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痂落》又灯

8、心结

　　第二天，林亦玟提前十分钟出现在了元景大厦十五层。
　　她这次是把车停在地下车库了。
　　市中心车位紧缺，好位置都是VIP专属，弯弯绕绕要跑到负三层才有空位。

　　进门后，知一资本的行政小姐姐贴心地把她领到上次面试的会议室里，说周总一会儿就到。
　　林亦玟看着这间屋子里并不陌生的陈设，想起上次的尴尬见面，略微显得有些不安。

　　冷静冷静！

　　不准怕！不准后退！
　　江一铖只是个普通老板，她的目的就是从他手上套钱，上班摸鱼，下班吃喝，外加按时领工资！
　　摸鱼！吃喝！

　　今天要详谈的这位周总在上次面试时好像没怎么说话，也不知道是什么风格。
　　林亦玟看着捏在手里的名片，顺手搜索了一下这位未来上级的履历背景。

　　周远明是汉科集团资本运营部的资深员工，可能是才刚接手知一资本的业务不久，集团官网上还留着他原先职位的详细信息。
　　汉科集团和知一资本果然一家亲。

　　林亦玟不禁叹笑自己的迷糊。

　　九点整。
　　周远明带着几份资料走了进来，和善地和林亦玟打招呼，还给她带了一杯咖啡，客气道：“林女士，您好，久等了。”
　　林亦玟谦虚接过，等对面人坐下了才落座：“周总，您好，不用这么客气，您是前辈，今天是我耽误您时间了。”
　　“没有，没有。”周远明叹了口气，似乎想拉近距离：“唉，看来我这张脸根本遮不住岁月的痕迹啊，我也是咱们知一资本年纪最大的成员了，你看外面坐着的都是一群小年轻。”
　　“今天我先简单和你说说公司的业务架构以及近期比较着急的情况。不用拘束，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问我，我就叫你亦玟可以吧？”

　　“谢谢周总，未来还要麻烦您多关照。”林亦玟乖巧点头。

　　周远明大致和她说明了近期的工作安排。
　　目前知一资本迫在眉睫的事是需要把近期的一支科创类基金搭建起来，几位资方算是谈妥了，他们作为基金管理人要尽快把后续的协议框架以及备案流程走完。

　　周远明：“因为考虑到亦玟你之前没有本土的工作经历，咱们先按着募投管退的流程走一遍，马上就能熟悉上手了。后续看看是想做募资还是看项目，哪里都行，反正公司都缺人。”
　　“好。”
　　林亦玟礼貌笑着，怎么会有如此贴心为新员工进行一条龙培训的公司，江老板果然注重人才培养。

　　反正最后的利益都要吐回给公司，江一铖根本不亏。

　　“呀，看我这记忆力，亦玟你是冲着GKD来的吧？那正好，把基金做起来了就顺道转到一铖那边。”
　　周远明一脸了然于心的模样和她承诺，“我们小江总经手的项目向来都是亲自跟的，忙得根本没时间谈女朋友。”
　　“不，不，不用麻烦。”林亦玟连忙摆手，“听公司安排就好。”
　　“亦玟你这么优秀，看看周边还有什么未婚小姑娘，合适的可以给我们小江总介绍介绍，再这样拖下去这小子就要被家里安排联姻了，看着怪可怜的。”
　　“啊......”林亦玟才想起她自己给自己立的人设，心里长嘘一气。

　　原来这话不是对她说的。

　　“那肯定，我会像筛项目一样认真帮江总物色女朋友的！”

　　周远明翻了翻桌上的资料，随口说道：“我们未来肯定还有更大更好的项目，现在曲总和心颖一直在外面跑，估计马上就有得忙了。”
　　“那必须的，所以周总您可别把我和GKD绑死啊，我是要为公司长远服务的。”
　　“小姑娘胃口倒不小。”
　　“还是得仰仗周总指点。”

　　“行，后续的事情再说吧，咱们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好。周五下午在集团那边有个科创大会，参赛项目都是未来的潜在合作方，市引导基金和几个资方也会出席，到时候你也一起去吧，晚点我让行政把邀请函发给你。”
　　“好的，谢谢周总，未来要频繁叨扰您了。”她应着。

　　周远明和蔼地收拾着东西，继续客套：“还是得谢谢亦玟选择我们团队，我可是第一次带背景这么好的新人啊，之前在集团那些小年轻难教得很。待会行政会过来和你对接后续的入职手续，这些天你先抽空把背景资料看看，熟悉熟悉。”
　　“嗯，会的，麻烦周总了。”

　　周远明再和她寒暄了几句就先离开了会议室。
　　没过几分钟，身兼数职的行政小姐姐又一次出现了，和林亦玟聊着公司拟定的薪酬方案和她的个人需求。

　　知一资本还挺大方，开的薪资比本地同行高了不少。林亦玟是心悦诚服了，毕竟当下她没条件和钱过不去。

　　她也不是真的不想见到江一铖。

　　所以不管怎么算，这个班都上得不亏。

　　随后两天，林亦玟拿着体检报告和过往的各类证书证明正式来公司报了到。
　　并没有被要求填那些条条框框的表格，复印了身份证件后流程就算走完了。之前她还一直担心如果要填各种个人信息要怎么圆谎，现在倒是显得多余。

　　这一周业务办公室里除了几个守家的实习生没有其他人。
　　林亦玟一直都没再见到面试时的几位老板。

　　江一铖也没有出现过。

　　几名面容稚嫩的实习生都是当地学金融的大三学生，国内院校普遍实习较晚，孩子们眼里都还能看到对未来要一辈子打工的热情。

　　林亦玟找了个能晒太阳的地方坐下，开始熟悉起周总交代的基金项目，偶尔和大家聊两句，也没有过多解释自己的过往。
　　大概是戴着个戒指，和其他年轻面孔直接就隔代了，大家也都把她当前辈看，自然不好多问什么。

　　周五的知一资本更是空荡荡的。
　　除了下午科创大会的邀请函，林亦玟并没有接到其他通知。
　　她一早刷了脸进门，公司连灯都没开，正纳闷时，郭镇杰倒是久违地出现在了公司楼道里。

　　他换掉了板正的西装，今天就是简单的休闲装束，少年人眉清目秀的，看着顺眼了不少。

　　“郭总监，您好呀。”
　　林亦玟从茶水间探出头来，礼貌地和郭镇杰打了声招呼。

　　以为整层楼都没人的郭镇杰被吓了一跳，转身看到人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别别，真不好意思林女士，其实我不是什么郭总监，叫我小郭就好了。那天公司所有人都被叫走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是江总临时派我过来招待您，见不知道怎么说好听才随便给我安的名头。”

　　林亦玟笑，怪不得那天这小子一脸黑，估计平时没少被江一铖折磨。

　　“没关系，您也不用一直喊我林女士，这份工作还是您给我的机会呢郭总监。”

　　郭镇杰连忙摆手：“不不，您愿意加入知一资本是我们的荣幸。那，亦玟姐？正式认识一下，我叫郭镇杰，是江总的助理，也是铖哥的学弟，主要负责产品研发和资本对接方面的辅助工作，平时在集团办公，所以不常过来。”

　　“林亦玟。”她微微一笑，“还是当总监好，给江一铖做助理可不容易吧。”

　　“确实不容易，我头发都要掉没了。”
　　郭镇杰长吁一口气，无奈地摇着头，“铖哥要求高，还天天板着个脸，在他身边有时候都感觉呼吸不过来。亦玟姐，那天面试的时候真的不好意思，我一大早就被他骂了一顿，心情差得很，本来这几天的工作就压了不少，又被临时叫了过来，一想到晚上肯定要加班，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关系的，是我突然跑过来自荐打乱了你们的工作计划。”林亦玟略带歉意地给他递了一瓶水。
　　“不是不是，怪集团那边，总是火急火燎地赶场。还有铖哥，一直不给我批假，自己不过周末也不给我过，我现在就盼着他快点结婚，有个嫂子好管管他。”郭镇杰看了看眼前陌生的女子，八卦细胞骤然复苏。他压低了声：“亦玟姐，您和铖哥是不是认识？”

　　林亦玟微微一愣，但也没想否认。
　　“啊，算认识吧，但是很多年没见了。我和你们江总高中是校友，不熟。”

　　郭镇杰看到了她手上的戒指，轻叹了一声：“可惜亦玟姐结婚了，本来还想看点久别重逢的感情戏份啊。”

　　林亦玟顿了顿，想着公司里大家似乎都很关注江一铖的感情问题。
　　她随口问道：“我怎么听说江总近期要订婚了？”
　　“是有这个风声，但是八字还没一撇呢，而且这种包办婚姻不行的，铖哥以后更不想回家了，天天在办公室抓着我们加班，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林亦玟突然轻松地笑了笑。
　　意识到对方看着自己后，又急着岔开新话题。
　　想到这一周都没见到江一铖，她确认道：“你们平时都在集团办公吗，那江总是不是一般不会出现在这里？”

　　“是的，基金公司这边主要由曲总跟进，曲总是大我们几届的学长，铖哥和他关系比较好，也不是什么上下级关系，倒像是合伙人。”
　　郭镇杰的话匣子依旧开着，“铖哥平时主要在集团研发中心处理GKD的产业化进程，一种最新的薄膜材料，已经申报国家级重点了，现在又和省医科大在合作研究睡眠障碍的问题，说是要拓展GKD的市场应用范围，所以这段时间工作压力会比较大。唉说实话，压力大的都是我们这些底层人……”

　　睡眠障碍吗......
　　想到自己前段时间刚因为他犯了病，林亦玟微微一笑：“江总确实年轻有为呢。”
　　郭镇杰：“是啊，铖哥一直很有想法，他这些年同步也在研究睡眠神经系统的各种症状，估计是想治一下多年的失眠症吧。”

　　林亦玟有一瞬的失神。
　　以前就总看到他凌晨三四点还在回复微博评论，也有听到过他埋汰室友半夜打鼾太吵，甚至还撞见同级女生送安神茶给他......

　　这么多年了，现在还这样吗......

　　“江总，失眠很严重吗？”她问。

　　“我觉得那不叫失眠。”
　　郭镇杰义正词严，“我从本科起就跟着他了，铖哥根本就是不用睡，他可以一直泡在实验室里等数据，不眠不休几天还能去和导师侃侃而谈，牛逼得很。我真觉得人和人的构造就是不一样的，我都困成狗了，趴了一觉起来他还在搞！”
　　“这板块的业务铖哥都不带我，估计前景不太好，他怕我唱衰他，影响调研心情哈哈哈。”

　　“不过，”郭镇杰突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和林亦玟探讨着：“铖哥这一周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林亦玟：“怎么说？”

　　郭镇杰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再多嘴几句。毕竟平时天天跟着只管闷头做事的江老板，周边都没个活人说话。

　　话唠的他真的憋很久了。

　　“亦玟姐，你知道上周六晚发生什么事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