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故事》悆于书

91、和解终至

　　一场球赛开始得莫名其妙，结束得也莫名其妙，周围看戏的还没看懂个所以然，主角就走了。
　　岳西煦将翟阳翙带到一旁的台阶上坐下，避开人群，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讲述给他听。
　　“虽然不想承认，但岳珂就是我哥。”岳西煦从旁边的灌木丛揪了一把叶子，摊在掌心数着，“我今天是来传达他的遗言的。”
　　翟阳翙惊诧地瞪大眼睛，转过头看他。
　　“嗯，他已经走了，上周末，跳楼走的。”岳西煦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情绪，真就像是在替一个人转达，“他留了一封遗书，里面提到了你。他说，要说我对不起的人，曾经的班长翟阳翙是一个。那时年少不懂事，很多时候莽撞，傲慢……还有什么我忘了，反正一大堆，对于自己总是被你压一头、永远是第二名非常介怀，其实我心里清楚，我本就是比不过你的。我带着同学孤立你，恶搞你，在你课桌里放蜘蛛卵，做过的坏事太多，不记得了。我听说你休学了，有些意外。在我心目中，你应该是一个恣意昂扬、众星拱月的人。我害怕自己犯下的错成为摧毁你的罪恶，我不祈求你的原谅，只祝你前程似锦。”
　　岳西煦一把扬了手中的灌木叶，站了起来:“他的话我带到了，祝你前程似锦。”
　　“他是怎么回事？”翟阳翙在他迈开腿离开之前问到，“为什么会……”
　　“焦虑症伴有抑郁，我不清楚，应该很严重吧。本来我不打算告诉你的，换了是我，我恨不得再也不要和这种人有联系。但没办法，我是他弟弟。哪怕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用陌生人来形容，但我还是得说，希望你别介意。”
　　翟阳翙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站起来，对岳西煦说了一声谢谢，没走几步又转过身说:“岳西煦，成绩其实没那么重要。”
　　岳西煦挑了挑眉:“你是怕我像我哥那样学到最后丢了命吗？”
　　翟阳翙没有回答。
　　岳西煦莞尔:“放心，我不会，他们不敢逼得太紧，因为他们只剩我这一个儿子了。”
　　翟阳翙嘴唇动了动，沉默地看了眼散落一地的灌木叶。
　　“未来是你自己的。”说完，他转身就走。
　　“翟阳翙，我哥当年……是不是很优秀？”岳西煦叫住他。
　　翟阳翙停住脚步，答到:“是，很优秀，是一个值得全力以赴的竞争对手。”
　　岳西煦笑了笑:“赶明儿烧纸钱告诉他。”
　　翟阳翙回了一个笑容，转身离开。他心底有些唏嘘，回到温有和王皓瑞跟前时还在想着事情。
　　“哥，他说什么了？”王皓瑞仿佛笃定岳西煦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脸凶狠地问。
　　“他……替岳珂转述遗言。”
　　温有和王皓瑞都愣住了。
　　温有:“遗言？他哥哥……”
　　王皓瑞心情复杂极了:“这……也太突然了。”
　　翟阳翙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有有，你们还要打吗？”
　　王皓瑞摇头:“不打了，没心情，我要去找方臻他们玩了。”
　　翟阳翙点点头，看向温有:“你呢？”
　　温有直视翟阳翙的眼睛:“我陪你溜达溜达？”
　　翟阳翙笑了笑:“好。”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风起得很大。两个人慢悠悠地走在树下，听风过枝桠拂动的声响。
　　“岳珂是我初中同学。在我的印象里，他是一个挺张狂的男生。上课回答问题特别积极，总是第一个举手，表现欲特别强。他人缘也不错，班上的男生大多都跟他有的聊，当然，我除外。我初中那会儿也挺狂的，有些瞧不上他的做派。”翟阳翙在路过一处较低的枝桠时伸手揪下来一片叶子，对着从树缝间泻下来的阳光看它的纹路，“我把第一的位子坐的很稳，他就是万年老二。记得之前跟你提到过，我挺恶心蜘蛛的。一段时间课桌里的蜘蛛卵就是他怂恿隔壁班男生放的。其实要说讨厌他，往前推个三四年的我可能真就恨死了他，现在要说什么感觉，世事无常吧。”
　　风再一次灌林，翟阳翙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居然感觉到有一丝丝的冷。
　　“说实在的，我站在现在的这个时间点，去看我生活中出现的任何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都会很感慨。像这样无忧无虑的时间并不多，他们想闹就再闹一会儿吧，到了该经历生活的时候，生活自己就来了。所以之前在成蝶的时候，看着那一群上房揭瓦的熊孩子，居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欣慰。”
　　温有安静地听着，心里的想法也是越涌越多。的确是世事无常，短短的一瞬发生的一件事情就能造成一个生命的陨落。他忽然有些不敢去想，过去的那一年多里翟阳翙是不是常有这样的一瞬。
　　“我听王皓瑞说，你以前和现在的差距很大。”
　　翟阳翙愣了愣，笑着说:“是挺大的。以前全班第一，年级前五，现在都成吊车尾了。”
　　温有皱了皱眉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翟阳翙一如既往地将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是差距有点大。但你要让我自己来说，我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跟你讲讲我以前是怎么调皮捣蛋的吧。”
　　听着翟阳翙一点一点分享自己过去干的一些缺德事，温有对他的曾经逐渐清晰起来。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过去的我特别狗？”翟阳翙笑了笑，“当初王皓瑞和胡泠冬没少跟着我挨骂。哎呦，聊着聊着，啧，居然有点想念过去了。”
　　温有看着脚下的路，心中思绪一点没少:“我倒是不想念过去。”
　　翟阳翙:“不要总是带着怨念去看过往，你可以尝试着去找值得乐一乐的事。”
　　温有轻轻眨了下眼睛:“没几件。”
　　翟阳翙:“也还是有的。”
　　温有突然抓住翟阳翙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不太自然地说:“懒得想了。”
　　他不希望听到翟阳翙提及他的曾经，尤其是在听到过对方的曾经之后。他厌弃过去的时间，他觉得过去的那些年真的没什么意思。他现在只想把当下过好，连未来都不愿意去想。
　　如今的他只要当下。
　　“哥！有有！集合了！”远处，王皓瑞扯着嗓门大喊。
　　翟阳翙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听见了。
　　“回去了。”翟阳翙拍了拍温有的手。
　　“翟阳翙。”温有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翟阳翙看过去，和温有的眼神轻碰。
　　“以后不要问我过去的事情，好不好？”
　　翟阳翙沉默地看着他，没有错过他眼底的慌乱。
　　“好。”
　　就在这一刻，和过去的自己划一道楚河汉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