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星戴月而归》目了了

56、利剑

　　“荣哥？”方欣欣心里一阵纳闷，“这个称呼是什么时候有的？他们之间都这么熟了吗？”
　　方荣一时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荣哥”给整懵了，刚要站起身要大家不要这么客气，却被任舟行抢先了一步。
　　“荣哥！幸会！”任舟行早就听温顾提到过方欣欣的荣哥哥，听到荣哥这个称呼，便已猜到这个荣哥便是传说中的荣哥哥了。
　　只见任舟行打开一瓶啤酒便倒了满满一杯，对着方荣道：“初次见面，我干了，你随意！”
　　方荣见状，凑到一旁的方欣欣耳边悄声道：“你的同学都这么豪爽吗？”
　　“我以前也没发现啊……”方欣欣也低声回应道。
　　“荣哥不至于还要让女生来为你挡酒吧？”温顾忍着心中的怒火，反问道。
　　“怎么会？来，我也满上！”方荣意识到难逃此劫，拿过酒瓶便要给自己倒酒。
　　“他不能喝，他还要开车回家，不安全！”方欣欣维护起哥哥来便也不知道哪儿来了勇气，用着乞求的语气说着坚定的话，竭力阻止道。这表情看着着实让人心生几分心疼。
　　“车？摩托车也叫车？”而正是这几分心疼像利剑一般狠狠戳进温顾的心里，他努力压制着这带着愤怒的心痛，阴阳怪气道。
　　“我说温顾，你有完没完？”于笑笑忍无可忍，站起身便想要为方荣和方欣欣打抱不平。
　　方欣欣忙用手拽了拽她，示意她不要冲动，于笑笑看了看方欣欣，又狠狠瞪了一眼温顾，只好没好气地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章岭本来也想怼温顾几句，刚要开口，但想到刚才那样误会温顾，突然有些心虚，便只好又把话咽了回去。
　　“没事，不用担心，我可以的！”方荣温柔地对方欣欣说着，又要给自己倒酒。
　　“以茶代酒吧！”方欣欣用手挡住了杯子，怯声道。她还是放心不下哥哥。
　　“哦？这就心疼了？”温顾猛地站起身来，冷冷道，“好！我替这位家属喝！”
　　说完，温顾倒满酒，一饮而尽。
　　“温顾！够爷们儿！”方荣正想说些什么，郑琳儿却突然不合时宜地大声喊了这么一句，方荣只得欲言又止。
　　郑琳儿看到大家都用奇怪的眼光看向她，似突然意识到了不妥，忙端起一杯茶水来抿了一口道：“好茶，好茶，呵呵呵……”
　　“呵呵呵呵……”大家都努力配合着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而结果却是适得其反。
　　气氛陷入了极度的尴尬，紧接着是持续的沉默，若不是大厅里的喧闹声不绝于耳，在座的各位恐怕都要如坐针毡。
　　菜一道道上着，路风如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拿起筷子便夹了一块糖醋里脊，刻意而大声道:“哈哈，我的最爱！大家也都赶紧吃，忙了半天都饿了！”
　　“来，吃吃吃，老同学难得聚在一起，大家都吃好喝好！”任舟行也忙招呼道。
　　“亲爱的，我想吃那个虾，你帮人家剥嘛！”郑琳儿对着任舟行撒娇道。
　　“好好好，给你剥！”任舟行满脸宠溺道。
　　“吃饭呢，别撒狗粮了！”温顾提醒着二位。
　　“讨厌！你这是赤裸裸地嫉妒我们！”郑琳儿毫不留情地怼着温顾。
　　“欣欣，来吃鸡腿！”方荣体贴地为方欣欣夹着鸡腿。
　　“欣欣，你哥哥的扣扣号回头发给我呗？”于笑笑还惦记着这个无比重要的事情呢，偷偷在方欣欣耳边说道。
　　“没问题！”方欣欣爽快地答应着。
　　“笑笑，来给你看看咱们的合影，特好看！回头我发你几张，上传到扣扣相册，留作纪念！”章岭一边吃着，一边迫不及待地给于笑笑翻看着她拍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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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宴终于结束了，方欣欣感觉这顿饭吃得实在浑身难受，漫长得像过了一个世纪。然而要分别了却又感觉那般难过。
　　这一别，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和温顾相见。她心中还有很多疑问：既然郑琳儿不是他的女朋友，那到底是女朋友另有其人，还是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为何感觉他似乎有些故意针对自己？他是还在为当年的失约而生气吗……
　　“欣欣，别回家了，跟我去我家玩儿两天去，笑笑也去，咱们好好聚聚，还可以一起去爬爬山！”章岭热情地邀请着方欣欣。
　　方欣欣看了一眼身旁的哥哥，有些为难。
　　“去吧！你们难得有时间聚聚，好好玩儿，我会照顾好外婆的，放心吧！”方荣也希望妹妹能多和朋友相处，鼓励道。
　　“好，荣哥哥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方欣欣嘱咐道。
　　“太好了！走！咱们坐车去！”章岭兴奋地拉起两位好友便朝着公交车站台奔去，全然不顾脚上的高跟鞋。
　　方荣正要朝车棚走去，却在门口被温顾拦住。
　　“兄弟，在哪儿高就？方便留个名片吗？”
　　“呃……不好意思，今天没带着名片……”方荣是真的没有带，非工作时间，他也没有带名片的必要。
　　“那就加个扣扣吧？”温顾异常执着。
　　“好……”方荣对温顾刚才对他的态度以及此时的这份执着感到十分好奇，似乎嗅到了些什么。
　　当温顾把方荣告知的扣扣号输入好友申请中，一个名字跃然而出。
　　“方荣？”温顾有些诧异，“你也姓方？”
　　“当然，我为什么不能姓方？”听到温顾这样的问题，方荣似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开始故意调侃起来。
　　温顾一脸茫然，不明白这到底什么意思。
　　方荣凑近温顾的脸，意味深长地笑道：“欣欣向荣，方欣欣，方荣，我们可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哦！”
　　“兄妹？！”温顾不敢相信，而脸上却早已荡漾开了笑容。
　　“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欣欣？”
　　“才没有！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有男朋友的人！”温顾慌忙否认，脸上不觉溢出了汗珠。
　　“男朋友？谁说她有男朋友？我们欣欣一心扑在学习上，才没有什么男朋友！别怪我没有告诉你哦！”说完，方荣径直向车棚走去。
　　走了几步，又背对着温顾，举起手机来晃了晃道：“常联系哈！”
　　温顾愣在原地，心中一阵激动：“她没有男朋友！”
　　“老温，傻笑啥呢？”任舟行突然走过来打破了温顾的沉思。
　　“呃，没什么。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回学校呗！开学后我们篮球队和其他学校有场友谊赛，我得回去给我的学生们加训。”任舟行无奈道。
　　“这么拼？”
　　“那必须的！留校名额有限，我得好好表现啊，不然怎么陪你这个兄弟读完研究生再读博？”
　　“够兄弟！不过，我看你是更想努力工作，好养活你家小祖宗吧！”温顾调侃道。
　　“嘿嘿，被你看出来啦！都有，都有！”任舟行傻笑道。
　　温顾拍了拍任舟行结实的臂膀，叮嘱道：“路上多注意安全。”
　　“放心吧，有我照顾我们家小行呢，没人敢欺负他！”刚从洗手间出来的郑琳儿嗲声嗲气地说着豪爽的话。
　　“好好好，赶紧走吧！别给我吃狗粮了，要吐了……”温顾手扶额头无奈道。
　　“马上走！”任舟行说着，突然又问道，“路风呢？”
　　“他喝多了，在厕所吐呢！我这就去看看他。有我在呢，别担心，你们赶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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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喝多的路风给送回了家。不出所料，家里依旧是空无一人，温顾只好留下来继续照看他。
　　“温顾！你说！你说说！你……快说说！”路风舌头打着结，不停地说着，“你说……她到底喜……不喜欢我？”
　　“喜欢，喜欢你！”温顾受不了这重复的问题，只好顺着他说道。
　　“你……骗人！喜……欢我？喜欢还……还和我……分……分手？”路风躺在床上，脸因为过度难过而有些扭曲变形。
　　“不想了哈，先睡觉，乖乖睡觉！”
　　“睡！睡觉！明……天去……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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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月朗星稀，秋虫鸣唱。方欣欣被章岭和于笑笑挤在床的中间，久久不能入睡，心里一直想着白天的种种疑问。
　　“欣欣！”章岭伸手在方欣欣脸上晃了晃，试探着她有没有睡着。
　　“嗯？”
　　“太好了，你也没睡着，咱们聊会儿吧！我实在睡不着。”章岭压低声音说道，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困意。
　　“好！”失眠中的方欣欣也正有此意。
　　“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章岭叹了口气。
　　“啊？”方欣欣没有想到章岭会问出这么深沉的问题，
　　“我们这么努力地读书，工作，是为了自己？”章岭问道，很快便又否认，“反正我不是为了自己……你呢，欣欣？”
　　“我……为了让外婆过上好日子，为了让荣哥哥过得更轻松一些，为了让妈妈不必再为我操心……”
　　“那你也都不是为了自己呗？”章岭打断道。
　　“也为了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方欣欣把没能说完的话继续说完。
　　“那什么是你想要的生活呢？”
　　“能给外婆更好的生活，能看到荣哥哥得到自己的幸福，能……”
　　“你这不还是为了别人吗？”章岭迫不及待地反问道。
　　“亲人能过得很好，这的确就是我所追求的。而且，我相信，只要努力，我们的未来都会很好的！无愧当下，莫问前程。”方欣欣内心充满了希望。
　　“好羡慕你这佛系的心态呀！”方欣欣的鸡汤着实噎到了章岭，她又叹了一口气，才缓缓道，“我努力地按着我爸的要求好好学习，考上他想要我报考的大学，又有了看似还不错的工作，感觉我的人生目标已经都实现了，而却又总觉得什么都还没有实现……”
　　“你不喜欢现在的工作？”方欣欣诧异地问。
　　“文字记者，倒是很稳定，谈不上不喜欢，但怎么说呢？就像我去买冰淇淋，本来想自己亲自挑选一款，但是售货员说草莓味儿的最好吃，于是我就买了草莓味儿。味道确实也挺好，但其实我最想要尝试的是巧克力味儿的。”夜色中，章岭脸色显得更加深沉。
　　“有没有想过去尝试一下巧克力味儿的冰淇淋？”
　　“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过，只是我爸可没有卖冰淇淋的小姐姐那么好说话……唉！人生如戏，而我的人生就是一出木偶戏，身不由己……”章岭越说越低落。
　　“我一直想问你，你……和路风，当初不是挺好的吗？”聊到这份儿上了，方欣欣终于忍不住问。
　　“挺好的……真的挺好的！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是我长这么大最开心的时候了！恐怕也是这辈子最开心的回忆了……”章岭说着，声音不觉有些哽咽，“对，最开心的，回忆！”
　　“那为什么要分手？”方欣欣不解地问。
　　“因为看不到希望，因为根本没有未来……当初和他在一起，已经耗尽了我这一生全部的勇气。就像吹了一个绝美的气球，吹得大大的，我小心翼翼地把它系在自己的手腕上，每天看着它在我头顶的天空翩翩起舞，那般美艳醉人。而我忘了它每天都会慢慢泄气，终于有一天完全干瘪，只能被我紧紧攥在手心里，不让任何人看到它的丑陋和胆怯……”章岭再也说不下去了。
　　方欣欣还从未见过向来高傲的章岭如此脆弱与自卑的一面，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也一同保持着沉默。
　　片刻后，调整好情绪的章岭又开口道：“其实我爸并没有干涉我的感情，是我自己习惯了趋利避害，习惯了不去触碰不受计划控制的未知，不敢去冒险。你知道，他爸爸牺牲了，而他同样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英雄荆棘丛生的道路……我真的害怕……我没有他那么伟大，我配不上他……”
　　“不！你很好！你值得拥有一切美好的！”方欣欣慌忙劝慰着再一次情绪失控的章岭，转身用一只手抱住了那个不停颤抖的身体。
　　“加扣扣！小帅哥！”一旁的于笑笑突然冒出一句梦话来，翻了个身，吧咂吧咂嘴，继续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