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莫凭栏》月落三千

12、条件

　　文正云站在那静静地等着枕家二小姐说出她的条件，然后好离开此地去完成此次出来的目的。

　　枕君楼也不卖关子直言道：“第一，这婚事是因为你不符合上文武台的要求而作废；第二，因为你的搅局害得我姐妹二人失去良配，所以你得负责帮我二人找到如意郎君，当然啦是作为我姐妹二人行走江湖、寻觅良缘时的保镖；第三不可将此事传扬出去。你可答应？”

　　说到第二条时，枕君楼笑得很像一只狐狸，当然是一只漂亮狐狸。枕君梦只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枕君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神很温柔。

　　文正云听第一条时觉得完全没问题，确实是他的问题——误闯文武台，没有拒绝的理由。听完第二条时，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垮了下来。但他觉得枕二小姐说得也不无道理，毁了她们一桩婚，自然要帮她们再促成一桩亲事，这样安慰自己也能接受。第三条不用枕君楼提，文正云也知道此事不可传扬，这样一番想来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最重要的是若不答应他就得在这当上门女婿了。

　　苦笑一声道：“自然是答应的，不知二位小姐打算何时动身？”

　　枕君楼刚想回答他，枕老爷那边便大惊道：“君楼君梦，你们要出府？在江湖上可一点也不安全，你们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叫爹怎么办？我不同意！”只好先回答枕老爷。

　　枕君梦见状柔声安抚道：“爹爹你莫急，女儿们自然知道江湖险恶，因此才要求文公子同行保护我二人。文公子的武艺，我们大家在楼上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保护我二人绰绰有余。”

　　枕老爷不满道：“你又怎知这姓文的小子人品怎样？是好是坏，一概不知。要是出了这府，他恶向胆边生将你俩卖了怎么办？不可！不可！”

　　枕君楼听此言，忽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呵呵呵…爹爹此言差矣，若他是个贪财之人，就断不会拒绝这门婚事，在秋水城谁不知道我们枕家是最有钱的，成为枕家女婿不比直接卖了我二人更有钱吗？更何况若他是个恶人，我想这位花公子并不会看上他，是也不是花公子？”说到后面话锋一转，直指花玉西。

　　花玉西没想到她会将矛头转到自己的身上来，看来还是有所怀疑，不过现在怀疑也改变不了局面，冷哼一声道：“你又怎知我不是一个恶人呢？倒是你、二位小姐可真想清楚了吗？世上有些路走了，可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说完冷眼看了一下枕家二位小姐，之后未再开口。

　　枕君楼被花玉西话中内容惊到了，没想到他会如此说，更惊得是他后面的那句话。想问他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但碍于父亲哥哥在场，不好开口只得作罢。

　　又想她与花玉西，这是第一次见面，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深藏于心的事？怕是这问也只是问刚刚提出的第二个条件，敢不敢信任文正云的为人，让他保护我姐妹二人。

　　心中稍定，略带俏皮地说道：“花公子说笑了，我姐妹二人所要走的路乃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就不劳花公子费心。再者，若你二人皆是恶人，也只能怪我二人有眼无珠，错把鱼目当珍珠。”

　　枕老爷也借题发挥，“你看，女儿啊，这姓花的自己都说他是个恶人了，我看你们还是不要出去的为好。要是真想出去，爹爹日后找高手保护你们再出去，可好？”

　　“不嘛，不嘛，爹爹。你日后找的高手武功能有文公子高吗？你又能保证他们不动什么歪心思吗？更何况若是文公子答应成亲，他可是要成为爹爹女婿的人，那时爹爹又不怕他是个歹人了吗？”枕君楼见枕老爷铁了心不肯让二人出府撒娇着说道。

　　枕君梦在一旁附和道：“是啊，爹爹他原是要成为你女婿的人，怎么又信不过他的人品呢？”

　　连在一旁安静了好久的枕君罗也开口帮腔道：“若是爹爹不放心，我做哥哥的陪两位妹妹一同前去就是了。”

　　枕老爷被三个儿女堵得说不出话，心中有苦难言。对于文正云这小子的人品他是放心的，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绝对是位正人君子，就算不是什么君子也是个好人，和恶人沾不上边，可惜了，不能成为自己的女婿。

　　他本意只是不想让女儿出去江湖上闯荡，毕竟她们也就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就算有人保护，但吃苦是免不了的，他放心不下。但女儿也这么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万事都得自己做主，再反对下去，他这个爹爹倒成了恶人。

　　枕老爷思虑良久终是松口答应，但半是嘱托半是威胁地对文正云说道：“我将两个女儿交托给你，你可得好生照顾，若是她们回来少了一根汗毛，我唯你试问！”

　　文正云见枕老爷终于答应，出于作为一名父亲而开口的威胁并不介意，只是应道：“应该的。”

　　枕君梦、枕君楼开心的飞奔向枕老爷并拥抱他，三人抱作一团依依惜别。枕家二位小姐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怎的，竟泪流满面，惹得枕老爷也忍不住湿了眼眶，好似女儿这一去便不回来了。

　　枕君罗在一旁看得心内复杂又不忍多言，只好撇开头不去看这父女片刻的温情。

　　文正云见枕家父女抱作一团话别离，知道自己该离开这便向枕君罗辞行。说在城门外五里处的一棵大榕树下等枕家二位小姐，望二位小姐收拾好行李便动身前往，若是不放心他可派侍卫一同前往。

　　枕君罗说不必，以文公子的身手想要逃枕家是拦不住的，既然之前都未逃走，没道理在事情都解决之后再逃。枕君罗毕竟是在江湖上混过一段时间，看得比枕老爷要清楚一点。

　　辞别后，文正云与花玉西一同离开了枕仙阁。刚出枕仙阁，花玉西便运功拖着文正云从屋顶上飞快离去，但方向不是城门而是秋水楼。

　　没过多久，花玉西带着文正云从天而降，落在秋水楼的顶层楼台上，现在艳阳高照，暑热逼人，楼台边不见人影。落地后，花玉西一言不发地往楼下走去，文正云无法，只好跟着走下去。

　　直到进了一间客房，花玉西在桌子旁落座后，打开杯子倒了口水喝，并示意文正云坐在一旁，文正云这才知道原来这里是花恩人的住所。文正云坐定后心内煎熬万分，只待花玉西开口判他个什么罪名，他好去赎罪，而不是在这坐立又难安宁。

　　都说在等待行刑的时间是最难熬，在文正云看来却远远不及等待判刑前的时分。他从未觉得时间是如此漫长，夏天是这般炎热，他汗如雨下，却不敢动个分毫。

　　花玉西自打坐那之后水是一杯接一杯地喝，话是一句也不说。文正云在想他的花恩人什么时候才能喝完他手中的琼浆玉液，大发慈悲开个口让他解脱。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汗给淹死时，他的花恩人终于放下了喝水的杯子，也拿正眼瞧他了。

　　文正云打起精神等待花玉西开口，只听得他淡淡的声音响起在耳畔：“你认为你欠我几个人情？想好怎么还了吗？”

　　文正云见他并没有兴师问罪，高悬的心一下回落到肚子里。但见他一脸淡漠，动作不敢放肆，慢吞吞抬手伸出两个手指，嗫嗫地说道：“两个，一个是花恩人帮我抢回我的袋子，另一个是、是在枕仙阁帮我圆谎……让我顺利退了亲事。至于怎么还……我还没想好。”说到后面声音几不可闻，若不是花玉西是习武之人听力不错，还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听到他说还没想好，脸上一副做错事等待处罚的可怜样子，清澈的双眼，又像林间小鹿那般透出无辜。花玉西心中喟叹，就是这双眼睛，这个眼神，让他仿佛遇见了乐彦清，才会多管闲事，才有现今这个局面。

　　但这个情还是要还的，不过首先得有一点要弄清楚，否则日后麻烦无穷。那个白虎纹袋上的“步”字……“既然还没想好，那就慢慢想，不急。不过我有一个问题——这姓是假的，那名字呢？”

　　花玉西冷着一张脸，语气中亦透着丝丝寒凉，让文正云的脊背一阵发凉，好似一下从夏天进入冬天，身上的热汗一下子变成了冷汗。

　　更让文正云一惊的是，他竟然知道自己谎报了名姓，眼神忽地变得锐利起来，然后又想到是他帮抢回的印花白虎纹袋，上面有绣着自家的姓，马上又恢复了那副无辜的神情。快到令花玉西都认为那是错觉，可惜不是，此人的身份绝不简单，花玉西心中断定。

　　文正云想，既然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名姓是假，莫不如直言相告，交下他这个朋友，在还恩情的时候不会还到最后又要多还一份。

　　因此朗声大笑，笑声中又有些难为情：“恩人真是厉害，竟连吾用得是假姓都猜到了，实在佩服。没错，在下确实不姓文，乃是姓步。但名确是真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步正云是也。在枕仙阁用假姓实乃不得已而为之，还望恩人见谅！”

　　花玉西没想到他真的会承认，并将真实姓名告知，倒是对他有了一丝欣赏，欣赏他的勇气。虽说从枕仙阁那拉一个陌生人当自己喜欢的人，并当众宣布作为挡箭牌的这份勇气也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就是了。

　　步这个姓可不常见，最多的地方只有那里，一旦告知他人可谓是明牌，想逃都逃不了。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既然他释出诚意，花玉西也不再吓唬他，收起了冷脸，恢复平时的淡漠，语气也缓和许多，道：“好，步正云步公子，呵呵……不过，你在我这欠了恩情，又在枕家欠了恩情，那边你打算怎么办？你莫不是会分身之术，打算遣一个去？”

　　步正云只能尴尬一笑，他被拖来这里，心里本是拒绝的，但对面可谓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拒绝不了啊。又被点出姓名是假，这又欠一份情，真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避过这些破事。他从出生到现在遇到的尴尬事就没有今天一天遇到的多，真是流年不利，下次出门得找人先算算。

　　“所以还请恩人帮人帮到底，再助我一程。”步正云豁出去这张脸不要，双手抱拳低头说出请求，他想清楚了反正债多不压身。

　　花玉西有点无语，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反向提出要求，真是脸皮比城墙还厚，步家人若是知道怕是就不让人回家了。

　　若是他此次出门没有目的，帮他一把也无妨，就当卖步家一个人情，但乐彦清还没找到，他是没空送这个人情了，“你的勇气值得赞赏，但我并没有时间陪你演完这场闹剧，我帮你前两次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你欠我的我可以允你日后再还。你还是早早前往城外等枕小姐们，莫要被人误以为是借口潜逃，那你之前所欠的情就都白欠了。”

　　花玉西没有动怒，神情是淡淡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但说出的话在步正云听来却是比寒风还要凛冽，吹得他生疼。

　　如果花恩人不陪他一同前去，之前所说的话就不攻自破，没道理本是一对的人，出个府就各奔东西，不见人影。枕小姐那边绝不好交代，最坏的结果就是被抓回去成亲，这也是他最不想要的结果。还是得求花恩人陪他演完这场戏，报酬什么的都好商量。