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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秋声慢 ...

  •   夏末秋初,黄昏天,山中霞光渐渐缥缈,一改夏日浓稠艳丽之色。

      赵无澜吹着几片槐树叶子,应和他静心听见的远海之声。水系的强大随着主人年纪而逐步展现出来,赵无澜最近一年都在练习如何操控水的力量。

      尝年静静搬了小马扎,坐在他爹化成的那棵合欢树下,合欢树在此时已经开始落叶,散了细红满地。他总是在这个季节更多地静坐于此。

      脚边是山中奇木的枝干,甚至有树桩,不同形制的刻刀整齐地摆放在地,等着心灵手巧的尝年物尽其用。

      赵无澜坐在堂屋门槛上,心满意足练罢武功,遥遥望着他赚钱养家,几乎无所不能的贤惠师弟。

      他去李世外的屋子,李世外甚至有一座尝年亲手雕的小型神龙山,尘寰外都刻的栩栩如生。而他这个师兄,什么都没有,甚至一天到晚,尝年都不愿意主动跟他说一句话。

      ——苍天啊,大地啊,我还有四年不到活一下,师弟却当我已经入土了。

      就在这时,李世外左手一只荷叶鸡,右手一只烤肥鸭,气喘吁吁地进入尘寰外。

      尝年很快放下正雕刻的一口袖珍小棺材,起身去厨房拿菜刀。

      赵无澜就没这个眼力见儿,乖乖换个院中的木凳,用他水系特技,飞速召唤清水洗干净手,又将残留水滴化作水蒸气,顿觉干爽满意,坐在桌前,徒手等吃。

      李世外将鸡鸭往桌上一放,成了第二个袖手赵无澜。

      他回头就看见尝年利索地拿了把锃亮的菜刀,日常冷着脸朝他们走过来。

      李世外擦把虚汗,要不是知道他二徒弟秉性如此,他还以为今日死期已至呢!

      尝年后又端盘子拿筷子的,全程默不作声,却是留神听了另两人对话。

      赵无澜:“李世外,我娘怎么说?”

      李世外抚胡须:“你娘说,明年参加完那个五行祭典,不论结果好坏与否,你那个水火相克发展如何,你都得回水叁陆,回去做你的赵小主。”

      赵无澜面色平静,甚至很随意:“回不回去我倒无所谓,但是那个算命的说我就只能活到弱冠,他就那么肯定?”

      李世外瞧不起他:“你的命我给你算的!你体内火盛,是血性天煞,一到夏天就腻歪着跟尝年这样寒气重的睡;但这五行大陆,孩子都随生你的那一方,故而你属性为水,又为寒冰孤星,特别能熬冬天,我才硬在冬天时,又逼迫难过冬的尝年跟你一屋……”

      “能活到弱冠就不错了!那个李高壬,陨落原因,不就是金克木吗?他死的时候还没到弱冠呢!”

      李世外看着肥鸭子眼馋,抠抠搜搜巴望着尝年尽快切好装盘。

      赵无澜抱臂,漫不经心:“我要是没能在五行祭典夺得神龙榜第一,无法获得续命灵药,那我就在家坐着干等死啊?”

      李世外诚实吹胡子道:“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看就不行。”

      “老头儿!那你说谁行,我马上就……”

      李世外抬起茶壶,用陶土杯子倒半杯水,咕噜喝了,慢悠悠道:“你师弟尝年行。”

      尝年听得真切,却依然面无表情,菜刀都不停一下。

      因为他早已经运筹帷幄,成竹在胸。

      尝年这些年不仅刻苦练功,将李世外的武功秘籍完全参透,举一反三,自己研究许多新奇招式,以弥补他先天木系战斗力方面的不足;还学了很多杂活技艺,诸如雕刻棺材,修破院子,编草鞋,织斗笠,用得上用不上先放一边,反正已经学了。

      唯一不足的,就是他完全、完全不懂药理,甚至一种药材都不愿意去认,一点儿有关治病防疫的知识都不想了解。

      ——他活着,除了理想就是为了死。

      可作为纯木系,他会带着满身恶疾,偏偏长生不死。

      赵无澜听罢,原以为会大吃一惊,结果眉头都不曾动一下,跟尝年比试了四年,只要对方不故意输,他其实根本没赢的机会。

      自己水火二分,已经是除了短命没有任何bug的天才,而尝年体内只有一种很纯的元素,除了恶疾缠身也是没有任何bug的疯批天才。

      但他不嫉妒不怨恨,也知道尝年的目的。

      所以他客观陈述道:“续命灵药包治百病,尝年他赢了第一,自然给他治恶疾……李世外,你靠不靠谱,让你回水叁陆探望我娘,你就给我带了这么个不中用的消息?”

      尝年切好了那盘子鸭肉,放到他们面前,又垂眼切荷叶鸡。

      李世外嗦着个鸭腿,幸灾乐祸,洋洋道:“所以嘞~我一回水叁陆,就看见你娘赵陆主,将征婚的告示贴的满大街都是,正为你找媳妇呢哈哈哈哈哈!”

      “不想英年早逝,就只能英年早婚喽,”李世外啧啧几声,“让新娘子在大婚之夜补你的五行阴阳,到时候,你赵无澜自然长命百岁遗臭万年啊!”

      尝年正切一小块纹理细腻的鸡胸肉,却忽然切到了左手食指,于是眉头轻轻皱起,将那血珠随便蹭在浅淡嘴唇上。

      他很快切好手里的荷叶鸡,摆放在那俩人面前。

      “李世外,你真是太少儿不宜了……”赵无澜难得红着耳朵,虚伪咳嗽两声,“光天化日之下,谈论男女之事,噫!”

      尝年不着痕迹地半撩眼皮,撇了一眼此时想入非非的赵无澜。

      李世外看无知的眼神看着赵无澜,啃着鸭脖含糊道:“哪个告诉你必须是……”

      “咳咳咳……”尝年忽然咳嗽几声,打断李世外说话,面上更笼一层病弱的白。

      李世外立刻心疼他宝贝徒弟了,匆匆住口去扶人家休息。

      尝年并不想让李世外满是油光的手摸他衣裳,回身小避,就听见赵无澜一声嗤笑:“哎呦喂。他装的,一起待四年,我一眼就看出来。”

      “赵尝年小龟孙儿,今日可是你七天一趟的奴仆日啊,没伺候你师兄穿衣服就算了,吃饭你不该来喂我?”

      赵无澜得意地笑,似乎特想挽回自己方才失的面子。

      这名字略显幼稚羞耻的“奴仆日”是李世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定下的,只因为冬夜里山上冷,炭火怎么烧,尝年还是冻得哆嗦,为了撺掇尝年去跟赵无澜挤一挤活命过冬,还要赵无澜混世魔王答应,才给他定了这么个奇妙日子。

      翻译过来就是,在这天,尝年要千方百计顺从赵无澜,听他的命令。

      赵无澜趾高气扬地拍拍他右边的小马扎,笑眯眯道:“恤你体弱多病,这是你师兄特地为你搬来的小凳哟。就不让你像我家奴婢一样跪着服侍了。”

      尝年依旧面无表情,不发一言,只有眼睛冷得像装了深秋。他讨厌赵无澜无处不在的自以为是。

      李世外对此见怪不怪,也知赵无澜平日就这么君子大度,管不着,继续撕鸡腿儿。

      尝年踱过去,洗罢手,撩衣袍坐在赵无澜旁边,静静地给他夹了一块带脆骨的鸡肉。

      因为座位原因,左手离赵无澜更近更方便,于是尝年就左手拿筷子了。

      赵无澜嫌他手离得远,于是毫不客气地握住尝年手腕,垂眸一看,发现他食指砺了道深口子,渗出一层浅浅的鲜血。

      “怎么切到手了你,笨的。”

      尝年方欲收回手,谁知,赵无澜已经把脸凑了上来,将那点儿血给他舔掉了……

      “你、滚!”尝年想起自己从小到大用血抹唇的怪癖,差点儿就要一巴掌扇赵无澜脸上了。

      赵无澜震惊且不知犯了何错:“我怎么了我?我手划伤我娘都这么干……瞧你担惊受怕的,我又不是禽兽!”

      见尝年依旧默默瞪着自己,赵无澜犯心虚:

      “……行行行,你瘦得跟麻秆儿一样,不难为你,自己吃饭去。”

      尝年冷冷剜他一眼,在原处握拳半晌,又乍然甩手去厨房盛汤了。

      李世外神游忽然灵魂归窍,康健的声音如洪钟:“尝年啊,给师父盛碗只要绿豆不要水哒!”

      赵无澜自行咬鸭锁骨,掺和道:“师弟啊,给你师兄盛碗不要绿豆只要水的!”

      过会儿,尝年迈着谁都不认识的步伐,随便将两碗纯白米粥搁到那俩磨人怪面前。

      而后,他自己也是一碗白米粥,在俩人注视下,默不吭声一勺一勺舀着吃。

      赵无澜和李世外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冲了这位爷哪个禁忌,心里虚晃虚晃的,悻悻埋头啃鸡鸭。

      半晌,尝年觉得其余人士很诡异,才抬头,视线落在虚空:“……今天没烧绿豆汤,是白米粥。”

      “……”

      饭罢,赵无澜和李世外又成了欢乐豆,俩人一老一少,准备出去抓促织。

      尝年望一眼即将黑下来的天色,抓紧时间,收拾碗筷拿去外边儿一条小溪里洗。

      仨人分工明确,赵无澜持小灯盏,李世外拿草篓子,尝年拎一盒碗碟。

      恰巧捉促织的老巢就在小溪边,赵无澜和李世外玩儿得不亦乐乎,还在守株待兔,等大的自动上钩。

      等了许久没动静,赵无澜照着灯,瞥向洗碗工尝年的方向,却发现那家伙全然没开始洗碗,反而坐在溪边,闭着眼吹山风。

      尝年似乎有所察觉,将头发往后一拨,正要动手开工,不过又瞧起了自己切到的指头。

      赵无澜哼哼两声,展现他真男人的魅力,大发善心利用水系特技,操控溪水自觉洗碗筷。

      捉促织无果,给他抓包一个怠工的小师弟,赵无澜提着灯过去,俯身弯腰,恰对上尝年笑意的眸子,就故意戏道:“哎呦,难得一见,不洗碗这么开心?”

      尝年顿时笑意尽失,恶狠狠瞪他一眼,将赵无澜踹入湍急的小河里去。

      “别来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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