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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长生殿 ...

  •   碧水清波,月影婀娜,大理石筑起约两米深的池岸,深深浅浅的锦鲤奋力摆动尾巴,争先恐后地冒出头来,抢食游客洒下的鱼食。

      阚曼拍拍手掌,残留的碎屑尽数飘进池中,此时已月上西楼,但周围人声错综嘈杂,灯火通明,来看戏剧的大多是情侣,你搂着我,我揽着你,好不亲昵。

      阚曼也四处寻找同来的男友,发现他一个人站在正殿门边的长廊里,阴影处没有光亮,不知和谁说着话。

      “亚奇!你在那干嘛?”阚曼将背包护在身前,向着男友的方向走去。

      “表演就要开始了,我们检票进去吧?咦,这间偏殿怎么没锁门?”阚曼见亚奇旁若无人地独自跨入门槛,抓紧包带,有些发慌。

      长生殿影视基地位于琅玕市西南边,常年有剧组在此借景拍摄古装影视剧,每月七日为游客开放日,晚上七点零七分,华清池边的主殿将上演昆曲剧目《长生殿》。

      阚曼喜欢古典文化,来听过不少次戏,今日这台《长生殿》可与往日不同,是由昆曲名角——宴游亲自登台献唱。

      宴游今年三十五岁,长相阴柔,扮相清丽,声如黄鹂出谷,形似弱柳扶风,有他出演的剧目场场叫座,一票难求。

      一般来说有演出时,四座偏殿都会谢绝参观,演员们在其间化妆练习,休憩候场,或用作虚拟成像排演室,所以阚曼看到亚奇如入无人之地,才会觉得惊奇。

      她小跑追上去,拽住亚奇的手往后拖,碎碎念:“你进去干嘛?里面肯定不让进了,都有保镖拦着在呢!”

      亚奇神情恍惚,在女友的拉拽下停住脚步,停顿后说道:“我刚刚……看见个眼熟的人。”

      廊边挂着八幅唐代仕女图,色调昏黄,每一幅顶上皆配有圆形顶灯,打在图中古典美人圆润的脸庞上,眼神凄绝,如诉如泣。

      最有氛围的还属院内四角的落地宫灯,雕成了宫廷酒杯的模样,杯盏外由薄薄一层塑料罩盖住,平时都是通电常亮的,可今日却不知为何,换成了烛火。

      火苗“噼里啪啦”地打着烛花,亚奇和阚曼都如皮影戏般,被倒影画入墙面,放大效果使二人拉扯的动作更具有艺术美感,仿佛他们才是戏台上的角色。

      阚曼疑惑:“你看着谁了?不会是宴游吧?”

      今日的剧目还有一大看点,即所有演员都亲自到场,不掺杂仿真替身或虚拟转播技术。

      亚奇没有说是或不是,只夹杂一丝怅然:“我刚刚看见她走进来了,然后就不见了。”

      阚曼:“他怎么会从偏殿大门走进来?你傻啊?他们都是去后台的,行了,我们进去吧。”

      主殿悠悠传来热场乐声,依稀听得是今晚的《长生殿》选段。

      “看彩虹一道随步显,直与银河霄汉连,香雾蒙蒙不辨。听何处奏钧天,想近着桂丛边。”

      亚奇留恋不已,一步三回头:“等等,我拍张照片!”

      “这有什么好拍的!以后偏殿开放再来拍就是了,乌漆嘛黑的,灯也没有。”阚曼嘴上嫌弃,却是随他掏出岁锁。

      环顾四周,酷暑的季节,殿内空荡幽深,大灯没有打开,只有那四朵火焰妖娆舞动,与仕女图上方的顶灯组成几道光团。

      回到人声鼎沸的主殿内,阚曼拍着胸膛,不无后怕地感叹道:“还是亮点好,我怀疑偏殿是不是灯坏了要修,所以没锁起来。”

      二人进场落座,他们的位置不算好,是在后排最右侧的位置,正前方有一根立柱遮挡,需要是不是侧过头去,才能看清台上全景。

      亚奇还是有点心不在焉,阚曼不满地揪了揪他的手,指着台上说道:“看戏呀!别看岁锁了!”

      戏曲前半目演的是道士与皇帝的对话,那皇帝的扮演者严文理是比宴游年纪还小些的青年演员,他声线浑厚,铿锵有力,随着那道士拂尘的甩动,左右踱步,忧思重重。

      “仙师,天路迢遥,怎生飞渡?”

      “上皇,不必忧心。待贫道将手中拂子,掷作仙桥,引到月宫便了。”

      唱到这里,照明突然关闭,引来观众群中小声惊呼,屏息等待。

      幕布在黑暗中落下,一道彩虹桥赫然投影其上,灯影明灭奇幻,伴着仙云直上九天,如在仙境。

      台下与殿两侧还喷了干冰,霎时观众顿觉身临其境,将自己代入了步丹梯、上广寒的鹊鸟。

      阚曼兴奋道:“宴游!看!宴游上场了!”

      云鬓花钿,芙蓉香腮,恹恹懒看,容颜秾艳。

      只见幕布复升,便见一张龙榻,玉环腰软无力斜躺在床头,雪臂上戴着玉镯金链,粉肩半露,小腿肤如凝脂,卧在柔软的被子里,发丝松散娇怯怯。

      “哇——”情不自禁的惊叹声四起,皆是艳羡迷恋。

      宴游的扮相实在太美了,虽然身形纤瘦,不完全符合杨贵妃的样貌设定,可是通俗化后的昆曲早已不拘泥于传统服饰及妆造,去除了繁缛的戏服与头冠,穿着也愈发大胆。
      下半目由天宫转场至长生殿,删减了悲戚哀痛的伤离别,着墨于玄宗与李玉环的恩爱日常。,

      严文理与宴游你侬我侬,互诉衷情,还有两场二人在龙床上厮混的亲热戏,直看得人脸红心跳,捂着眼睛张开两指,似在偷窥。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安禄山大破潼关,马嵬坡下杨玉环魂飞颤,泪水交加:“陛下得安稳至蜀,妾虽死犹生也。算将来无计解军哗,残生愿甘罢,残生愿甘罢!”

      白绫悬空,梨花散落,一代芳魂香消玉殒,挂在那高高的枝头,无重无量,若乘风归去的谪仙。

      随后便是皇帝惊梦求仙问道,星前扪心泣诉,月明叩首悲吁,幕布再次转场到彩蟾月宫,几经波折获得玉帝敕谕,二人还归元始,玄宗即孔昇真人,玉环即蓬莱仙子,双双化作比翼鸟,良宵月圆。

      “旧霓裳,新翻弄。唱与知音心自懂,要使情留万古无穷——”

      尾声荡气回肠,绕梁不绝,舞台灯光又暗了下来,演出结束了。

      阚曼跟着人群激动地站起来,手掌鼓得通红,羡慕地赞叹:“他们好甜啊!活着的时候在一起,死的时候也在一起!呜呜呜,没想到严文理也能和宴游这么搭,我要关注他了!”

      演员们纷纷上台谢幕,亚奇一个个细细分辨,遍寻无果,于是懒洋洋拍着手说:“这是你关注的第几个了?宴游的CP你磕得过来吗?”

      阚曼给他抛个媚眼:“这种CP越多越好,你懂什么!”

      广播提示声中观众有序退场,阚曼搂着亚奇的胳膊,头也紧紧靠在他肩头,一路叽叽喳喳,还在单方面讨论宴游的美色。

      下台阶时,阚曼又想起什么,偏头看了看,说:“喏,偏殿门锁上了,也不知道灯修好没。”

      殿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漆黑一片看不真切,亚奇想过去拨弄两把,被阚曼制止了:“哎呀,别去了,咱们回家吧,人这么多,太晚挤不上公交了。”

      月色温柔似水,拱桥的倒影在水面形成一个半圆,桥中央画着一幅八卦阵,两边各摆放着金元宝状的石墩子,十分新奇。

      红艳艳的锦鲤自桥下悠闲游过,送别这些晚归的游客,本是缠绵画景,诗意盎然,突然一声“扑通”,惊恐叫声四起,撕裂了这花好月圆。

      “天哪!有人落水了!谁会水——”

      “救——救命!”

      阚曼手脚乱踢,找不到平衡,完全不通水性的她在水里成了无依无靠的浮云,张口呼救后喝了好几口水,整个下身沉甸甸地往下坠去。

      她留给人间的最后一眼,是看向拱桥边,一脸茫然的男友——亚奇。

      震惊、不解、愤怒、憎恨,这些情绪包裹着阚曼,将她拉入看起来极浅的水底,冰冷如寒潭的池水没过头顶,灌进她的耳朵,呼呼水声无孔不入,像那呜咽幽鸣的唱段——

      “谁想那夜双星同照,此夕孤月重来。望断眸,叫断肠,泪如泉,哭声放!

      “魂归来,魂归来,说起伤情,只落得千秋恨成!”

      -

      “这是第三起案件,因为其地点最特殊,就发生在长生殿影视基地里的拱桥上,所以我们锁定了本次水潦困境的地点。”

      屏幕上的照片被点开,放大,正是轨道摄像头拍下的阚曼,她的眼神中饱含愤怒,甚至超过了对生命的渴望与哀求。

      陆鸣坐在圆桌最靠近门口的位置,戴着副黑框眼镜,温文尔雅:“她男朋友也被拍下来了,是吗?”

      朱迪点头,调出另一张照片:“就是她男朋友推的,这个人叫亚奇,是一名网络评论家,就是俗称的自媒体,写写影评文评什么的。”

      崇山共协大概是如今全星系与本地共盟关系最好的一个分部了,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崇山举全市之力发展了一个实力强悍的共工盟会——『造化还真』。

      崇山市能在天柱排行榜综合排名进前五十的,也仅此一家。

      『造化还真』由三位创始人创立于星系纪元6350年,时年昌意26岁,是最小的一个,会长傅雪主长他两岁,如今已拥有与『和氏璧』的会长琚婴垣争榜首的实力。

      最后一位与傅雪主同龄的元鹤,如果还活着的话,也该31岁了。

      自三年前创建盟会以来,『造化还真』经历了数次动荡,包括元鹤暴毙、昌意出走建立新盟会『五臧山』,以及不得不提的吸纳『沃野地』贫民巨星——菲尼克斯。

      他16岁刚刚注册为共工时,尚位列天柱排行榜第357位,一年后强悍飞升至第71,此后年年被评为当年全星系最受瞩目的共工新星。

      同年,多个共工盟会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包括排名第5的傅雪主。

      他最终选择了崇山,选择了刚刚建盟的『造化还真』,所有人都认为他将跟随傅雪主开疆拓土,并肩成为崇山共盟地图上最璀璨的两颗明珠。

      岂知才短短三年过去,菲尼克斯就要跳槽了,这对崇山而言无疑又是一记重创。

      『沃野地』地理位置上属于『星联界』,崇山只是代管,菲尼克斯的转会相对自由很多,与崇山、星联界均接壤的宏明市有『和氏璧』,那理应是更好的选择。

      除此之外,成员稳定且活力十足的『金鳌岛』也有诸多早年成名的共工,如陆鸣、沈兴郁、汤问等,他们盘踞在羽山市,几乎不招外地人。

      会议现场坐了几位来自不同盟会的成员,互相之间疏于交情往来,不打招呼,只跟朱迪交流。

      陆鸣:“菲尼克斯没来?”

      朱迪:“这祖宗基本不来开会,他那脾气,呵。”

      陈玄康嘲道:“在你们崇山开会,自己人是一个不来。”

      他曲里拐弯地指桑骂槐,大家都听得出来,这是在借菲尼克斯内涵傅雪主。

      “傅雪主有点私事,我们只需要商量好结果告知她就行。”陆鸣微笑解释。

      陈玄康:“在场不就朱迪一个本地人吗,怎么你给她做发言人?”

      陆鸣但笑不语,琚婴垣淡淡开口:“别是又去劝菲尼克斯了吧,陆鸣,让她死了这条心,菲尼克斯的转会程序已经走到最后一步了。”

      朱迪敲敲屏幕,提前掐灭硝烟四起的火星:“够了啊各位,这个案子很难啃,琅玕找共协借人,这次就由我们崇山牵头来办,大家团结点,说回正事。”

      原来在阚曼遇害之前,就已经发生了两起命案。

      “第一起,死者叫郑哲媛,羽山代管辖区XX县人,21岁,刚参加工作。父母双亡。前些时间带订婚的男朋友回家祭祖,结果男朋友好端端地回家了,她自己没了音讯,尸体被发现时都烧成碳了,男朋友替她报的警,离不离奇?”

      朱迪边介绍案情边啧啧称奇,这些人中属陆鸣性情最温和,他附和着说:“现在离奇的事可真多。”

      “接下来这位更离奇,黛西,琅玕市代管辖区XX市人,17岁,学生,家都没出过几回,有个晚上突然在家失踪了,父母知道她在学校偷偷谈朋友,就去那男孩家找人,那男孩也不得了,刚刚成年的小混混,小小年纪同时谈3个!”

      琚婴垣忽然插话问:“第三个不会是宏明的吧?”

      朱迪不满道:“不是,我还没说完。这个黛西的小男朋友说跟黛西约完会,她就自个儿回家了,她父母连夜去找,在一个小巷子里找到尸首了。”

      “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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