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死后成了人族道统的白月光》我叫不努力

7、天理昭彰

　　十三年后。
　　平江城外，离原古道。
　　芳草萋萋，日色青平，一匹枣红骏马疾驰而过，踏起阵阵涟漪。

　　骑在那枣红色骏马上的，是一个少女，唇红肤白，明眸皓齿，灵动非常，乌黑的秀发随风飘动，张扬洒脱。

　　少女名为虞怀安，小字昭昭。
　　乃平江王府小郡主，三十万神策军统领虞沛沣的幺女。

　　但没有人知晓的是，她也是濯瑶。
　　是那个十三年前，被八大仙门围剿，死在防风城里的人族第一剑修。

　　虞怀安是父母给她取得名字，至于昭昭二字，是当年还在襁褓之中时，她自己在千字文里找到的，当初看着自家小妹妹手底下按着不放的“昭”字，虞怀景高兴的眉眼都是笑，他说这个“昭”字着实是好，因为“景和昭昭”，怎么看都是一派春和景明的太平盛世模样。

　　但只有虞怀安自己知道，这个“昭”，哪里是什么景和昭昭的昭？
　　分明就是“天理昭彰”的“昭”。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老天既然让她带着前世的记忆重活一回，那这一遭，她必然会让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可问题是，十三年前，因为自身血脉的原因，魔皇无尤一直紧紧得盯着平江城，不断发兵试图进攻偃月、凭阑、临渝三座关口，不惜代价想要威逼父兄将她交出。
　　人皇对此乐得做壁上观，巴不得拥兵自重的平江能和魔族互相消耗，最终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局面，神都才能顺势拔去虞沛沣这颗眼中钉肉中刺。

　　至于魔皇无尤究竟为何发了疯似的想要一个小女孩儿？
　　据说，十三年前她还在阿睿夫人肚子里的时候，她娘不小心落入一处秘境，误闯神魔遗迹，任凭九命巅峰的修为实力，也差点儿把自己交代在了里面，奄奄一息之时，为了不让自己一尸两命，阿睿夫人试图冒死强行突破天人，引动天地异象，竟然惊动了一方神器现世。

　　那神器通体金华，流光溢彩，凤尾雕饰，响声轻灵，火红的纹路缠绕其上，栩栩如生。
　　那是神器「凤凰铃」，传闻中可以重塑世间万物的上古神明至宝。

　　阴差阳错之下，神器灵息入体，保了她与腹中胎儿一命。
　　阿睿夫人虽未突破天人，但那凤凰铃的神息却和胎儿融为了一体，器身也变成了一对儿普通的铃铛。

　　据说，虞怀安降世之时，整座平江城上方的天穹霞光万道，残阳如血，百鸟朝凤，盘旋不绝。
　　魔皇无尤乃天魔之体，身受重伤之后百年难愈，若是能引得此般神器灵息入体，必然能够恢复境界，重获新生，但如果将凤凰铃神息剥离出虞怀安的体内，她自然也就活不成了。

　　莫名其妙的，虞怀安一出生就和魔皇无尤变成了你死我活的关系。
　　为了保护她不受到伤害，虞家所有人都把她看得极紧，从小到大，别说出远门了，就连那座盛名在外，同为虞沛沣辖地的金陵城她都没去过。

　　上辈子，她死了都没地方可去。
　　这辈子，离家出走却变成了个要命的大工程。

　　若不是今日生辰，恐怕就连这距离平江不过几十里的离原古道，她都去不成。

　　虞怀安纵马在前方奔驰，身后却追着一群身穿劲袍的护卫，从骑马的身姿来看，便知个个身手不凡，而在那群护卫的最前方，是一名与少女年龄相仿的红衣少年，少年边追边朝前方喊着：“郡主，你骑慢一点，等等我啊。”
　　“东西，你怎么这么慢啊，要赶不上回家吃午饭了。”虞怀安回首笑道。

　　少年名为任东西，就是任尔东西南北风的那个任东西，父母都是神策军校尉，性子活泼天赋出众，自小便跟在虞怀安身边，东西扁了扁嘴，喊道：“郡主，你那匹赤电可是天马血脉，可日行千里，我骑术就算再好也不可能追得上啊。”
　　虞怀安拍了拍身下的小马驹，东西说的没错，如此纯正的天马血脉万里无一，据说这马若是养的好了，别说日行千里，就算腾云驾雾一跃数百丈都有可能……赤电很通人性，冲着赶上前来的东西打了个响鼻，那副小傲娇的样子看的人忍俊不禁。

　　“对了。”看见赤电如此模样，东西不由得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看时辰应该快到了吧？”
　　虞怀安看了看天色，也点了点头，有些激动的道：“我们快回去吧，我倒想看看今年的生辰礼会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说罢便驾着赤电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儿，惊的一群侍卫赶忙追去。
　　东西看着跑成一条红色闪电的骏马，挠着脑袋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这神秘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年复一年的，送来的都是天下难寻的稀世珍宝，还不留名，真是奇了怪了。”

　　那匹赤电，便是几年前生辰之日 ，那位“神秘人”送来的礼物，自从虞怀安降世开始，到如今已经过了十二个生辰，每年此时，平江王府的门口都会出现一份“生辰礼”，上天入地稀奇古怪，无一例外的都是天下难寻的稀世珍宝。
　　起初，平江王虞沛沣还会派人搜寻那位“神秘人”的来处，后来渐渐的发现，来人非但没有什么恶意，每次送来的东西更是价值连城，便不再想着一探究竟了。

　　毕竟，找了那么久也没有找到，这人既然不想露面，出手又如此大方，对于虞沛沣而言，大方的都是朋友，既然是朋友，那早晚都会见面的。

　　平江王府门口一声嘶鸣，虞怀安跳下马背，避开捧着各式锦盒来往络绎不绝的仆从侍女，一路冲进了梧桐院内，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小北呢？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人？”虞怀安环视四周，问道。
　　“那小子天还没亮就跑去城西那家点心铺子了，说是郡主跑马回来一定会想吃那家的枣泥杏仁糕的。”虞怀安的贴身侍女黄莺端着一个托盘，笑着走了出来，那托盘上放着一身红色的漂亮衣裙，朱纱锈线，环佩叮铃，好看极了。
　　“那小子惯会用这些市井伎俩哄郡主开心。”没等虞怀安搭话，东西便踏进了房门，冷哼评价道。
　　黄莺笑着摇摇头，小北本名于小北，和东西都是跟着郡主一起长大的，但小北出身市井，吃百家饭长大，起初不过是个客栈里跑堂的，后来也不过是因为机灵才入了王府，修炼天赋也不高，所以东西一向很瞧不上他。
　　“黄莺姐姐，那个神秘人的生辰礼送来了吗？”虞怀安没理会东西这种小孩子的酸言酸语，扭头问向黄莺道。
　　“早就送来啦，王爷和王妃这会儿就在大堂里等着郡主呢。”黄莺笑道：“郡主换身衣服再去吧，看这身上的衫子都湿透了。”
　　虞怀安答了声好，但却没穿黄莺手里那身阿睿夫人专门提前三个月找人做好的红色衣裙，而是选了一身她娘亲手缝绣的嫩黄色衣裙穿上了，看起来也很是灵动活泼。
　　等到了前厅，虞怀安便看到她那便宜老爹果然正坐在那里喝茶呢，右手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方长长的匣子。

　　看到那匣子的一瞬，虞怀安脚步顿了一顿，她视线微凝片刻，便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
　　“爹爹。”虞怀安甜甜的叫了一声。
　　“哎，昭昭回来啦？”虞沛沣一如既往的富家翁模样，看见她走了进来，笑的牙不见眼，赶忙招呼道：“快来看看，今年到了什么好东西。”
　　虞怀安无奈扶额，她收个礼，她的地主老爹向来比她还兴奋。

　　虞怀安走过去在桌旁坐下，视线却丝毫没有在那匣子上停留的意思，她试图转移话题道：“娘亲呢？哥哥们呢？”
　　“哦，你娘去厨房盯着了，你二哥说有事赶不回来，礼物已经派人送到了，阿景在偃月关等着，说是给你备了份大礼，等一会儿吃完午饭让你去找他。”虞沛沣拍了拍桌上的长匣，挑眉道：“不好奇吗？打开看看？”
　　虞怀安见话题还是转到了那匣子上，便知躲是躲不过去的，以她对自己老爹的了解，怕是早就打开看过了。
　　虞怀安看想那沉木雕刻的长匣，眸色暗了暗，她自然是能猜到这匣子里装的是什么物件儿的，正是因为猜得到，所以才不想打开。

　　那是剑匣。
　　以这剑匣的材质看来，里面装的，必然会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名剑，而以那个神秘人惯常阔绰的出手来看，这剑，必然不会比自己当初那把从缥缈峰上带下山的「若虚」差。
　　还记得孟归耘当初把那把长剑交到她手中时，对她说：“若有一日，你能斩破这飘渺虚雾，便是你下山的时机，到了。”

　　“等到那时，不必来和为师道别，我只希望你能手持长锋，荡尽心中尘埃。”
　　后来，她剑名大噪。
　　再后来，她剑毁人亡。

　　倒在雪地之时她在想，若是能有来生，她应是不再想学剑了。
　　剑，意味着血光，意味着杀戮，意味着孤独，意味着分离……如今她有了家，有了家人，她再也不是那个，需要握紧手中长剑才能坚定心中信念的濯瑶君。

　　这剑，还是不碰为罢。

　　见她没有动作，虞沛沣舔着脸凑上前，笑呵呵的亲手打开了那剑匣。
　　匣内的物件于黑暗之中乍见天光，刺目耀眼，只见那木匣内竟然摆放着一双子母剑，长剑清光凛冽，寒气逼人 ，断匕柔和藏锋，暮色苍茫。

　　“天理。”虞沛沣指着那长剑道。
　　“黄泉。”虞沛沣指着那短匕道。

　　天理，黄泉……
　　虞怀安喃喃重复，这剑名，取得倒是有几分趣味。

　　“这可是好东西啊。”她那地主老爹来了精神，自顾自的滔滔不绝道：“这对子母剑出自公孙无名之手，堪称绝品，当世无双。”
　　“公孙无名？”阿睿夫人适时走了进来，瞅了瞅那对子母剑，道：“就是以锻造神兵利器闻名的公孙家那位最年轻的家主？他不是早十几年前就号称封手，不再为人打造兵器了吗？”

　　虞沛沣笑着仰首：“公孙无名那毛头小子，是因为当初不小心看着了西北狼王百里浮生手里那把烈焰刀，这才受了打击，声称不找到这世间最好的锻造材料，绝不再出手打造任何兵器，可夫人你仔细瞅瞅，这剑身看起来像是由什么材料锻造而成的？”

　　阿睿夫人凑上前去，讶异一声，道：“这是，深海沉银？”
　　虞沛沣点头，笔划道：“夫人好眼力，没错，这剑身乃是由通体的深海沉银打造而成。”

　　“好大的手笔。”阿睿夫人赞叹道。
　　“这深海沉银乃稀世珍宝，平日里锻造兵器只需加上那么一点。”虞沛沣比了比自己的小拇指甲盖：“便可脱胎换骨，成就人人争抢的神兵利器，但这对子母剑，可是由一整块的深海沉银打造而成的。”
　　虞沛沣也啧啧赞叹道：“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对了。”阿睿夫人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虞怀安温柔的笑道：“这不是赶巧了嘛，你二哥派人送来了一块儿千年玄铁，本来我还想着给你打个趁手的兵器呢，这下好了，用来给这对子母剑做剑鞘刚刚好。”
　　“爹娘当初成亲的时候收到了两块纯净的紫玉，本想着给我们家昭昭打首饰用，如今看来，还是用来打成剑佩更好。”阿睿夫人笑着安排道，虞沛沣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反正夫人说的都是对的。
　　虞怀安看着爹娘高兴的样子，不忍心反驳什么，心想，打就打吧，反正她也不会拿来用，摆在屋子里也挺好看的。

　　吃过午饭，虞怀安迫不及待的就出了门，骑上赤电就向偃月关的方向去了。
　　只是临走之时，虞沛沣突然叫住了跟在后面的任东西，神色莫名的吩咐道：“东西，带上剑匣。”任东西也没想什么，应了一声就背着那匣子上马跟了去。

　　可行至半路，两人却突然看到了神策军传令官蒋南风，一身是血的，倒在了官道上。
　　更是从他口中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魔族大军不知为何突然发了疯似的进攻凭阑关，守成将领赵立志，已然战死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