想和你商量它的归属。”

　　“你想收养它？”

　　林南星舔了舔干涸的唇，喉咙也发涩：“可以吗？”

　　“这些小猫虽然生活在寺院里，但它们生来自由，去向何处也是看缘分。如果你想收养的话，我相信主持不会反对。”

　　“真的吗？”林南星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万万没想到，预想的几十种辩论夺猫的战斗，还没有打响就宣布结束了。

　　“你没有骗我，对吧？”

　　似是被林南星的反应可爱到了，李温微笑的弧度变大，两个酒窝深陷，狭长的眼睛弯成一道弧。

　　“我不骗你。”

　　前台电话铃声响起，小姑娘接起电话，声音很甜地说道：“你好，这里是月亮宠物医院，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眉头皱了起来，连连说着让对方稍等的话。

　　李温似乎有所感，敛起笑容，让林南星去沙发坐，几步走到前台：“谁的电话？”

　　小姑娘捂着话筒，声音小小的：“院长，是你父亲，刚刚就给你打了两通电话了，让你回家接他的电话，和回家里吃饭。”

　　李温黑漆漆的眼睛盯着话筒看了一秒，屈指勾了下，小姑娘将听筒递了过来。他攥着听筒的手有些用力，指节有些发白，声音淡淡的叫了声“爸”。

　　“嗯，医院比较忙，没时间看手机。”
　　“我在医院这边挺好，不回去吃饭了，下次吧。”
　　“别打医院的座机，我看到电话会给你回复的。”
　　“就这样，还有事。”

　　小姑娘接回听筒落在座机上，不知所措的开口：“院长，没关系吧？”

　　李温语气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没事，下次他再打来电话，告诉他打我手机，或者直接挂断，不要被我的私人电话占了线。”

　　“明白，院长。”

　　林南星惊讶地看着李温，没想到他披着寺院义工的马甲，真实身份竟然是宠物医院院长。她重新审视着偌大的宠物医院，更不能理解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去做义工了。

　　“你去寺院是给那些寺猫打疫苗驱虫吗？”她还记得刘医生说过的话。

　　李温点头，刚要开口，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下，两个人都是一愣，随即笑了出来。

　　“见笑了。”

　　小姑娘适时的开口：“院长忙了一天，到现在还没吃上饭，不饿才怪。”

　　林南星左看看右看看，整个医院除了李温和小姑娘见不到别人，没有放音乐，安安静静之中，能听见动物睡觉的呼噜声。

　　李温弓身在前台上拿着笔签字，林南星拇指食指交互搓着，鼓足了勇气开口：“你今天忙完了吗？”

　　李温将笔放回原位：“差不多了。”

　　“那我们一起吃饭吧。”

　　李温挑挑眉，撸起袖子看眼腕表：“这个时间点很晚了，你回家没关系吗？”

　　“还好，我家里没有门禁。”

　　“不是，天会比较黑。”

　　林南星扭着身体指着路边锃亮的路灯：“现在的路灯还蛮亮的。”

　　“那好，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换一下衣服。”
　　李温拢了下身上的大褂，步子很大地朝着走廊那边走去，接着，传来办公室开关门的声音。
　　林南星手攀靠在椅背上看了眼，记下了李温所在的办公室。

　　小姑娘学着她的模样趴在柜台上，顺着林南星的视线一起看：“上一次我还和你说我们院长帅呢，想不到你居然认识我们院长。”

　　“我也没想到他是你们院长。”

　　“你们是在寺院认识的？”

　　“是的。”

　　“那你们的缘分好深啊，连佛祖都忙着给你们牵线。”

　　被小姑娘这么一说，林南星有一丝羞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办公室的门打开，李温走了出来。

　　没有戴眼镜的脸，五官更显优越，他换上了一身常服，黑色的衬衫微敞开两颗扣子，下渗穿着修身的休闲西裤，衬得双腿笔直修长，仿佛是从杂志上走下来的明星。

　　小姑娘直冒星星眼，嘘声和她说：“我们院长是不是很帅？”

　　林南星张了张嘴，闭上了唇，点了点头：“是啊，我很喜欢他。”

　　她喜欢李温，喜欢的想把自己的珍宝都端到他面前，喜欢到想把全世界都塞进他怀里。

　　在小姑娘讶异的视线中，林南星站起来走向李温，他伸手推开医院的大门，一股溽热的风卷到了身上。

　　李温手臂撑着门，留位置给她：“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今天我请客吧。”

　　“我请吧，毕竟是我提议的。”

　　“那不是因为我肚子叫了吗？”

　　林南星睁睁眼，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跟在他身后走出医院。晚上十点半，街道有几分肃静，行人和车都极少。她目光急切地扫向周围的店铺招牌，生怕都关门了，约饭计划泡汤。

　　还真的看到了几家灯火通明的店，拉面馆、串串店、鸡公煲店，这个点店里没什么人，无法通过排队看味道。

　　李温突然开口问道：“你现在能吃辣吗？”

　　“嗯？”林南星想着晚上吃辣应该不至于影响健康：“我吃的，你呢？”

　　李温单手插兜，指着医院右边的方向：“我都行。这边有家火锅店，同事去过说味道不错，我们过去吧。”

　　“好呀。”

　　步行一百多米，还没看到火锅店在哪，就闻到了香辣的火锅味儿，勾得人味蕾大动。走进店，里面味道更是香气扑鼻。

　　门口坐着两桌人，喝得满脸通红，吆五喝六的不知道在聊什么。林南星自动和李温一起坐在靠窗的角落里。

　　桌上放着一张巨大的菜单，有诱人的菜品照，看着就叫人直流口水。林南星眼睛发亮，一整天都在等李温的到来，她没怎么好好吃饭，这会儿馋虫完全被吊了起来。

　　“你能吃辣吗？”

　　“可以的。”

　　林南星注意着李温的表情，没有什么异常，可她画记号的笔尖莫名的从辣锅划到了鸳鸯锅。

　　顺着菜单往下点，边点边问李温：“手切羊肉你爱吃吗？精品肥牛可以接受吗？贡菜虾滑看着还不错？”

　　李温静静地看着她，笑意浮现在嘴角。虽然想说不用点那么多，但看着她那兴高采烈的样子，不想扫兴。

　　锅子很快就端了上来，肉也是。锅开下肉，热气腾腾的白雾萦绕在两人之间，模糊了面容，也显得热气腾腾。

　　就在这时，门口那桌客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开始吵闹起来，碟碗朝着彼此丢去，叮叮当当砸了一地，其中一人突然冲撞到靠近过道的林南星。

　　林南星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李温已经迅速伸出手臂，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用身体保护着她，低下头轻声问道：“没事吧，有没有吓到？”

　　她慌乱之中摇摇头：“没事。”

　　冲撞过来的男人很快和另外一个人扭打在一起，桌椅都被撞离了原位，他们桌上的火锅摇摇晃晃，红油汤汁撒了一桌，尖叫声拉架声怒吼声此起彼伏。

　　李温带着林南星走向另一边空位，这时，火锅店的工作人员也冲过来将人拉开，好言好语地劝架，很快平息了事态，局面渐渐恢复平静。

　　那桌闹事的人被请出了店，店长亲自过来和林南星他们道歉，说着赔偿的话。

　　林南星还心有余悸，侧目看向一旁的李温，他才放松保护的姿势，手臂垂落在身侧。她一眼就看见他的手背被擦伤了，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你的手……”

　　李温笑着摇摇头，安慰她说：“没事，只是小伤。”

　　伤势或许并不严重，但林南星还是不放心，拉着他的手仔细查看着。毕竟他是宠物医生，手是至关重要的。

　　看她认真的样子，李温心里涌过一丝暖意，无形的情绪将其笼罩，他敛起眼神，压下了那股悸动。

　　“还是包扎一下吧。”

　　火锅吃不成了，两人离开火锅店，一同前往附近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消毒水和创可贴。

　　便利店门口撑着两把大伞，旁边那桌坐着个中年男人，一边吃着泡面一边急急的打着字。他俩在空桌坐下，林南星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伤口，怕他疼，仔细地吹着气。

　　气息热热痒痒的，李温的手指轻蜷一下。

　　“很疼？”林南星动作僵住，咬了咬下唇，抬头望着李温，语气中带着愧疚：“不好意思，害你受伤了。”

　　李温摆弄着手上可爱到不像话的卡通创可贴，有点想笑：“你不要太在意，这点小伤口再晚点处理就痊愈了。”

　　灯光昏暗，微风吹拂，两人的心跳似乎也跟随着微风的节奏。

　　林南星小声嘟囔着：“早知道就不叫你出来一起吃饭了。”

　　李温不禁微微一笑，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又转过头去看向车流稀少的车道，起身进了便利店，买了两个饭团和两瓶果汁。

　　出来后将其中一份递给了林南星：“没吃上火锅，将就吃点这个垫一垫。”

　　林南星的表情有些复杂，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怎么感觉我们运气不太好呢，第一次见面就是大暴雨，今天又是别人酒闹。”

　　李温静静地看着她，突然开口：“没人能预测没发生的事，下次选个好时候再一起吃饭吧。”

　　林南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我们还有下一次。”

　　“嗯，你救了寺里的猫，本来我也该好好请你吃一顿饭的。”

　　本来还雀跃的心情，一下沉了下去，原来是为了猫。她抿了抿唇，想到还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多少让人有期待感。

　　“那下次你有空了记得联系我，我随叫随到的。”

　　“好。”李温微微一笑，随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浮灰：“时间很晚了，快回家吧。”

　　告别的时候，林南星的目光依依不舍地停留在李温身上，在这一刻，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了。

　　她的心越陷越深，彻底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