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异事》梅清檀

48、四十八寒沙（二）

　　“帝有私心得我心，我有私心归大信。”

　　此为沈从临将呈给李然泽文的那封多次强调自己为“寒沙军将领沈从临”的未完成的书信的预想中的结尾。

　　做此是，实非沈从临想向皇帝展示对大信的忠心或身为命官对官职如何尽责。

　　更多的是对十四岁起就开始常常旁敲侧击询问沈从临，他二人既是青梅竹马，可否能“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李然泽文一个更加合情合理的答复。

　　出兵时营内常有巡逻兵在营内巡逻看守。虽说和北凉军有合作共赢之意眼下人尽皆知，可是得见有人对自家将军的信件逐字阅读，即便对方是是友非敌的北凉军首领，也需小心谨慎。

　　更何况这仄将军所带领北凉军营曾不知是否有意放敌军探子从北凉军所首城门潜进了凉州城。所以靠不靠谱……难说。

　　再算上同寒沙申请合作时悲凉的态度是绝对服从绝对听命，本来就是件很反常的事情了。所以寒沙营高层这几个人都留了不少心眼且时时刻刻保持警惕。

　　对将士们排布讲解的那个类似于“田忌赛马”式的排兵布阵，沈从临还特意和练兵将领提了一嘴，“和北凉合作时千万注意”。

　　“什么人，”刚读完信也看完了自己要看的，正欲转身离开的仄兴忽闻将军帐外巡逻官兵驻足的声音有些反常之时，瞬间警惕，手快速搭到挂在腰间的剑的剑柄处，厉声发问道。

　　耳与心同一致，目与手欲同行。

　　信之战争，历来有偷袭军营先例，仄兴则是此次被安排在营地的。把将军安排在营地，这已经是把“我不是很信任你”写在表面了。

　　“只是遇到异声响动便出口厉声询问，且做欲迎敌之举，未免太过打草惊蛇了。”在第三次亲眼得见仄兴这副样子的时候同他坐在帐前守夜沈从临腹诽。

　　如此实在有欠稳妥。但此举除去此次，单沈从临所见就不下三次。握剑动作流畅，所说言语之坚决，如此熟练连贯，应当并不是有意藏拙。

　　仄兴话音落下，一身形雄壮佩刀的巡逻官兵挑帐而入，单膝跪地，向仄兴行了信的军礼。

　　“回将军，我等巡逻至此闻军营总帐内有异，特来提醒将军。军中将军帐中书信或有机密之言，或有废弃之言。”

　　“若所探为机密，恐会于其中破坏军中所护秘密，或者将机密泄露。若为废弃之言，恐废弃传播与军中，恐扰乱人心和战事，传播错闻惊毁计策。望将军谨言慎行。”

　　“白将领，受教。”仄兴点点头，抱拳拱手。

　　未叫人起身，便自顾从巡逻军白将领身边走过，掀开了帘子出了帐营。

　　仄兴常年佩剑，剑柄银光闪耀。虽自身为武将并不算得上温润如玉，但动作轻柔，即便是走路也是步履轻快，在军中显得格格不入。

　　这般带着公子气质的人并没有多少。

　　军中就连沈从临这般相比较来说个头并不算高的将士都是身材健硕，可以算得上是“膀大腰圆”的。而且在军中并不会有人说她不想大家闺秀的模样，也不会有人把她的壮实当成“女子的耻辱”。

　　虽然听上去有些过，但从小到大这话沈从临真没少听说。

　　寒沙营中女将士多的是。譬如沈从临这般习武之人，或因战乱流亡边界的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军中男将士的妻子儿女……没有一个人会在意体型美貌，或考虑好不好嫁人的。

　　每个人都秉持着“努力锻炼自身实力，打胜仗，保家卫国”的想法。并且她们一致认为这是正常，健康的做法和想法。

　　这也是沈从临当初执意留在军中的原因之一。

　　赤焰伴随着白羽箭支如烟火流星般，自沙石山和城门上无间断且无休止地向下坠落，数以百计熊熊燃烧的火团包围了整个并不小的沙石山。

　　忽然间山丘上一声悲壮的惨叫声尖锐撕裂地响起。霎时间如巨石般的火团无法阻拦，也无人阻拦地落到了山上，地上，沙子上。

　　沙石山周围处上山敌军兵马未等有人将“有埋伏——”的急报传播开来，便看见几乎众所周知的那种名为“烈火陨石”的信炮火迎面落了下来。伴随着轰声巨响，几百精优兵马像炊烟般逐渐消散殆尽。

　　未等敌军剩余兵马再度进攻，信国将士由城门上或山洞中借地形熟识之便由四面八方放箭，于敌丝毫无有喘息之余力。于己，炮出自上而落，落点于山，山中有洞，洞受攻击，隧己亦有不少损失。

　　一时间敌阵破乱，埋伏于沙石山敌余兵“群龙无首”溃不成军。

　　而信放以以身诱敌之将沈从临亦算到自己将会因为不能及时躲避炮火不能全身而退。所以如计划一样从容贴着地面，翻身滚落于山边，弃旗放马，抗枪起身急走至坡下。

　　平沙地厚，太脚入沙。若是换了旁人早已寸步难行，军中将领军官兵马则已习惯如此。

　　站前北凉有意传将军令“坚守北凉”的虚假令和刻意营造一个虚假的“人尽皆知”的“北凉军中已定，将密令传于寒沙。令中有言为“请寒沙军援助北凉”的假象”，让敌信服，于是只布北凉一军，将原本放在北凉的兵力全用来攻破寒沙营。

　　只是寒沙北凉皆抱有敌军不会上当或留心眼的准备，做了充实的对策。没想到敌竟然上钩的轻而易举。就连沈从临佯装只身诱敌的埋伏都是存着“敌看着寒沙军将军打了旗，且别着枪，便知此处有埋伏，不能轻举妄动。”

　　可不论是太过冲动自投罗网还是有意为之计中之计，引寒沙军火力的计谋对于他们兵力不足的情况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有利之举，兵马和损失未免太大了些，而且寒沙军众人在“烈火陨石”打完之后怕再有其他埋伏立即进行刀。

　　两军对决前方风吹迷人眼，过沙陷人腿。将士兵刃相拼之时，双方无论哪方都是艰辛困难。

　　沈从临刚翻下山来，随即起身将手持枪支立起，忽听一阵风声从耳边划过，并未看到对方，但一个迅雷不及掩耳地将枪挡在身前，待到反应过来之时只听“铛”的一声清脆利落的尖声脆鸣，沈从临方定睛观瞧。

　　只见眼前是一柄银白色沾染泥沙血迹的长剑，从中部开始出现细碎裂纹，裂纹从由抵在沈从临枪杆的边缘处开始向另一端蔓延。“叮——”伴着一声清脆的响，断成两半后，落地。

　　剑断裂之时一股巨大的冲劲把沈从临往后震了半步，后再次迅速举枪向来人此去，后退的半步脚用力一蹬，拼杀上去。霎那间四周围有敌军一窝蜂拥上。

　　“嚯，果然有人盯着我。”沈从临抽空在心里腹诽。如此一来，倒是任谁都能看出沙石山上这场双方的双重埋伏的局中，敌的这伙人的用心了。这是要宁可有损也要盯紧并且除了沈从临。只是从一开始的派兵人数就注定不能成功。

　　……不对！寒沙营！

　　这念头从沈从临心里一过。若以沈从临为目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定会在她可能在的地方派有人手。“寒沙营，将军营。”虽营内已有准备并且巡兵和悲凉守在营内，北凉军将军和悲北凉“四大高层”。

　　可如今入了为数不多的敌包围阵内，若是要放信号烟或者放响箭根本空不出手且容易乱了节奏和先机。且眼下风沙过大，满天的黄风，外面一时半刻看不到也难听到处处的信号。

　　大批人冲着沈从临去了，寒沙军又怎会看不出，盔甲坚兵以快便之法踏下山来，纷纷跨过被炮火轰过的疮痍地面和一个个被山上落下沙石掩盖了一半的敌兵马尸首。

　　自设立计策开始，便被以包围阵为主的计划被彻底打乱，战争变成了同城门外前方战场上一样的拼杀。

　　一间当铺前，石桌边绘声绘色地讲着蹩脚的战争场面描写的王白突然停到了这里，愁眉苦脸的表情出现在她才十七岁，还圆圆的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脸上。

　　“果然啊，这会说不代表自己能写。”

　　那本被烧没了的王白所写的《雪刃锦》中大部分都是人和人交流相处的日常，很多大场面不是一笔带过就是谁和谁讲述一下，这次重做，王白也想写得更具体些更精彩些，不把它当成自己的梁子，而是专心写一部书。

　　宫绾儿在旁边听了好半天，虽说王白并不像以往说书一样能说得又有趣又有画面，反而讲故事讲得蹩脚不说还有磕磕巴巴和“我撤回上一句！”这样的话，但宫绾儿却听得津津有味儿。

　　“没啥缺点，就是有点短。”

　　果然不出所料，宫绾儿这个对王白跟对自己闺女似的遇到她的问题只会无脑夸夸的行为算是一做到底。

　　听闻此言王白更是唉声叹气起来，“害，要是那个传统的，想让我抻多长我就能给你抻多长，一段十天半个月够我说的。还想着因为说过不少大场面自己也能写这场面呢。高看我自己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