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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一起睡吧 ...

  •   贺知安拨弄着盘子里的蛋糕,奶油裱花被塑料叉挑开,碾平,变成一团湿乎乎的,散发着甜腻香气的不明物。

      “我做不到不害怕。”

      他叉了一小块猕猴桃,却没有吃,指尖不间断地用力,直到连着蛋糕坯一齐捅穿。

      一些微弱的,报复的,施虐的快感随之而生,像劣质奶油一般被糊进嘴巴里,黏着上牙膛,泛着人造油脂的滑腻。

      “为什么不能害怕,嘴上说得轻巧,心底都怕得要死。”

      就像当年草原上被不受控制的马匹驮着奔向远方的岑云回,这种恐惧没办法被轻飘飘的安慰化解,而是根植在心里,直到被时间彻底湮灭。

      岑云回沉默着,被他反驳地一时间找不出借口,只觉得贺知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信号。

      他紧张地瞥了一眼窗子,见外面封得好好的,才放下心来。

      贺知安故作轻松道:“其实吧,我本来不想说的,可是刚刚突然觉得,如果不说出来,就好像一条自我感动的傻狗,满足自己一时私欲般干了坏事。不,其实我不觉得我干了坏事,只是觉得,如果一切都可以结束在这里,实在是再美好不过的选择了。”

      他回过头,平静地注视着岑云回,咬字很轻,却字字砸进岑云回心缝里:

      “我其实刚刚想要死掉哦。”

      话说出口,那股郁结在胸腔之中的浊气,终于被顶出唇舌,剐掉血污,沉沉落在了地上。

      掷地有声。

      可或许就是太沉了,两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个生与死的话题一笔带过,插科打诨些无足挂齿的嬉闹过去,贺知安却还笑得出来,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奶油。

      动物奶油化得快,抿进嘴里像是空气,毫无满足感可言,他麻木地舔着嘴唇:

      “这种逃避的办法还挺好笑的是不是,但即便是逃避我也没有贯彻到底,心存侥幸地想,万一呢。”

      软拖鞋摩擦地面,发出窸窣声响,贺知安看着岑云回走到他面前,抽走他手心的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蛋糕盘。

      没来得及疑问,便有怀抱接纳了他。

      并不是一个温暖的拥抱,岑云回身上泛凉,贺知安洗过澡的热气也早就散去,皮肤的每一寸接触,都在汲取对方残存的温度。

      贺知安脱力地靠在他身上,小声道:“不许摸我头。”

      岑云回揉着他的发顶,把他半干的头发搓得乱糟糟,长叹了口气:

      “想哭就哭吧,眼圈都红了。”

      贺知安瘪着嘴,嘟囔着捏了一把他的腰,说自己好得很,鬼才要哭呢,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扯着岑云回的衣摆迫使着让人低下头,对峙般指头尖抵着他的肋骨,话没说几句,眼睛就被泪水迷得生疼。

      止不住颤抖的身子像是被击溃了最后咬牙强撑的防线,贺知安骂了一句,但岑云回没听清,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
      他哭了许久,直到最后眼睛肿得睁不开,才被岑云回半哄半骗地抱回了床上。

      房间里只有一张一米半的单人床,一个人睡绰绰有余,但两个男人挤在一起,便着实有些伸不开手脚。

      贺知安整个人陷在床垫里,两只眼睛核桃似的眯着缝,呼吸不畅地抽着鼻尖,岑云回给他盖好被子,又关了灯,打算在沙发上凑合一晚。

      只是刚转身,就被拽住了。

      贺知安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攥着衣角:“没有被子了。”

      岑云回拍拍他的手:“我去打电话让前台送一床上来,你睡吧。”

      贺知安不松手,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鼻音嗡声瓦气:“一起睡吧,沙发太窄了。”

      他顿了顿,强调道:“不许脱衣服。”

      岑云回迟疑着探身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偏高,却也不像是发烧,贺知安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撒开手,气鼓鼓地把被子一蒙,整个都钻了进去,大有一种爱睡不睡,不睡滚蛋的意思。

      恭敬不如从命,在这家伙彻底反悔之前,岑云回掀开被子——只见贺知安飞快滚到床边上,抱着肩膀,只留给他个背影。

      但即便这样,床仍旧是太窄了,只要伸伸手,翻个身,两人之间形同虚设的楚河汉界就会被彻底碾碎。

      贺知安感受到身后床垫陷了下去,不由绷紧了神经,脊背发毛。

      他暗暗想,要是岑云回敢凑过来,他就一脚给人踹下去,反正今天的脸都已经丢到这儿了,再丢一点也没关系。

      可岑云回老老实实的很,乖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贺知安内心人天交战,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

      睡梦中,岑云回渐渐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觉得胸口发闷,一团火气,像是被什么坠住了似的,难受极了。

      他睡眠浅,很快便睁开了眼,口干舌燥地想要去倒杯水喝,还没动弹,便觉得肩膀上沉甸甸的。

      微微侧目,方才还咬定床边不放松的贺知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他身边,八爪鱼般将胳膊搭在自己的腰上,乱蓬蓬的脑袋枕着胳膊,沉沉酣睡。

      贺知安睡觉爱抱人他是知道的,即便家里是家里的床,他也不会老实地自己待着,每每睡醒了,不是抱着胳膊便是揽着腰,还要反咬一口岑云回趁着睡觉偷偷动手动脚。

      但如今,两个人确实很久没有这样睡在一起过了。

      岑云回翻身将人抱在怀里,贺知安哼咛着,搭在人身上的手不由收紧了,蹙着眉心:

      “嗯……云回……”

      岑云回愣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试探性叠声叫唤了几声,贺知安非但没什么反应,还像是寻找什么般不老实地磨蹭着。

      “安安?”

      岑云回去捉贺知安在被子里乱摸的手,却很快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他身上很烫。

      这种热度实在不正常,不需要测温枪,也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体温高得吓人,连呼出的鼻息都带着灼热烫人的温度。

      他发烧了。

      岑云回无暇顾及什么云安不云安的了,他抓起座机先给前台打电话要了些毛巾,一边试图将贺知安叫醒。

      许是睡得并不安稳,贺知安很快被叫了起来,他掀开沉重的眼皮,觉得衣物摩擦着皮肤的触感被无限放大,柔软的织物裹在身上,却有些难以言说的不适。

      岑云回将拧得半干的湿毛巾包在他额头上,扶人起来,轻声道:“安安,怎么样,难不难受,你有点发烧了,先吃点药,穿上衣服我们去医院一趟。”

      大冷天被寒风吹了半宿哪里还有不发烧的道理,别说是贺知安,就是拉头牛在外边吹一宿回去也得精神萎靡两天,可贺知安却不知道是不是烧得迷糊了,攥着岑云回递过来的退烧药,迟迟不肯喝。

      发烧会……会这样吗。

      岑云回见他愣神,还以为是觉得药苦不肯吃,便坐在床头,耐心地哄:“安安,吃一点,乖,待会路上你想吃——”

      “我可能……”

      贺知安遮掩般蜷起腿,在被子下微微颤抖:

      “可能,不光是发烧……”

      他含羞带恼地红着耳根,岑云回很快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乖,先把药喝了。”

      “没有抑制剂吗?”

      岑云回把手伸进被子里,贺知安下意识并紧腿根,咬着杯沿小声呜咽。

      “你需要抑制剂吗?”

      被子里的抖动缓而迟,却一下比一下明显,贺知安哭着摇头,挺着腰往前送去。

      “你别捏,热……”

      岑云回笑了一下:“喝药。”

      贺知安咬着杯沿,慌不择路地咕咚咕咚几口咽下,却还分出心,不轻不重地踹了岑云回一脚。

      *
      折腾完,岑云回把火炉似的贺知安扔上车,拉到了附近的医院。

      发热科的大夫对半夜发烧司空见惯,但贺知安实在是烧得有些厉害,温度直逼39℃,只能先安排输液,看看什么时候可以退下来。

      打针的小护士眼神中略带着点疑惑,对于俩大男人深更半夜戴着口罩帽子的行为表示十分的不解,身上还一股子柠檬香氛味儿,但碍于职业操守,也只是多看了两眼,嘱咐了几句拔针叫她,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贺知安刚干完亏心事,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他没什么力气地坐在医院大厅的长椅上,呆呆地瞧着针管里的药水慢慢滴下来。

      这一晚上过得……

      他不太舒服地动了动肩颈,想要减少一些衣物的摩擦,或许是烧得太厉害,脑子不清醒,贺知安到底也分不清楚是衣服难受,还是压根就是自己太敏/感,一味地折腾着,却怎么都不太满意。

      岑云回坐在一旁默默看了一会儿:“安安?”

      贺知安停下来看他,等了一小会,见岑云回不说话,便乖乖蹬鼻子上脸:

      “现在我要抑制剂了,行不行,要是真的在这里……”

      “发/情?”

      贺知安瞪大了眼,要不是没力气,早就扑过去捂住他的嘴。

      “这里是医院,总不能没有抑制剂吧。”他可怜巴巴地眨着眼,表现出一点不太尽如人意的虚张声势。

      “哪有你这样的Alpha嘛,不给OMEGA使用抑制剂是违反法律条规的。”

      岑云回沉默片刻,盯着他的后脖颈,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行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一起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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