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故事》悆于书

44、幸福蹭饭

　　等翟阳翙回去的时候，整个人心不在焉。
　　他走在阳光洒满的走廊，透过玻璃静静打量着下方的广场。白色地砖反射着灼人的光线，晃得人眼花。
　　夏天啊，又是夏天。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翟阳翙回过神，缓缓扭头看向说话的人。温有手里抱着作业本，正去办公室交数学作业。
　　“没干什么，感叹人生。”
　　温有:“年纪轻轻，想的挺多。”
　　他直直望入翟阳翙的眼眸，目光和静，似是掬在手心的冬阳。眼睛的主人只是颤了颤眼睫，什么话也没说，回教室去了。
　　时间过得很快，太阳就像在头顶打旋一圈，日落了。余晖也有无限的热意，充盈教室，给白日的最后一节课带去温馨。大家都在安静做题，写字的沙沙声带了音律，一点一点响在心尖儿上。
　　在大家都埋头学习的时候，曹芹偷偷从前门溜进来，悄声走到翟阳翙桌前，对他说到:“走了。”
　　翟阳翙停了笔，将桌面收拾整齐，转头低声对温有说:“走了。”
　　温有刚想说“知道了”，就听曹芹说:“温有也一起吧。”
　　翟阳翙顿了顿，随即起身。温有愣在座位上，一头黑人问号。
　　“曹爷带我们去哪儿？”他追上翟阳翙，在他耳边小声问到。
　　“吃饭。”
　　温有更疑惑了:“吃饭？为什么突然请我吃饭？”
　　“曹爷说想跟我聊畅快，就带我出去吃饭。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把你也叫上。”
　　“说什么呢？”曹芹背着书包，趿拉着鞋子走在最后，“跟我也说说。”
　　翟阳翙扭过头回答:“就是在讨论你为什么请他吃饭。”
　　曹芹笑着说:“看你俩依依不舍的样子，干脆把他捎上了。”
　　温有:“啊？”
　　翟阳翙拱手到:“曹爷慧眼。”
　　曹芹:“你们想吃什么？”
　　翟阳翙想了想，说:“酸辣粉。”
　　刚落下话音，便被温有打断:“不行！你昨夜还在胃疼，不能吃辣！”
　　翟阳翙:“啧，已经不疼了。”
　　温有:“曹爷别搭理他，昨夜还在厕所吐得昏天黑地，校医说忌辣忌油忌凉忌甜忌咸。”
　　翟阳翙小声嘀咕:“听听，辣油凉甜咸，除了甜，安中食堂哪一样没占？”
　　温有:……
　　曹芹抱着手走得潇洒:“哟，管着呢！翟阳翙你小子欠的，还酸辣粉，你还要不要你的胃！”
　　数落完翟阳翙，她问温有:“有有想吃什么？”
　　“您定吧。”
　　曹芹伸手摸下巴:“这咋还抛给我了。嗯——咱去吃烤肉饭。走！”
　　她将书包甩给翟阳翙，翟阳翙乖乖地背上。
　　三人慢慢往饭店溜达，边走边聊。
　　“有有好像没成年？”
　　“嗯，还有几个月。”
　　曹芹伸了个懒腰，拍了拍温有的肩膀:“等你成年，咱给你风光大办！”
　　温有:“……”
　　翟阳翙没忍住笑:“打哪儿办？”
　　曹芹:“安中一食堂。”
　　翟阳翙:“办他个流水宴。”
　　曹芹赞赏地点头:“有想法。”
　　翟阳翙:“搁那时能给定个蛋糕吗？”
　　曹芹:“定啊，还得定个大的！”
　　翟阳翙:“您再说一遍，我录音存证！”
　　曹芹:“我的话你也不信？行，我再说一遍……诶！不准带手机进教学楼，你手机哪来的？”
　　“不准吗？您没说过啊？”
　　“没说吗？”
　　……
　　温有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说相声一样，无奈地摇头。
　　没聊一会儿，饭店便到了，三两下点完饭坐好，接着聊起来。
　　“最近感觉怎么样？跟得上吗？”曹芹喝着茶水问。
　　翟阳翙拿了一双筷子递给温有，又拿了一双到自己手里:“还不错，除了数学，都能跟上。”
　　曹芹挑眉:“数学要求基础，慢慢来。你的地理能跟上着实让我欣喜。”
　　翟阳翙的饭上桌了。
　　“我也没想到，但地理学起来的确不困难。可能……是天赋吧。”说完，他张大嘴扒了一口饭。
　　曹芹:“温有，你的地理是怎么回事？”
　　温有:“感觉总会想很多。”
　　曹芹:“别人都是思维定式，你却是想法奇特、思维活跃。”
　　像是打开了特殊阀门，曹芹开始了她的征伐。
　　“翟阳翙啊，你还是得努力，昨天老赵还跟我哭说你的卷子让他气得掉了一把头发。”
　　“有有，你的语文要加油啊，三基毕竟是三基，一科差都不行啊！”
　　“翟阳翙，我听蒋老师说，你的历史也不见得好，选择题经常错个四五道，一道四分，扣不起啊！”
　　“……”
　　翟阳翙和温有默默对视一眼，想说的话便彼此了然。这哪是吃饭啊，批斗大会吧！
　　曹芹吧啦吧啦半天，终于停下输出，开始吃饭。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安中校外有一条街道，叫行舟街，有饭店有书店有超市，是安中学生调休的主要阵地。三人一行从饭店出来，往学校回了。
　　往年这个时间点一定是有风的。它会从天地吹来，拂满各个街角。但今年并没有，书包一丝一毫的空气浮涌都没有。
　　“曹爷，你的包里装了些什么，重得同板砖一样。”翟阳翙皱着眉头问。
　　“没什么，全是书。”
　　温有伸手托了托:“是挺重的。”
　　“嘟囔什么？这是知识的重量。”
　　“你背累了吗？”温有小声询问背包的人，“给我背一会儿吧。”
　　翟阳翙看向温有，不可置信到:“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也不知道谁昨夜吐得站不起来，差点给背去医务室。
　　“别贫，到底能不能背？”
　　“没问题。”翟阳翙拽着书包带往上提了提。
　　“不是说和你聊畅快吗？怎么全扯着学习说话？”
　　翟阳翙叹了口气:“我哪知道……”
　　“咳咳咳咳咳”他话未尽便猛咳起来，差点没把心肝脾肺肾都咳出来。好不容易咳完，弯着腰缓劲。
　　温有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轻声问:“缓得过来吗？”
　　翟阳翙摆摆手，示意没事。
　　“别逞强，附近就有药店。”
　　翟阳翙深吸一口气，平复胃的抽疼:“没、没事，不知怎的扯了一下。”
　　“怎么了？”曹芹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温有:“没什么，来了！”
　　他伸手扶上翟阳翙的胳膊，带着人走。
　　“你扶着我干嘛，没残没废，能走的。”翟阳翙缓过了劲，又开始皮起来，“你不会心疼我吧？昨夜我胃疼上厕所的时候都已经凌晨了，你可别跟我说你还没睡啊。”
　　温有清楚自己拿他没办法，叹气到:“是心疼。你昨夜吐得都直不起腰了，居然还想吃酸辣粉，要不要命了！而且烤肉饭也很油腻，今晚指不定又会疼！”
　　“哎呀，人曹爷请我们吃饭，那不得狠宰一顿？不然错过了这顿，下一顿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呢？”翟阳翙伸手戳着身旁人的肩膀玩。
　　温有拍开他的手指:“昨天晚上见你整个人软成一摊水，浑浑噩噩的就没问，你的胃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没什么问题。医生说，我这个叫神经紧张性胃炎。就是呢，只要我情绪波动，或者说有点紧张，就会胃疼，其实没毛病的。”
　　温有皱起眉头:“怎么弄的？”
　　翟阳翙笑了笑没说话。但光是看这笑容，温有心里也便有了个大概。那一年多的时间，他走走停停，估计就是那时候把胃熬坏的。
　　“有去买中药调理吗？”
　　“调理过的。喝了大概有一个多月的中药吧。嗐，像这种神经紧张性问题，喝药其实没什么用，顶多就是个止疼。真要疗愈，还是得自己控制好情绪，做好心理疏解。”
　　所以，他的云淡风轻也好，他的波澜不惊也好，根本就不是什么脾性，而是后天养成的品性。
　　温有眼里溢出满满的心疼。在那一年多的日子里，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像昨夜那样凌晨疼醒，凌晨遭罪。
　　翟阳翙察觉出他的情绪变化，伸出食指勾住温有的小指，轻声说道:“已经很久没有疼过了，主要是因为昨天的数学压轴题，情绪有了短暂的失控。没问题的。”
　　温有想了想，说:“这一年我会监督你的饮食。”
　　翟阳翙笑着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